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冬日天黑的早, 申時末，巷子裏便傳來了各家喊孩子回家吃飯的聲兒。
不消片刻，爆竹聲震響天宇。
姜老三啧了聲, “誰家搶了先？”
姜芷妤在旁嘿嘿笑, 笑話老爹爹，“又沒搶到~”
民間傳言, 年夜飯前放爆竹, 便是請神仙來家裏吃飯，那先放爆竹者，請得神仙進門, 新的一年會有好福氣, 與新歲敬頭香一般的道理。
姜芷妤覺得，自家福氣很多啦，爹娘身子康健, 姜小二奮發向上, 她乖巧懂事，沈槐序出類拔萃。
如此, 便是将那福氣給街坊些, 也很好啊。
晴娘将上了桌的菜, 都夾了些裝進兩只碗裏，一只等着供神，另一只遞給了沈槐序，“去奉到你娘牌位前吧。”
世人敬鬼神，自要設案供奉。
沈槐序‘嗯’了聲，端着去了。
姜老三将湯盛出來, 一桌飯菜才算是全乎了。
姜止衡極有眼色的跑去将爆竹拿來，姜老三手裏拿着半截用油燈點着的香, 一家子往門口去。
隔壁小胖家也一家子出來了，正準備放爆竹，互相瞧見，笑着說了聲新年好。
姜老三将手裏亮着火星兒的香遞給姜小二後，站到了旁邊。
姜芷妤抱着阿娘站在門前，歪着顆腦袋瞧。
Advertisement
姜小二為數不多的喜好，便是放爆竹了，不過，他不愛跟巷子裏的小孩兒成群結隊的放着玩兒，而是喜歡放這樣成串的，講究的小郎君啊。
姜止衡等得沈槐序從隔壁過來，才将那猩紅的香火碰得引線，繼而迅速後退。
噼裏啪啦的星火，照亮了站在一處的一家子的面容。
姜芷妤側首，瞧瞧安靜看着爆竹的沈槐序，心想，他不會像她夢中那樣孤寂的。
“走了，進去吃飯！”姜老三摟着媳婦兒率先擡腳往裏走。
姜芷妤驟然失去倚靠，險些趔趄一步，忽的，手被人握住了。
幹燥的，溫熱的，也是……有力的。
無端讓人生出了一種，他們會這樣牽手走下去的感覺。
姜芷妤屈指，在他掌心撓了撓，眼眸彎彎，明亮而清透，在他垂眸瞧來時，她彎唇笑，低聲道：“沈槐序，你好喜歡我呀~”
沈槐序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神色愣怔一瞬，繼而輕擡了下眉，張唇似是想說什麽，最後似嘆息的笑道：“是啊。”
姜芷妤那話，本是為調戲他，誰知這人竟是一反常态，順着她的話應了下來，反倒是姜芷妤被羞紅了臉。
.
姜老三在廚房忙活了一下午，滿桌的佳肴湊了個十全十美的好寓意。
酒足飯飽，一家子收拾了桌子，湊在一處推牌九。
往年都是姜小二被拉着湊人頭，今年有了沈槐序，他歡喜的坐在炭盆邊烤柿子吃。
姜芷妤嘴饞，餘光瞧見，連忙道：“我也要！”
姜止衡啃着甜柿子，聞言驚訝：“你還能吃得下？”
“阿娘，姜小二嫌棄我吃的多！”姜芷妤腦袋一扭，告狀道。
姜止衡木着臉，忙不疊的起身，便要将自個兒啃了大半的柿子給她。
姜芷妤眼睛一瞪，一副‘你敢把這髒東西給我試試’的表情，手指朝那炭盆上一指，“我要那個！”
姜止衡忍氣吞聲：“……還沒烤好。”
晴娘在旁道：“方才吃罷飯，歇歇肚子再吃。”
姜芷妤甜膩膩的倚過來撒嬌道：“那柿子說想我啦！”
小姑娘嬌嬌軟軟，貼着阿娘撒嬌，晴娘對她這親密姿态很是受用，忽的見那雙眼，往她牌上飄。
晴娘：……
毫不留戀的将人推回去，道：“坐好。”
姜芷妤：？
牌桌之上無母女？
姜芷妤跟姜老三的打法一般，很是豪放，晴娘謹慎，而沈槐序……那厮竟是在算牌！
“不跟你玩兒了！”
最後一枚銅板被贏走，姜芷妤氣惱道。
沈槐序慢條斯理的将面前贏來的銅錢排排好，激将道：“玩兒不起？”
晴娘有輸有贏，面前的銅錢無甚變化。
而姜老三，父女倆都輸得囊中羞澀，他剛欲起身，聽得這小子這戶，屁股不動聲色的又坐了回去。
男人嘛，輸什麽都不能輸臉面。
姜芷妤鼓着臉，正想蛄蛹阿爹，就見姜老三堂而皇之的從阿娘手邊抓了幾枚銅錢，臭不要臉的放在自己面前。
“阿爹！你賴皮！”姜芷妤大義滅親的揭穿道。
姜老三靠在椅子裏，哼笑道：“我們夫妻一體，你阿娘的便是我的，怎能是玩兒賴？”
好理直氣壯哦。
姜芷妤撇撇嘴，眼珠子一轉，伸着小手欲要去摸沈槐序的銅錢，他好肥啊……
手指還未碰到，忽的被姜老三抓住了手臂。
“不行不行，”姜老三眉皺起，“你們只是定親罷了，別拿他的，爹有好多呢，爹給你！”
姜芷妤：額……
認真噠？
一枚，兩枚，三枚……
好嘛。
姜老三又變成了窮光蛋。
沈槐序：……
防着他做甚？
他是好人。
元歲元月元之時，爆竹聲響徹雲霄。
接連不斷，此起彼伏，紅紙鋪了滿院子，皆是喜慶。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姜老三在炭盆上溫屠蘇酒。
竈膛裏的火被複燃，晴娘系着圍裙煮湯圓。
姜芷妤翻找出曬幹的桂花和紅棗，放進了沸騰的湯圓鍋裏，嘿嘿笑問：“要不要給阿爹那扁食湯裏也放些？”
晴娘輕輕攪着鍋裏白白胖胖的扁食，道：“淨胡鬧。”
得了這句誇，姜芷妤笑着拿湯匙碗盞，往自己碗裏添了一小勺的桂花蜜，又給姜老三備着的小碟子裏倒了些醋。
沈槐序與姜小二放完爆竹，進來舀水淨手，擦幹淨後，過來幫忙端那熱氣騰騰的湯圓和扁食。
廚房裏熱氣蒸騰，姜芷妤臉蛋紅撲撲的，眼底如碧瓊方洗，清透的緊。
沈槐序不覺多瞧了兩眼。
“仔細些，別燙着手。”晴娘笑着叮囑道。
沈槐序面上閃過些窘迫，低低應了聲，端着湯盆腳步穩穩的出去了。
身後跟着小尾巴似的，替父端扁食的姜小二。
姜芷妤攪着碗裏的桂花蜜，尚不知被偷瞧了，看見那一大一小，又不禁的樂，端着自己的桂花蜜和姜老三的醋碟，湊熱鬧的跟了上去。
姜老三将溫熱的屠蘇酒給每人倒了杯，坐下從盤子裏夾了個扁食，在醋碟裏沾了下，喂到了媳婦兒嘴邊。
晴娘就着他的手吃了，“味道正好。”
姜老三往自個兒嘴裏也塞了個，喟嘆似的滿足道：“就是這味兒，真香。”
“你們幾個不嘗嘗？”姜老三問。
姜芷妤堅定的搖搖腦袋，桂花湯圓，甜甜的，好吃。
扁食皮厚厚的，咦~
姜止衡夾着吃了一個，沒再伸筷子。
沈槐序上世在北地幾年，吃過手掌大的肉包子，有時一口咬下去，都見不着餡兒。吃着這扁食，倒是不覺得皮厚，相反，晴娘調的肉餡兒很香。
“咳，那啥，”姜老三瞪着眼睛，“嘗嘗味兒就行了，這是你晴姨給我包的。”
護食。
這話說着還頗有些委屈。
沈槐序不覺得沒臉，反倒是忍俊不禁的唇角翹起。
晴娘卻是有些羞臊，橫了姜老三一眼，“還有一簾子沒煮呢，這把歲數竟也護食。”
姜芷妤在旁咬着甜湯圓，眼珠子一轉，道：“阿爹，我也想吃。”
姜老三忍痛給她夾了五個。
他的大閨女，可以比旁人多吃兩個！
誰知姜芷妤接過，筷子一轉，便給了沈槐序。
沈槐序受寵若驚的用碗接住。
姜老三：……
哦。
起風了。
晴娘瞧着他那木愣愣的神色，垂眸忍笑。
一碗湯圓，吃得渾身暖洋洋，愈發惹得人昏昏欲睡。
姜止衡孝順，自覺去刷碗。
姜芷妤也不遑多讓，主動去闩門。
姜老三捂着被閨女傷到的心口，拎着熱水桶回房傷心去了。
晴娘跟去安慰。
門前，姜芷妤揮揮手，“回去吧，明早可晚些起床。”
話說完，沈槐序沒動，目光依舊落在她臉上。
姜芷妤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啦，瞧着他的神色，頓覺什麽，擡手想要捂嘴巴，又生生忍住了。
若是這般，豈不是叫他知曉，她正想着與他同樣的事？
也太不知羞啦！
門前燈籠亮堂堂。
沈槐序忽的伸手，抓着她的手腕往虛虛掩着的門扉後去。
姜芷妤眼睛咻的瞪圓了。
腳下不穩，踉跄幾步，身子卻是被他緊緊攬着腰，托着背。
門前有多亮，門後便有多暗。
壓下來的呼吸間，夾雜着屠蘇酒香。
姜芷妤面頰不染胭脂而紅，氣息也逐漸發燙，被他掠奪，霸占……
不知誰家的小頑童玩鬧不歸家，被阿爹揪着後脖領提溜了回來。
聲音近在咫尺，腳步聲似是踩在了姜芷妤心口上，惹得她心慌，想要蜷縮躲藏，又站不住的攀附。
唇肉被惡劣的輕咬了下，伴着絲絲縷縷的疼，姜芷妤低低輕吟一聲，卻是被壓制得更緊，探得更深。
控在她後腰處的手似是想動，不過半寸，又克制着收回，穩穩掌在她腰間。
姜芷妤口幹舌燥，汲取似的急急吸了下。
倏地，沈槐序動作停下。
姜芷妤睜開眼，朦胧間，剛想說什麽，卻是迎來了狂風驟雨。
“唔——”
救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