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章
第 64 章
姜芷妤聽得腳步聲, 匆匆将衣襟拉拉好。
臉頰紅的像蘋果,坐在繡凳上,與敲門進來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這是……”許清荷斟酌着詞。
梁嬌嬌:“還以為你得哭紅眼睛呢, 怎是臉這般紅, 像個小媳婦兒。”姜芷妤險些一口血噴出來,耳根連着脖頸一并泛上血色, 紅了個徹底。
饒是梁嬌嬌都瞧出些端倪來, 兩步過去,湊近問:“沈槐序是不是親你嘴巴了?”
“……嗯。”姜芷妤甕聲。
許清荷頓時冷哼一聲,“就知道那厮不是個守規矩的。”
姜芷妤附和點腦袋。
心想, 那混蛋哪裏是一句不規矩便能罵完的?
她今兒穿了件齊胸襦胸, 可不是為了方便他剝開那繡着小桃花的抹胸啃咬的。
什麽蓋章,分明是他壞!
心口處的皮膚隐隐有些疼,她方才匆匆撥開瞧了眼, 留了他的牙印, 真是羞煞人了。
梁嬌嬌忽的腦袋湊近。
姜芷妤瞪着圓眼睛與她對視,兇巴巴問:“做什麽?”
“嘴兒好親嗎?”梁嬌嬌一臉好奇問, “我瞧那話本子裏, 唇舌多癡纏, 你們……”
Advertisement
話未說完,便見姜芷妤木着臉起身,推着她便往外去。
“诶!不說就不說嘛,推我做甚?”梁嬌嬌不滿的掙紮。
“賣你的絹花去,早些招個郎君入贅才好。”姜芷妤咬着唇道,毫不留情的将面前的門啪的阖上了。
梁嬌嬌:……
“惱羞成怒什麽嘛, 不就是問問……”小聲嘀咕。
沈槐序走後,巷子裏的日子照常過。
年初八時, 有媒人登了西施姐姐家門。
這不是稀罕事,可那定親禮——幾口箱籠往門前巷子裏一放,闊氣得讓人眼熱心酸。
“這回大抵是要娶西施做正妻的。”
“我也覺得是,誰家納妾是這排場?”
“納妾?那得是王侯家的妾室吧,就這幾箱籠的東西,當是聘禮都是體面的啦。”
……
西施姐姐家門前圍着許多街坊,小片刻,瓜子皮兒都磕了一地。
“西施阿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許清荷道。
姜芷妤猛點腦袋。
可不是?
能舍得用這麽些東西來女方家下定,那郎君家裏定是重視西施阿姐的。
“也不知那郎君是哪家的,模樣如何,年方幾何,可配得上西施阿姐……”姜芷妤好似那坐在裏面被議親的姑娘,緊張兮兮的碎碎念。
話正說着,便見西施阿姐将那媒人送出門來。
這才進去一盞茶的功夫吧?
衆人心裏犯嘀咕,眼巴巴的瞧着,也不知這親事成否。
聽見那媒人使喚幾個粗漢子,将那文定禮送回去時,衆人驚詫。
竟是沒成?
是那想當新郎官的太老,還是又來納妾的?
等着那媒人帶着幾箱籠的定親禮出了巷子,衆人才七嘴八舌的問。
“西施啊,那媒婆給你說的是哪家?”
“又是納妾的?”
“這般大方的禮,便是納妾也差不離了,姑娘家縱然貌若天仙,年紀越大也越不好說親的。”
姜芷妤眉頭蹙起,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
西施阿姐輕聲道:“不要緊的事罷了,阿叔阿嬸都忙去吧。”
衆人嘀嘀咕咕的散了,多是說她眼光高,等閑瞧不上,也有說她是還對陳竭有意。
西施阿姐充耳不聞,待得人散去,轉身回去将門關上了。
喬婉玉在房裏發了好大的脾氣。
西施在家中一日,他們夫妻倆便都是寄人籬下。
如今雖是住進來了,這小蹄子也沒勾引陳竭,可家裏大事小情的都是她做主,自己跟陳竭只有聽着的份兒,委實憋屈。
好不容易盼得有人上門來提親,喬婉玉擺出大嫂的款兒,回房去換了身見客的衣裳,被吩咐去奉茶招待的紅嬸便過來了,說是西施自個兒去待客了。
這也罷了,可她竟是聽過後,拒了這門親事。
喬婉玉氣得去瞧陳竭,想他說兩句,以兄長的身份将西施趕緊的嫁出去。
這不瞧還好,一瞧頓時炸了火兒。
陳竭面上不動聲色,一副端雅姿态,可夫妻幾年,喬婉玉瞧得出來,他長舒了口氣。
這不,西施阿姐方将媒人送出門去,喬婉玉便發火兒,砸了碗盞,撒潑的鬧。
西施阿姐進來掃了眼廳堂的狼藉之色,面上無甚神情,與惴惴不安的紅嬸道:“想來是這幾日吃得太飽了,今兒不必做西廂房的飯菜。”
紅嬸面色為難的看了眼自家小姐,應了聲趕忙退下了。
喬婉玉氣得又砸了一個杯盞,“你什麽意思?要餓死我不成?”
西施阿姐側首,視線落去她臉上,目光平而涼,“寄人籬下要有寄人籬下的姿态,既是不想住,那就滾。”
說罷,輕提羅裙,腳步不疾不徐的出門了。
喬婉玉怒氣悶在胸口,在瞧一眼那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男人,恨不得将那桌椅都砸去他身上!
什麽東西!
吃着碗裏瞧着鍋裏,這般情深,當初別娶她啊!
西施阿姐家的吵鬧,鄰居倒是聽了幾句,但也懶得說嘴,主要是,翌日,那媒人又來了。
且今日來的不止是媒人,還有一位郎君。
那郎君身形高大,一身黑底暗紋錦袍,瞧着貴氣。
骨如刀刻,眉眼鋒利,眼神瞥來時,那兇神惡煞之氣讓人心驚膽寒,瞧熱鬧的街坊不覺縮着腦袋往後退。
難怪出手那樣闊綽還娶不到媳婦兒,怕不是将人腦袋當白菜切的,忒吓人了。
他們這一退,倒是将木頭似的杵着不動,歪着腦袋打量人家的姜芷妤和許清荷顯了出來。
“瞧不清……”姜芷妤小聲與阿荷說。
尾音未落,便見那顆腦袋扭了過來,頓時呼吸都屏住了,呆愣愣的瞧着那張臉。
寧王府抄家的那個羽林衛……
許清荷的臉色也在霎時變了,白得吓人。
是他。
鄭英。
瞧見了張見過的臉,鄭英眉梢微不可察的動了下,目光沒有停留,徑直掠過,掀起袍擺與媒人一道進門去。
姜芷妤瞧着他的背影,走姿,有什麽在腦中飛速閃過。
除夕夜的那人,也是這般姿态。
姜芷妤張着唇,發着愣。
沈槐序說,那是西施阿姐的舊人。
可他是羽林衛……
西施阿姐……
“哦喲,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膽子大,方才那郎君看過來時,我險些要暈倒啦。”
“誰說不是,委實吓人了些。”
“這郎君一來,只怕是西施愈發不會應下這門親事了。”
……
衆人叽叽喳喳的低聲議論。
“阿妤,那個是陛下身邊的羽林衛将軍……”許清荷低聲道。
姜芷妤點點腦袋,欲言又止。
那是西施阿姐的事,便是阿荷,她也不便于說。
“西施阿姐該是知曉的。”姜芷妤小聲說。
許清荷詫異的瞧她一眼,但也沒多問。
若是能說,阿妤自是會告訴她,既是不能宣之于口,她也不是非要知曉。
廳堂內,衆人端坐。
陳竭與喬婉玉臉色皆難看的緊。
昨日從媒人口中聽得提親之人名姓,陳竭只當是同名同姓的,金陵與上京相隔千裏,鄭英怎會來此提親?
可今兒見着人,陳竭霎時神情劇變。
喬婉玉昨日倒是未曾多想,今日瞧見來人,頓時傻眼了。
鄭家是禦前紅人,子孫世代執掌羽林衛,鄭英身為嫡子嫡孫,想要與他結兩姓之好的貴女不在少數。
這張臉,喬婉玉又怎會認錯?
雖說鄭英與先太傅之孫女李辭盈有婚約在,可李家因先太子案被抄家,已過去十餘載,莫說後人是否存世未可知,便是那李辭盈,入了醉春樓,如今只怕是一雙朱唇千人嘗,鄭家怎會讓這般女子進門?衆人只當是這樁親事早已斷了。
可任憑門前絡繹不絕,鄭英如今二十有七,卻仍未娶妻。
只、只是他怎會千裏迢迢的,來金陵提親?
還是這小巷裏的孤女!
管他人心中掀起了如何的驚濤駭浪,西施阿姐瞧見那錦衣墨冠之人時,臉色不大好。
紅嬸奉了茶便想退下。
西施阿姐道:“去給陳媒人端些糕點來。”
紅嬸應了聲去了。
西施阿姐起身,瞧向鄭英,“我有幾句話與鄭公子說,還請移步。”
院子沒有多大,兩人出了廳堂,往後院來。
在院中老樹下,西施阿姐站站定,扭頭與鄭英淡聲道:“除夕那夜,我便與你說了,我不會嫁你,亦不會與你去上京。”
“我也說了,你不願去上京便還住在金陵這巷子裏,等我攢着休沐便來看你。唯有一樁,你我親事是祖父與太傅所定,除非他們親口與我說,此親事作罷,非也,我自會娶你。”
“他們死了,能做主之人,只有我。”西施阿姐忍着惱意道,“我不會應的,鄭英。”
“三媒六禮,三書六聘,我都會給,你今日不應,我便明日再來,明日不應,那就後日。”
“你是怕我不夠惹眼,沒去地下與祖父作伴嗎?”西施阿姐冷聲道。
氣氛霎時凝滞。
半晌,鄭英喃喃道:“你是在誅我心……”
西施阿姐抿唇不言。
誅心嗎?
也好過無望的癡纏。
正房門忽得打開,梳着雙丫髻的孩童出來,瞧見院中二人,動作一頓,兩只手抓着門扉,吶吶喊:“西施姑姑……”
鄭英眉眼忽得厲色,“這是喬成玉的幼子。”
喬成玉,便是喬家嫡子,亦是喬婉玉的兄長。
陳良眸色有些驚慌,顫顫的看着院中面容兇惡的男人。
他、他認得自己?
阿爹說,日後要喚姑姑姑父作爹娘,這事他誰都不能告訴……
“阿盈,好生大膽啊。藏匿罪犯,罪同誅。”鄭英一字一頓道。
“你威脅我?”西施阿姐不可置信。
鄭英語氣悠悠:“我想與你做夫妻,殉情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