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年三十。
姜芷妤被噼裏啪啦的爆竹聲吵醒了。
屋裏還是黑漆漆一片, 眼睛困倦得委屈流淚，将将要阖上時，又被新一輪的爆竹聲驚醒。
世人重孝, 除夕日要在天未亮時請祖。
這巷子裏家家如此, 年年如此。
姜家就不一樣啦，姜老三的祖宗要回家團圓, 是顧不上來瞧他的。而晴娘, 不提也罷。
隔壁沈槐序也孑然一身，哦，他可以請蘭茵姨……
姜芷妤胡思亂想着, 不覺間又昏昏欲睡。
這個回籠覺睡得有些久。
不知可是睡前想着沈槐序, 竟是真的讓她在夢中瞧見了。
雕欄玉砌的宅院，侍女們擺膳罷，行禮後魚貫而出。
沈槐序一身紫色錦袍, 獨自面對滿桌佳肴。
該也是除夕時, 外面煙火很是絢爛奪目，隐約能聽見院兒裏侍女們的笑鬧聲。
遠處的熱鬧, 愈發的襯得桌前的人形單影只的孤寂。
姜芷妤蹲在桌前, 雙手托腮的瞧他半晌, 忽的想要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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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大了還賴床，快些起來吃早飯了，今兒可沒工夫給你在鍋裏熱着。”晴娘替她将衣裳拿來，催促了一句又出去了。
姜芷妤在被窩裏蛄蛹。
就差一點，她就要抱到沈槐序了！
姜芷妤梳洗罷，過來堂屋, 便見那夢裏可憐兮兮的人正在桌前擺碗筷。
晴娘早上煮了馄饨，湯裏飄着紫菜和小蝦米。
姜芷妤若無其事的走過去, 瞧了眼沈槐序，清了清嗓子，又瞧一眼……正對上了他的目光。
姜芷妤：……
她嘴唇動了動，剛想開口。
“沒有壓歲錢。”沈槐序搶先出聲道。
“……我不是想說這個。”姜芷妤好無語，她就稀罕他那兩個銅板的壓歲錢了？
沈槐序：“哦。”
他許是也剛醒，垂着的眉眼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淡，與夢中的樣子有幾分重疊。
姜芷妤啞言，在他再擡眼瞧來時，慌慌張張的挪開了眼。
旁邊的人似是嗤笑了聲，嘲笑她的膽小。
姜芷妤鼓了鼓臉，腦袋堂堂正正的扭回去，顯得很是理直氣壯。
沈槐序也瞧着她，眉梢一挑，示意她說話，別當啞巴。
“沈槐序，”姜芷妤喚了他一聲，道：“你日後定要待我好些，不然我走了，你就是孤家寡人了！”
話出口，她就瞧見沈槐序似是訝然的輕擡了下眉。
姜芷妤剛要得意，後背‘啪’的挨了一記。
晴娘教訓道：“大過年的，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
姜芷妤：！
沈槐序王八蛋！
他定瞧見了阿娘過來，竟是不告訴她！
姜芷妤委屈又不服，但也不敢在這年節時觸黴頭。
她瞪沈槐序，腹語告訴他：絕交！
不過，這被絕交之人沒半分的自覺，還從她筷子底下搶走了一只春卷！
吃過飯，姜小二收拾碗筷，姜芷妤和沈槐序在門前挂紅燈籠。
這時候，也就不知事的孩童，可以走街竄巷的玩兒。
姜芷妤抱着大紅燈籠，凍得跺腳，身後忽的啪的一聲，渾身一個哆嗦，淡淡的硝煙味兒随着風飄來。
姜芷妤扭頭，就見隔壁的小胖跟幾個小屁孩兒站在不遠處，胖爪子抓着幾顆爆竹，瞧着她嘿嘿笑，方才那膽大妄為之事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過年放爆竹，驅趕年獸，可保平安。
而對那些膽小的姑娘、阿嫂便難了，恨不得貼着牆根兒走，害怕那調皮的小孩兒在腳下放爆竹故意吓唬人。
姜芷妤倒是不害怕，只是冷不丁的在身後突然炸一下，免不得會抖一下。
這反應，惹得幾個皮孩子哈哈笑。
姜芷妤勾勾手指，“過來挨打。”
幾個小孩兒頓時哈哈笑着散作鳥獸。
小胖不知是不想累着自己的肉肉，還是不怕她，竟是邁着小短腿兒跑了過來，仰着腦袋，眼巴巴的問：“阿妤姐姐，你還有糖栗子嗎？”
“朝我放爆竹，還敢跟我要糖栗子？”姜芷妤裝兇，捏他耳朵。
小胖嘿嘿笑着，也不躲，轉着眼珠子道：“方才你身後有年獸，我幫你吓跑啦~”
姜芷妤哼了聲，挑眉道：“我方才瞧見了陳良。”
就在那幾個小孩兒堆裏，瞧着是一起玩兒的。
小胖咧嘴笑，“過年啦，我阿奶也不能打我啦！”
阿奶不讓他跟陳良玩兒，可過年時，他不聽話，阿奶也不興打孩子！
姜芷妤也沒多說，下巴朝院兒裏一擡，道：“讓姜小二給你拿去。”
“好！”小胖喜不自勝的跑進了院子。
木梯上站着的沈槐序，這才敢出聲讓她将手裏的紅燈籠遞來。
姜芷妤遞上，接過那只褪色泛舊的，勾在手上把玩兒，便聽他說。
“先前也沒見你管他們玩鬧。”
姜芷妤歪着腦袋仰臉瞧他，沒言語。
就聽他又幽幽的說了句。
“倒是待那小子好。”
姜芷妤委實不知他這酸氣從哪兒來，像是将姜老三的醋缸子的陳醋喝完啦。
“随手拉一把罷了，這也值得你醋？”姜芷妤睜着圓眼睛仔細瞧他酸溜溜的神色，似是很有趣。
沈槐序居高臨下睥睨她，由着她瞧。
從前這姑娘跟梁小司情意相通，他連醋都道理，如今還不成？
姜芷妤瞧得有些開心，又有些小得意，哼聲道：“那陳良瞧着性子悶，怕是個敏感多思的，總受欺負，定會生惡，若是學了陳竭就壞了，有小胖幾個小孩兒帶着玩兒還好些。”
她說着，晃了晃手裏積了灰塵的燈籠，不解道：“不過，瞧着陳竭夫妻，待他也算不得上心。”
若是她被這樣子欺負，姜老三得抄着掃帚挨個兒打上門去。
“你當天底下有幾個三叔這樣的爹？”沈槐序淡聲道。
“那是，我阿爹最好了！”姜芷妤驕傲。
話音落，瞧着他，卻是忽的怔住了。
沈槐序的都沒有爹……
沈槐序沒察覺她的神色，将那紅燈籠挂好便下來了，搬着梯子去自家門前，換了對兒白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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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姜老三剁肉餡兒，晴娘将蒸好的糕點端了出來，這是祭神時要用的。
姜芷妤聞着這香噴噴的味兒，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沒敢跟神仙搶着吃。
姜老三将剁好的肉餡放進盆裏，晴娘放了些切碎的香菇、野菜和木耳進去，開始調味。
姜芷妤在旁看着，故意道：“阿娘真疼阿爹，只他一人吃，還特意給他做扁食。”
姜老三從戎時，在北地打仗，吃過這熱氣騰騰的扁食，再吃甜甜的湯圓，就怎麽都不對胃口了。
姜芷妤卻是吃不太慣，她覺得那扁食皮太厚，沒有小蝦米馄饨好吃！
晴娘被閨女打趣了句，眉目含羞的嗔她一眼，“站這兒做甚，瞧熱鬧呢？”
姜芷妤指指那木盆裏肉餡兒上的碎木耳、香菇和野菜，邀功道：“那可是我撿回來的。”
沒多少，趁着鮮嫩時吃了些，這點兒是晴娘特意留出來曬幹，便是等着過年時給姜老三包扁食用的。泡過水便會發，拌在肉餡裏吃着不會膩。
“跟你爹讨賞去。”晴娘沒好氣道。
姜芷妤搖着腦袋，咧嘴道：“阿爹才無需我特意讨呢，是吧，阿爹！”
母女倆在這兒說話，姜老三系着圍裙做菜，聽得樂呵呵的，聞聲，高聲應了句是。
廚房熱氣騰騰，聽着很是熱鬧。
外面疊金元寶的兩人端着笸籮也進來了。
晴娘：……
她拌的肉餡兒香到這倆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