第99章
第99章
登基大典的前一天,謝長生依舊在忙。
且一路忙到天黑。
登基大典事關重大,各部尚書不敢怠慢,拉着謝長生一遍一接一遍的教導。
最後還是謝鶴妙看不下去:“行了行了,最多不過在太廟裏爬一爬。”
此言一出,衆人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裏。
眼見着各位大人惶恐,謝鶴妙噗嗤一笑,伸長了右腿,悠哉地搖晃起了扇子。
許是天氣暖了有助人恢複病情,這段日子以來,謝長生的癡症已經愈發好轉,不光很久都沒有再滿地亂爬、能夠和旁人正常溝通了,甚至還時常說出一句讓衆人都為之驚嘆的聰明話來。
謝鶴妙分明知道,卻還故意吓人。
偏偏謝長生還在和謝鶴妙一唱一和:“二哥哥,那你說我是正着爬好,還是倒着爬好。”
謝澄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無奈道:“長生,鶴妙,別吓唬諸位大人了。”
謝鶴妙壞笑。
幾位大人擡起袖子擦了擦額頭滲出的薄汗,只覺得心有餘悸。
靜了靜後,見時間已晚,謝澄鏡和謝鶴妙,以及衆臣子終于收了絮叨,起身告退。
從金銮殿退出去之前,最愛操心的禮部尚書錢大人沒忘了叮囑謝長生:“別忘了沐浴焚香……”
有人伸手使勁扯了一下錢大人的衣袖:“用你操心?掌印大人自會安排!”
雖知道說話的人沒有多餘的意思,但謝澄鏡和謝鶴妙都是腳步一頓。
謝澄鏡倒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謝鶴妙的臉色卻黑如燒了幾十年的鐵鍋的鍋底。
他咬牙切齒:“我遲早還要再打他一頓。”
謝澄鏡猶豫了一下:“你……”
謝鶴妙以為謝澄鏡要勸自己,卻聽謝澄鏡道:“那你下次別選人那麽多的地方。”
謝鶴妙也不知道謝澄鏡是真的這麽想的,還是只是為了安撫自己的情緒。
但他臉色也因此好轉了不少。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聲笑:“好。”
-
顧緋猗今天出宮辦事,現在到了他快回來的時間。
謝長生便沒急着走,仍坐在原處,想要等顧緋猗回來後和他一起回毓秀宮。
他和馮旺說了會話,但看着眼前的奏折,漸漸的開始有些犯困。
他懶洋洋地趴在桌上,
顧緋猗回來的時候,看到就是謝長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甜的模樣。
昏黃的燭光為室內更添了一絲暖意,落在謝長生潔白的皮膚上。
顧緋猗看着,覺得心頭生出了一些暖意。
待馮旺離開後,顧緋猗走上前。
先幫謝長生把他散落在耳邊的碎發別到而後,再使壞地捏住了謝長生的鼻子。
不多時謝長生便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顧緋猗後,無意識地歪頭、用柔軟的臉頰肉又輕又快地蹭了下顧緋猗的手。
顧緋猗挑着薄唇笑:“這麽想咱家?咱家不過離開了半天。”
“說到離開。”
謝長生雖然才剛睡醒,但思維已經開始發散。
他煞有其事地告訴顧緋猗:“一般的小說裏面到了這種時候,一般都要分開一段時間的,比如你出個國,我留個學什麽的。”
顧緋猗聽着,面上笑容不變,給人的感覺卻突然多了些陰森。
他突然在謝長生身旁坐下,攬着謝長生的肩膀,柔聲地問謝長生:“小陛下想過和咱家分開?”
謝長生被他盯得只覺得後背發涼。
他忙搖頭:“沒有。”
“那就只是過個嘴瘾?”顧緋猗問。
見謝長生點頭,顧緋猗又笑。
他用修長的指點了點自己的唇:“陛下可知道,過嘴瘾的方式亦有許多種。”
謝長生低着頭一點點挪蹭過去,把自己的唇印在顧緋猗的薄唇上。
顧緋猗被他吻了一會,實在忍不住真心實意地笑起來:“小狗一樣亂啃。”
他壓住謝長生後頸,反守為攻地撬開謝長生的唇齒,模糊不清道:“陛下,仔細學着些。”
謝長生心裏惦記着沐浴焚香的事,提醒了顧緋猗幾次,卻硬是被顧緋猗壓在硬邦邦、冰涼涼的龍椅上盡歡了個盡興。
謝長生癱軟在龍椅上,衣衫亂七八糟地搭在身上,氣息也亂七八糟的。
他覺得顧緋猗多少是帶了一些報複的意思,才會在剛剛那樣撩撥戲弄他,又不到從哪裏搞了個叮叮當當作響的,讓人崩潰的鈴铛塞到他身體裏。
現下,看着顧緋猗衣衫整潔的模樣,謝長生只覺得心情複雜。
他有些不爽,也有些爽。
也有些讓人心裏發軟發暖的觸動。
謝長生突然擡了下頭,把頭枕在了顧緋猗腿上。
顧緋猗低頭睨他一眼,撫摸着謝長生後背、正在為他順氣的手轉而來撫摸謝長生依舊滾燙的面頰。
“還能走路嗎?”
顧緋猗笑問:“咱家也不知道這勉鈴這樣折磨人。”
謝長生不答。
顧緋猗捏了捏謝長生耳垂,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進出着謝長生的耳:“咱家讓人去準備個軟轎,還是咱家背着陛下回去?”
謝長生還是沒說話,只是伸出手,一點點把顧緋猗的袍子撥開,歪頭親了親。
謝長生感覺到被自己枕在身下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他張口。
上方傳來顧緋猗混合着吸氣與悶哼的聲音。
那只本來在撫摸謝長生耳朵的手突然離開,按向謝長生的後腦,修長的手指穿過謝長生的黑發,以不會讓謝長生感到疼痛的力道,半揪半扯着。
謝長生聽到顧緋猗沙啞地叫自己:“好孩子,乖孩子。”
-
翌日,便到了登基大典的日子。
謝長生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
顧緋猗伺候了他沐浴潔身。
又捧着衮冕,讓謝長生張開雙手,為他更衣。
謝長生本是有些緊張的,但看着顧緋猗不緊不慢的動作,一顆心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等着裝完畢後,謝長生走到落地鏡前。
他看着自己,又看到身後顧緋猗看着自己的目光。
像是長輩在看後輩,又像是在看自己最喜愛的珍寶。帶着些驕傲,也帶着些欣喜。
-
皇家隊伍浩浩蕩蕩地駛向太廟,道路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人們或好奇、或探究,情緒紛雜的看着駕辇中的謝長生。
那個暴戾的小皇子,那個變成了癡兒的小皇子,坐在轎辇之中,漂亮到讓人驚嘆的面容之上,是肅穆平和的表情。
讓人既看不出曾經那個暴戾的小皇子的影子,也看不出他竟是個癡兒。
倒是十分有模有樣的。
顧緋猗的轎子便跟在側後方。
他撐着額頭,淡淡地看着前方謝長生的背影。
這纏綿的目光落在百姓眼中,卻各有解讀。
有說這是顧緋猗掌控新帝的證據,有說這目光一看就是皇上拿捏住了掌印的軟肋;
有說顧緋猗一定對這個小傻子皇帝滿意得不得了的,還有說這斷子絕孫的狗太監一定是在心裏捉摸着要怎樣将小皇帝千刀萬剮的。
顧緋猗聽着人們的竊竊私語,狹長的目涼涼掃過人群。
百姓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轎辇再行駛了一刻鐘時間後,終于抵達了太廟。
太廟依山建在高處,下置九百九十九級白玉石階。
謝長生深吸一口氣,擡腿踏上臺階。
顧緋猗則跟在謝長生身後幾步,和他一起走向高處。
待終于登上頂層,謝長生的腿已經酸脹了。
他悄悄松了口氣,從顧緋猗手中接過祭文。
顧緋猗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謝長生的手背,似是鼓勵。
這些祭文謝長生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背熟了,他看了一眼下方跪着的衆人,朗聲誦讀着。
待終于讀完最後一字,下方傳來了幾乎能夠震破天際的萬歲之聲。
謝長生擡眸看向遠處。
山巒之上,是一輪耀眼的金日。
陽光落在謝長生的頭戴的十二垂冕旒上,反射出奪目的光彩;
陽光也落在謝長生的衣袍上;
莊重的金紅龍袍,十二紋章熠熠生輝,衣袖上用金線紋成的兩個名字亦散發着閃耀的色彩。
壯闊的景色中,謝長生暗暗發誓。
此生,不辜負大好山河,不辜負黎民百姓。
不辜負親朋好友與顧緋猗的愛意。
當然,也不能辜負黨對他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