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所以他果然是來看我笑話的?

千裏迢迢而來,就為了幸災樂禍一場。

好歹也是仙盟之首,未料心胸狹隘至此,就知道這些儒修沒幾個好心眼。

清弦在心中腹诽,默默的将自己挪得遠了一點。

論武力,過個數年她或許可與之一搏。但論心機,她在追數百年也追不上,為了避免以後麻煩,還是躲遠些吧。

修璟可不知道清弦心中的彎彎繞,雲淡風輕地擡手将茶水倒入面前的盞中,煙霧缭繞中,一張清風明月的臉更似天外之人。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半盞茶的功夫後,修璟道:“聽說飛星谷遭受了妖獸襲擊,我讓人特意挑了些靈石送來,算是仙盟給的支援。”

靈石?

清弦耳朵微微翕動,而後擡眸,我誤會他了?

“還有這些。”修璟說着,将一個小匣子推了過來。

打開後裏面全是飽滿圓潤的靈珠,清弦眼睛頓時亮了,向來都是飛星谷拿靈石砸人,沒想到還有被人砸的一天。

但這靈珠起碼也得值千八百萬的靈石了,清弦心裏稍稍估量,頓時覺得面前的東西燙手了起來。

“不知尊上有何吩咐?”清弦略帶遲疑的擡眸,一雙分外清麗的眼睛圓睜着,晶瑩剔透。

修璟不由得挪開視線,聲音微澀:“那只狐妖的事……”

“我懂我懂!”清弦連忙把東西接下,扣在膝上,心道原來是拿錢封口啊。

這事容易。

她沒旁的優點,就是嘴嚴。

“我保證誰都不說。”清弦拍着木匣道。

其實不是為了這事,修璟耳尖飛快閃過一絲薄紅,又飛快消弭。

而後便是一陣難耐的沉默。

修璟輕咳一聲開口:“先祖借天道之力所設盟約仍在,大妖不會輕易越過邊境,我懷疑是妖境之內有人刻意為之。”

這和清弦之前所思不謀而合,她不禁點頭贊同。

修璟手指輕輕摩挲着杯壁,融雪一般的眼神落到清弦身上,聲音微啞:“若妖族來犯,飛星谷是守衛人族的第一道屏障,宗門大陣的修複就有勞谷主了。”

“這是自然,本君定不辱命。”說起正事,清弦臉色肅然,拱手道。

“嗯。”

又喝了一盞茶,修璟指尖微動,視線低垂,悠然起身的瞬間伸出手來。

清弦有些不明所以,擡眸看向面前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旋即視線上擡,落在修璟臉上。

修璟驀地輕笑,如風拂過雲霞,清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恍惚了片刻。

便清晰地聽到修璟問:“庚帖,需要我幫你帶給他嗎?”

“?”

“或者說谷主打算專門跑一趟,送過去?”

清弦聞言連忙把庚帖雙手奉上。

她和洪淵,和逍遙派衆人,還是能不見就不見的好。

待修璟走了,清弦都在感嘆,這仙尊有時還怪好咧。

*

逍遙派碧霄峽,洪淵快刀砍碎數塊兒巨石,石塊滾落石地動山搖。

侍衛們靜默地戍守于入口處,聽得心驚膽戰,沒一人敢去勸。

“這是怎麽了?”秦桑頭上綴滿珠飾,着青色蝴蝶紋長裙,款款走了過來,柳眉微蹙,仿佛有盈盈春水綴滿眸間。

侍衛們不敢多看,慌忙垂首作揖:“君上自飛星谷趕回便成了這樣,不知具體為何。”

飛星谷?

秦桑眸色微動,纖長的睫毛垂落将那抹情緒盡數遮住,再擡眼時仿佛只有對洪淵的關懷之意,她柔聲問:“刀玄呢?他向來跟着淵哥,定是知曉情況的。”

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從其中站出一人拱手回:“剛提了酒進去,他走前特意交代了,無召不許任何人入內。”

“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為難。我就在這裏等着便是。”秦桑招招手,很快便有侍女端了軟椅和遮陽蓬過來。

見秦桑果真沒硬闖,侍衛們頓時松了一口氣。

等到太陽将要落山,裏面的飛石利刃之聲仍未間斷。

秦桑一直沒走,乖乖等着。還安排手下的侍女給侍衛們送吃食飲水。

搞得侍衛們都有些心軟了,雖說秦桑和自家少主之間的事的确不光彩,但現今看秦桑對少主這一片癡心卻是真真的。

可再心軟,畢竟事關項上人頭,沒一個人開口說幫忙禀告。

“你怎麽在這?”金烏徹底墜入山谷,洪淵終于出了碧霄峽,拎着刀,擡眼便看見了秦桑。

“妾聽說你心情不好,特來看看。”秦桑迎上去,用錦帕輕柔的搽去他額上汗珠,“我讓侍女給你熬了些解熱的湯水,你嘗嘗。”

身後的侍女頗有眼色地适時遞上湯碗和瓷勺。

“抱歉,讓你擔心了。”洪淵接過湯碗,發現溫度涼得剛剛好,心底頓時酸軟,語氣頓時放輕,一勺一勺的把湯水舀進嘴裏。

是清弦不識好歹,又關秦桑什麽事呢?

秦桑一雙含情目裏波光粼粼,溫聲細語地試探:“淵哥可願告訴妾發生了何事?或許妾能為你解憂。”

洪淵動作一滞,剛和緩的臉色慢慢陰沉了下去。

“不願說,便不說。”秦桑垂下眸,仿佛渾不在意地繼續道,“但氣憋在心裏不好,發洩出來才是正理,淵哥要仔細身體。”

“嗯。”洪淵語氣冷淡,将湯碗遞給侍女。

便有人來禀告:“掌門猜人來請君上,說是尊上到了,點名了要見您。”

“見我?”洪淵納罕。

得到肯定後,洪淵雖疑窦叢生,但只能硬着頭皮前去。

秦桑悄無聲息地示意一個矮小的侍女跟上。

逍遙派向來用來講經布道的堂上。

洪淵若不是他的掌門父親流柏壓着,手腕被硬扣住,差點就要掀桌子發作。

他凝着桌上鮮紅刺眼的庚帖,怒睜的雙眼血絲密布,看上去十分滲人。

“這庚帖為何會在你這兒?”

“有人托我送來的。”修璟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悠悠道。

“她憑何托你送?!”事關清弦,洪淵就是一頭脫籠的兇獸,無論是誰觊觎他的獵物,他都敢沖上前撕下一塊兒肉來。

“順路。”修璟語氣淡淡,更襯得洪淵像一個跳梁小醜。

“那還真是巧的很,我是否要給您道聲謝?”

“本尊和谷主相識數百年,也算有些交情,幫一個小忙而已,不必言謝。”修璟擡眸認真道,似乎十分真心地解釋。

修璟氣的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仙尊若是空閑得緊,不若……”

剩下的話還沒出口,流柏便先一步捂住洪淵的嘴,利落地施下噤聲術,讓門外候着的刀玄把人拖出去。

走前還不忘讓刀玄把庚帖帶走。

連修無情道心的尊上都要懷疑用心,他這長子,是越發不堪了。

待堂中又安靜了下來,修璟喝着茶,吃着點心,仿佛只是單純地困惑:“貴派和飛星谷都是名門大派,你們的聯姻關系四洲陸的安穩,現在既然要解除婚約,清弦谷主知會仙盟一聲,很奇怪嗎?”

“怎會?正常得很吶。”仙尊難得同自己說這麽多話,流柏有些恍然,坐立不安,只幹笑着應和。

“可剛瞧着少掌門對本尊此舉似乎很有意見。”

流柏慌忙起身行禮,冷汗津津:“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仙尊莫要與他計較。”

“無礙。”修璟坐得有些乏了,起身欣賞屋內懸挂的畫作。

看上去确實沒生氣。流柏小心窺觑着修璟臉色放下心來,而後心中便生起困惑,他總覺得如今的仙尊,比起之前,有人氣許多。

*

“你打聽清楚了?當真是庚帖?!”秦桑正在染蔻丹,聽到消息手一抖,在指甲上劃出長長一條紅痕。

侍女撲通一聲跪趴在地,瑟瑟發抖道:“是我們的人親眼瞧見的,尊上親自送的庚帖。”

“誰送的不重要。”秦桑顏料都懶得搽,站起身塌腰,扣住侍女的下巴,逼視侍女的眼睛,棕色的瞳孔中泛出紅色的光暈,“關鍵在于庚帖是否真的換了回來。若消息有誤,你姐妹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

侍女吓得涕泗橫流,連連搖頭,話都說不清。

“再去查!”秦桑甩開侍女的頭,用錦帕擦拭指尖,冷聲道。

侍女忙不送倒行快步而出。

心情平複些許,秦桑坐回躺椅上,斜靠着繼續塗蔻丹。

“你不怕他們真的退婚?”屏風中驀地飄出一人,黑色的鬥篷罩住全身,悄無聲息地落在地上,仿佛只是一道沒有絲毫重量的影子。

“他們自幼相識感情深厚,不會輕易退婚。”秦桑眼神閃過猶疑,沉吟片刻方繼續,“即使退了,也必有轉圜的餘地。”

黑影不置可否,旋即開口:“之前給清弦報信的那批侍女都找到了。”

“确認一個不落?”

黑影微微颔首。

秦桑冷了眼眸,語氣輕飄飄道:“那就都殺了吧。燒成灰,用來做花肥。”

黑影輕笑:“這麽狠?你不是向來憐香惜玉嗎?”

“壞我大事,豈能留着她們?”指甲上的顏料久久未幹,秦桑嘟唇輕輕吹着,語氣略帶嬌俏,“箜珠,這件事你親自去辦。”

“好。”箜珠領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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