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姜芷妤回去, 便将在茶寮聽來的閑話,與沈槐序說了。
“這本該是朝廷做的事,怎生是鄭粉櫻姐妹倆做的呢?”姜芷妤不解的問。
沈槐序端起治風寒的湯藥一飲而盡, 又含了顆曬幹的梅子, 沖淡了嘴裏的苦澀,方才道:“你不如問問, 她們做這事, 可有何目的。”
姜芷妤在旁翻籠裏曬着的新茶,順勢問:“為何?”
她心想,她若是鄭粉櫻, 就憑順德帝将她阿爹抓入大獄, 她就不會幫他。
銀子燙手都不幫!
“造勢。”沈槐序含着梅子幹含糊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位看重淮南的百姓, 不過是因淮水以南之地富庶, 而西北之地多風沙,糧食稀少, 人煙罕跡, 百姓多與少, 亦或是有無,對他無甚緊要。”
“寧王府赈災西北,便是造勢。與百姓而言,最要緊的是活着,至于那廟堂之高坐的是何許人,有什麽重要的?只要不是戰亂, 不漲稅收,衙門高坐之人不是貪官貪利, 那就是頂頂好的日子了。”
“今歲新秋,秋稅剛漲兩成,明年還不知是何種光景呢,百姓正是心神難安時,北地寧王府赈災,你想,百姓會更喜歡那位,還是賢名遠揚的寧王?”
姜芷妤心口跳得厲害,趕忙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瞧他的眼神有些複雜。
沈槐序享受她軟乎乎的手貼着自己的唇,剛翻過茶葉,手上有股淡淡的茶香,很好聞。
只瞧着她的表情,沈槐序不禁失笑,擡手握住她的手,在掌中揉捏把玩,“這般瞧我做甚?佩服了?”
姜芷妤語氣有些一言難盡,“阿娘誇你沉穩,心中有數,我瞧着,言辭過譽了,”她說着,壓低聲音道:“這等大不敬的話,你竟是也敢說,若是被人聽去……”
姜芷妤話沒說完,覺得不吉利。
沈槐序捏着她軟乎乎的手指,心口因她這擔憂而覺熨帖的緊,笑道:“這般西窗剪燭,共話巴山夜雨似的低語,能讓誰聽去?”
Advertisement
姜芷妤沒讀過這首詩,且還不知被這混賬胚子占了便宜去,哼了聲,道:“日後這話莫要再說。”
沈槐序:“讓你警醒些罷了,日後若是遇着,別慌神。”
他們要從這巷子裏走出去,沈槐序可以護着她,讓她天真不谙世事,可那個傍晚,他忽的明白,姜芷妤不願這樣。
她天真,卻也能感受疾苦。
她懶,但是有自己的堅持。
姜芷妤近日很忙,忙着試茶。
我朝以淮南、浙西之地的茶為最,上京的貢茶多是出于此兩地。
可他們金陵也盛産茶葉,很是好喝,不比湖州顧渚紫筍茶次。
先前多是商販來收,運往北地去賣。可今年,收茶者寥寥,多是收用更緊要的糧食、棉花。
姜芷妤先前與沈槐序說,苦惱要如何從富商豪紳兜裏銀子,如今得了些頭緒,興致勃勃,不覺辛勞。
“若你是那位,如今寧王已然造勢,你待如何?”沈槐序又問。
姜芷妤想了想,道:“也發赈災糧?”
沈槐序搖搖頭,道:“這本就是你分內之事,如今珠玉在前,你若随着,分毫顯不出來你的仁義。”
姜芷妤咬着唇,又想了片刻,猶疑道:“颠倒黑白,就說那赈災糧是受了禦旨?”
“瞧不出來,竟還有這壞心眼子。”沈槐序故意道。
姜芷妤氣得擡腳踹他,“我才不是那樣的壞人!”
沈槐序笑着躲開,道:“若是那赈災糧是以寧王或是世子的名義,此不失為好法子,但這是寧王府的郡主,若是豁着臉面颠倒黑白,只會讓百姓懷疑他是否聖名?”
“那要如何?”姜芷妤皺着眉,苦惱問。
沈槐序搖搖頭,笑而道:“你猜,今年寧王府一衆,是要在哪裏過年?”
姜芷妤:……
“煩人。”
姜芷妤嫌他故意賣關子,惹她廢了腦筋,又不答。她哼了聲,也故意不答,繼續去翻草藥了。
才不要跟他玩兒了!
沈槐序笑瞧着她鬧脾氣,見她翻過一籠,便要淨手,再去翻旁的,無奈道:“這般洗,得脫層皮了。”
姜芷妤瞪他一眼,淨說風涼話。
“這每味茶香不一,若是不淨手,該是混了。”
沈槐序無她這般熱忱,索性閉嘴。
.
夜裏,突然的一聲尖叫,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正值多事之秋,巷子裏的鄰裏都警醒着,便是深夜也不敢睡得太熟,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會不會有賊半夜來爬牆偷糧?
這一聲慘叫,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趿拉着鞋,端着油燈跑出來瞧是誰家的動靜。
姜芷妤也醒了。
委實是這聲尖叫太過凄厲,讓人毛骨悚然。
她披着衣裳出來時,姜老三也正端着油燈從房裏出來了。
瞧見她,姜老三道:“你別出去了,跟你娘待會兒,我去瞧瞧鬧什麽呢。”
姜芷妤也沒撒嬌耍賴非要跟他去,家裏得留人照看着,省得小偷小摸的趁着衆人瞧熱鬧時溜進來偷東西,自然,聲東擊西是最壞的結果。
屋裏,晴娘也披着衣裳坐了起來,神色困倦。
“阿娘……”
姜芷妤推門進來。
深秋了,夜裏涼的很。晴娘将被子掀開一角,示意她上來。
姜芷妤蹬掉了鞋子上床,靠在阿娘懷裏,“阿娘,可是有人爬牆偷糧食了?”
晴娘輕撫她的頭發,打着哈欠道:“偷糧是小事,只怕是傷着人了。”
方才那一聲,委實讓人心驚。
不過,照着這場景來瞧,也配得上那樣凄慘的聲兒。
姜老三瞧着地上縮成蝦米似的男人,一臉惡寒。
還好他閨女沒跟來,這模樣,實在不宜讓未出閣的姑娘瞧見。
倒不是因為血腥,而是……惡心。
“要不要去回春堂請大夫?”有人問。
姜老三冷哼一聲,“他怎的配?疼着吧,廢了才好呢。”
衆人:……
西施阿姐道:“勞煩各位叔嬸兒了,都回去睡吧,将這賊人捆起來,等天亮我便去報官。”
她家住在巷子頭,臨街的鋪子賣朝食和豆腐。
這些時日生意不好,早早便将鋪子關了。
睡夢間,她聽到了些許動靜,衣料擦過牆面,緊接着便是咚的一聲,繼而響起了那道驚醒衆人的慘叫。
不是旁的,而是那後牆處,滿是尖木叉子。
天色暗沉,那賊人沒瞧見,翻身進來時,尖銳的木叉正中那脆弱地兒,慌裏慌張的從牆上掉下來,這才惹出了這般大的動靜。
“這潑皮,你姑娘家不好碰,”姜老三道,“尋根粗麻繩來吧,我們替你将這人捆了,直接拎去衙門就是。”
旁邊一位壯漢也道:“這毛賊就是欺你一個姑娘家住着,才敢來翻牆,也別等明兒了,不然這畜生廢了,若是死在你院子裏,反倒是不好,索性捆去衙門就是,也不費事。”
屋裏,晴娘困得睡着了,姜芷妤遲遲等不回姜老三,索性出來瞧瞧。
拉開院門,卻是見一人坐在她家門前的石階上。
姜芷妤動作一頓,歪着腦袋去瞧,“沈槐序?”
沈槐序聞聲掀起眼皮,瞧她一眼,語氣恹恹問:“不去睡,出來做甚?”
他風寒未愈,晚間飲了湯藥,昏睡間,聽得動靜,披衣出來時,便見姜老三已經與幾個男人一同大步往那巷子頭去了。
沈槐序沒有瞧熱鬧的心思,索性坐在這兒守門。
想來是姜芷妤給他煎的那風寒藥裏添了幾味安神的,便是坐着,也困得像是随時便能睡過去。
正打盹兒,身後門開了,響起了姜芷妤略帶試探的輕喚。
“我阿爹還沒回來,我出來瞧瞧。”姜芷妤說着,在他旁邊并排坐着了。
沈槐序側首,目光落在她身上。
姜芷妤縮在自己的小披風裏,察覺到他的目光,睜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問:“瞧我做甚?”
沈槐序看她半晌,忽的悠悠道:“我們這算不算是幽會?”
姜芷妤:?
“休要欺我讀書少!”姜芷妤氣得叉腰,“我聽得出來,這不是好話!”
“不是嗎?”沈槐序翹着唇角笑,“我怎覺得,甚好?”
姜芷妤鼓着臉頰,忿忿道:“那是說姑娘家不重規矩廉恥,偷偷與男子見面!哪裏好了?”
沈槐序單手撐額,目光在她眉眼,臉頰,唇齒間打轉。
“那男子半夜誘得姑娘與他私會,又是什麽好東西?”沈槐序語調寡淡,嗤聲道。
正如他,眼睛裏裝着神色懵懂的她,腦子裏卻盡然是她化身花妖纏在他身上的模樣。
食色性也,這世間哪有什麽正人君子?
姜芷妤被他這般神色瞧着,不覺擡手捂嘴巴,眼神警告,甕聲道:“別看我……”
她今日可沒有喚他‘阿槐哥哥’……
月光灑落,在兩人面前落下了斑駁疏影,沈槐序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
“不給親嘴,親親臉行不行?”
他忽的問這樣一句,姜芷妤蹭的紅了臉,兩只眼睛飛快的眨了眨。
沈槐序瞧着,笑問:“這是在說……可以?”
姜芷妤小手捏着披風,與他對視幾瞬,忽的身子朝他湊了過來。
沈槐序眼底閃過些詫異,沒動沒躲,只看着她。
姜芷妤心口跳得厲害,不覺軟着調子道:“你閉上眼睛,別看我……”
小姑娘如那清泠月光,沈槐序卻是只覺口幹舌燥,心底升騰起些什麽,勾得人渾身生癢。
他依言,閉上了眼睛,感受着那抹清淺的呼吸一點點的靠近——
直至,唇上落下溫熱柔軟來。
那橘子香稍觸即離。
沈槐序額角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将人攬着腰帶回,嘗得更真切些。
姜芷妤被腰間的力道,撲倒在他懷裏,纖細的脖頸仰起,如數承受那迫不及待。
“唔——”
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