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登基大典後,謝長生坐在回宮的馬車裏,長長地松了口氣。
這幾日他整天都在操心這事,不是怕自己結巴、就是怕自己誦讀祭文的時候聲音發抖被人看了笑話。
好在并未出任何岔子,一切都順利結束了。
謝長生有些力竭地坐在顧緋猗膝蓋上,頭則靠着顧緋猗的肩膀。
“陛下做得很棒。”
顧緋猗不吝誇贊,一口一個乖孩子,細細去吻謝長生的面龐。
他又喂謝長生吃了一塊軟糖,問:“可要睡一會?”
謝長生搖頭。
不是不想,而是還在緊張——
謝鶴妙設宴邀請他、顧緋猗、謝澄鏡與方绫,說是要慶祝登基大典的順利結束。
謝長生問顧緋猗:“你說二哥哥會不會再打你一次啊?”
顧緋猗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也許。”
謝長生嘆氣。
顧緋猗彎起狹長的眸:“若是咱家再被打了,陛下可心疼麽?”
謝長生漲紅着臉哎呀了好幾聲。
他想含糊過去,顧緋猗卻不肯放過他,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承認。
謝長生沒辦法,只有飛快地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二哥哥手疼,你臉疼,我心疼。”
顧緋猗聽着,狹長的淺琥珀色眸子漾出滿滿的笑意,心滿意足地低頭去吻謝長生。
但因顧慮着等下的宴席,顧緋猗沒有去吻謝長生的唇。
細密的吻落在除了唇瓣以外的所有地方,一口一個“夫人”、“寶貝”、“心頭肉”地叫着謝長生,直把謝長生喊得捂着耳朵面紅耳赤地大叫,這才終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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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馬車前腳後腳地來到謝鶴妙的王府。
謝鶴妙從馬車上下來,看到的就是顧緋猗正在給謝長生整理衣領的親昵樣子。
他皺着眉,想重重啧一聲,卻又生生把咋到一半的舌吞了回去。
今日是他特意為謝長生準備的慶功宴。
他的死活暫且不論,謝長生開心才最重要。
他板着臉路過顧緋猗,擡起扇子敲了敲謝長生頭頂,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模樣:“小傻子,傻站在門口做什麽?快進來。”
謝長生跟在謝鶴妙身後往院子裏走。
走着走着,謝長生突然孔雀開屏。
他有些小驕傲地問謝澄鏡、謝鶴妙和方绫:“我今天是不是特別厲害?算了別走流程了,你們開始直接誇我吧!!”
衆人:“……”
謝鶴妙哧地笑出聲:“哪有像你這樣主動讨誇的?虛已者進德之基,這實在太不謙遜了。”
謝長生直接抓住謝鶴妙的手,往他手裏塞了一把亂爬的小螞蟻。
謝鶴妙先是一怔,繼而驚恐地睜大眼,一邊甩手一邊往前方跑了幾步,腿腳都變利索了不少。
他氣得咬牙,使勁擰了一下謝長生的臉才作罷。
有了謝鶴妙作為先例,謝澄鏡和方绫以史為鏡,紛紛誇贊起了謝長生。
謝澄鏡道:“長生真是越來越有帝王的模樣了。”
方绫則道:“确實厲害。”
謝長生嘿嘿笑。
方绫看着謝長生,抿抿唇。
前幾天他出城辦事,順路去給謝長生、謝澄鏡與謝鶴妙買了些點心,回京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溜鹦鹉的謝鶴妙。
他便把點心交到了謝鶴妙手裏,讓他代為轉交。
謝鶴妙接過點心,滿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方绫猜測了一下,覺得謝鶴妙大概是知道自己喜歡謝長生這事了。
他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二殿下這是看出來了吧?……雖行徑令人不齒,但我的确喜歡他。”
“沒事,沒事。和某些人比起來,小侯爺實在沒什麽好不齒的。”
謝鶴妙不知道想起來什麽,冷笑了一下,又問方绫:“那……小侯爺可有什麽打算?”
“打算?”
意氣風發的少年人用澄澈的目光望着謝鶴妙,方绫想也不想,回答道:“打算過幾日去趟獵場。對了,京中招兵,我和魏亦接了胡統領的邀約,打算月末去練一練他們。”
頓了頓,方绫又道:“要說遠一點的打算,那就是再回軍隊,建功立業,成就一番事業!”
謝鶴妙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只是笑起來。
實則,方绫當然知道謝鶴妙想說什麽。
可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不必強求,無需強求。
順其自然就好,問心無愧就好。
他的喜歡不會讓謝長生感到困擾,大家還能像今日一樣,湊在一起說說笑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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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鶴妙在院中設了宴。
石桌上擺放着滿滿的豐盛的菜肴,分別是幾人愛吃的口味。
今日衆人心情都不錯,謝鶴妙叫人拿來了他珍藏的陳釀與衆人一齊品嘗。
謝長生有些蠢蠢欲動。
他雖不喜歡酒味,更不喜歡喝醉,但想到自己穿越以後,怕做錯事、說錯話,除睡覺以外的時間,一直都在努力保持清醒,突然也想試一下喝醉的感覺。
可剛伸出手,指尖還沒碰到那小酒盅,小腿卻被人在桌子下面輕踢了一下。
謝長生左側是謝澄鏡,右側是謝鶴妙。
從踢他的那只腳方向來判斷,只有可能是坐在他對面的顧緋猗。
謝長生擡頭,顧緋猗的目光果然等在那裏。
桌下,顧緋猗的鞋尖暧昧地蹭着謝長生的小腿。
顧緋猗笑得清風朗月:“酒水傷腦,陛下的癡病難得好轉,還是謹慎飲酒為好。”
謝長生覺得顧緋猗說得也有道理。
他“哦”了聲,伸向酒盅的手轉了個彎,去拿水晶籠包。
這水晶包不知是怎麽做的,外皮透明軟糯,裏面的餡帶着一些蔬果味道的清甜。
謝鶴妙掃了一眼吃得開心、雙頰鼓鼓的謝長生,又擡眸掃了一眼顧緋猗。
他挑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倒是關心小傻子。”
顧緋猗笑:“這是自然,二殿下。”
謝鶴妙表情僵硬。
雖顧緋猗的确規規矩矩地叫了他“二殿下”,可謝鶴妙怎麽聽,怎麽覺得顧緋猗其實是在叫自己“二舅哥”。
忍,忍。
畢竟今日謝長生開心,畢竟幫忙治好了母妃。
謝鶴妙深吸一口氣,忍住拍桌的沖動,抓起酒壺往顧緋猗面前一擺,冷冷道:“既然小傻子不能喝,那你替他。”
顧緋猗面上笑意不變:“好。”
謝澄鏡在旁看着,只覺得頭暈。
若是叫旁人看到那個殺伐果決的掌印太監顧緋猗,竟然還有這樣好脾氣的時候,恐怕也會像他一樣感慨。
時間再晚了一些後,去皇宮裏接歲歲的宮人已經回來了。
謝長生已經一整天沒見到歲歲,這會兒等不及去王府門口迎接。
分明謝長生沒出去多久,可等他摟着歲歲再回到小院的時候,顧緋猗幾人已經有些醉了。
謝鶴妙的醉态謝長生倒是見過好多次。
可另外幾人的他确實是一次都沒見到過。
他新奇地看着。
謝鶴妙臉上是吊兒郎當的笑容,正在給謝澄鏡說着什麽。
可謝澄鏡分明撐着額頭在打瞌睡。
方绫則專注地看着面前的白切雞,認真的表情好像在研究世界上究竟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顧緋猗的醉态倒不明顯,面上依舊挂着淡薄的笑意。
但那雙狹長的眸卻緊緊盯着謝長生。
極致的渴望與占有不加任何掩飾,一層層纏繞包裹住謝長生的全身。
見謝長生看過來後,顧緋猗遙遙向他舉起手中酒盞,一飲而盡後,又笑着用緋紅舌尖一點點舔去唇上水漬。
謝長生耳根發熱地低下頭,對懷中歲歲道:“一群醉鬼。”
他一想到自己要把這群醉鬼送上馬車,就覺得頭痛。
可轉念,想到自己以後也會同親朋好友與愛人相聚,又覺得幸福的感覺從心底絲絲蔓延出來。
謝長生歪着頭、噙着柔和的笑,站在旁邊又看了一會後,顧緋猗起身,走到謝長生身側。
白梅香氣與酒香從顧緋猗身上傳來。
他用身體擋住身後幾人,低下頭,在謝長生唇上落下細細的吻。
“咱家喝醉了。”
顧緋猗輕輕地笑:“陛下嘗嘗咱家嘴裏有沒有酒氣?”
“醉鬼醉鬼醉鬼。”
謝長生把歲歲夾到咯吱窩下,伸手給顧緋猗整理了一下皺掉的衣袖,怕被路過的人瞧見,又伸手想把顧緋猗推開。
顧緋猗卻抓住謝長生的手,把他拽到距離他更近的地方。
他道:“咱家一刻鐘都不想和小殿下分開。”
謝長生不知道為什麽顧緋猗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剛想問,卻突然想起來了什麽。
——顧緋猗應是還在記挂着他之前開玩笑而随口說的“分開”。
皎潔的月光順着斑駁的樹影落在顧緋猗冷玉一般的面頰上,為他本就俊美的容顏渡上了一層好看的光澤。
謝長生一時有些看呆,顧緋猗亦在癡癡纏纏地看着他。
良久後,顧緋猗才收回目光。他笑道:“往後每一天,咱家都不會和小殿下分開的。”
“除非百年後,咱家先走了。這句話便作罷。”
“但若是小殿下先走。”
顧緋猗握着謝長生的手,把他的指尖放在自己心口:“不必害怕路黑,咱家自會下去陪着咱家的寶貝。”
他說完,又把謝長生的手擡到唇邊,輕輕啃咬。
他帶着些醉意:“寶貝,我的寶貝,長生,寶貝……”
謝長生不知為何有些眼眶發熱。
他把另一只手的歲歲遞過去,讓歲歲拱了拱顧緋猗的小臂,輕輕道:“你……我才多大呀?你明知道我怕死,還說這些,你就不能說點兒吉利的呀?”
“好。”
顧緋猗依言說起了吉利話,他語氣輕柔纏綿,如春風一般和煦:“往後餘生,你我夫妻二人,同建盛世,同看大好河山。日日纏綿,永不分離,生死相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