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這個東西或許對谷內陣法的修複有用,谷主可以拿去試試。”茶盞已見底,修璟沒再續,掏出早準備好的木匣推過去。

清弦熟門熟路的接過打開。

裏面不是她猜測的靈珠,而是一盞燈。

裏面的靈力濃郁醇厚得驚人,最重要的是比起尋常靈珠,燈盞中溢出的靈力分外精純,與陣法星圖中所用隐有共通之處,就像是特意為飛星谷準備得一般。

這東西比起靈珠可值錢太多了。

哪怕魇齊在這兒,也怕收了燙手。

他們飛星谷常年戍守邊塞,雖也是仙盟成員,但畢竟隔得遠,突然送來如此貴重之物,莫不是另有所圖?

清弦心中頓生警惕,禮貌性笑,将盒子推回去:“這東西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還請尊上收回。”

“借給你們的。”修璟聲音聽不出喜怒,是飄蕩在山巅的風雪。

可清弦分明從那雙冷淡的眸中捕捉到了一抹笑意,像是在嘲笑她自作多情,她默默地将東西移回來,用手肘按壓住。

他既這樣說,這東西便沒有再退回的道理。況且飛星谷确實急需此物,此刻并非她矯情的時候。

“那便多謝尊上了。”清弦沒再推拒,将東西納入自己的控制範圍,唇線微微上挑,問,“還請尊上說個明确的數目,屆時我安排人送至無妄城。”

修璟知道價格絕不能報太低,略略斟酌便道:“一月十靈珠。”

價格算合理,清弦應了,親自送修璟出門。

待人都撤走,清弦拿着燈登上摘星樓,剛驅動那盞燈,星圖中繁星頓生雀躍,争先恐後地墜落,在燈盞中吃飽了靈力後方歸位。

一輪下來,整個宗門陣法竟恢複了之前的七八成威力。

她着實低估了這盞燈,清弦垂眸,燈盞中火苗随風搖曳,微弱得仿佛随時都會熄滅,然而随火苗溢出的靈力卻似她幼時在無妄山見到了那一股靈泉,清澈濃郁綿延不絕。

這樣的東西想必來處并不簡單,是修璟自己鍛造的還是真的來自仙盟的支援?

答案絕不是後一種,她太清楚仙盟的那批人了,他們不是沒有靈物仙器,而是不想拿出來。

因為在他們心中,切實的權勢遠高于虛無缥缈的人族道義。

故而他們明知飛星谷因妖族之禍萎靡數百年,至今只能依靠宗門大陣勉強構建抵禦妖獸的防線,依然選擇袖手旁觀。

那些人的薄涼,清弦在師傅死時便以領教得徹徹底底。像修璟這樣願意伸出手的人,仙盟中太少了,值得她記恩。

但是恩情是恩情,她一争仙門魁首的夙願不會忘。

清弦擡眸,璀璨的星圖籠罩着整個摘星閣,耀眼無比,可人心底的黑暗,又有什麽能照亮呢?

*

驕傲自矜如洪淵,飛星谷這一遭,着實給了他很大刺激。

他沒想到,他人就在清弦面前,清弦卻選擇護着一個無能又懦弱的男人。

可偏偏他還沒有立場去指責什麽。

回到逍遙派,洪淵大醉一場,數日方醒。

醒來睜眼正看見照顧着他的秦桑。

洪淵一把锢住秦桑的手,眼珠猩紅帶着整張臉都有些猙獰:“她想退婚是真的,我能感覺到,她的心可真狠,這麽多年的感情說不要就不要。”

秦桑掏出錦帕,輕柔地搽拭洪淵臉上沾染的灰塵,問:“淵哥沒和姐姐提修複宗門大陣的事嗎?”

“提了。”洪淵情緒稍稍平複,眼神陰翳,“她拒絕了。”

“或許姐姐只是一時沒想通。”秦桑從矮凳上端起一個瓷碗,送到洪淵面前,溫聲道,“喝點醒酒湯,身子會好受些。”

洪淵壓根兒沒心情喝,推開後問:“她真的只是暫時沒想通嗎?”

回憶起清弦臉上決絕的神色,洪淵心裏沒底。

“淵哥在擔憂什麽呢?姐姐是最念舊情的人,何況你與她還有自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秦桑将碗盞放回,聲音輕柔又妩媚,十分耐心地安撫。

洪淵似乎被她說服了,連連點頭,起身進內間讓秦桑伺候着洗漱,換掉沾滿酒氣的衣服,開門沖外間守衛的侍衛道:“讓刀玄過來,我有事找他。”

刀玄很快趕到。

秦桑很有眼色地告辭離去,知道洪淵不願讓人知曉,臨走前特意關上了門。

“見過少掌門。”刀玄躬身拱手行禮。

洪淵擡手讓他起來,而後眸色微暗道:“我要你幫我做件事。”

“但憑少掌門吩咐。”刀玄回。

“你去幫我查查清弦最近的行蹤。”

刀玄驚疑,下意識反問:“清弦谷主?!”

醉酒的滋味并不好受,洪淵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他擡手揉捏着眉心,思忖片刻方道“那個男人即使和她沒有見不得人的關系,但也絕不會憑空出現。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宗門大陣之事她必有動作,你打探清楚,第一時間報我。”

“諾。”刀玄領命下去。

人一走,整間屋子頓時安靜下來。沒有了酒麻痹神經,洪淵看着空空蕩蕩的屋子突然有些不習慣,他都已經忘了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明明當初允諾之後,他的确是安心等着娶人過門的。

不知遇到了什麽,他就跟着了魔似的,把之前下定的決心都抛之腦後了呢?

還沒有等他想清楚,後腦勺的刺痛又傳來,他用手按捏着緩解些許,許是酒的确喝的多了些,他心想,看來還是得喝碗醒酒湯才行。

*

有了修璟送來的燈,清弦終于不用擔心短期出谷時,幾只低階妖獸闖入便會讓飛星谷束手無策。

而她也不必因為憂心宗門大陣,隔個兩三日便必須在飛星谷和宴春樓間來回奔波。

左有道明顯感覺清弦回了一趟飛星谷後心情好了許多。

他也終于有機會舔着臉和清弦商量寬限些時日還債:“谷主,這是這些時日的賬本。您也知道,左某向來不擅經營,這段時間雖掙來的靈石不多,但已是左某拼盡全力的結果了。您看您能不能寬容些許時日?”

清弦粗略地翻了翻賬本,沒答話。

“我知道您為難,可你我相識這麽長時間,左某也誠心誠意為您辦過許多事,左某也不求多的,就想請您寬限……”左有道滿臉堆笑,試探性的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月?”清弦斜着眼睛看去。

“自然不是。”左有道兩根手指顫抖着伸直,向上舉了舉。

“兩年?”

左有道頗含蓄地點頭。

“帳務上的事我不管。”清弦合上帳本撂在桌上,“你去問魇齊,他若同意,我就沒意見。”感情這姓左的把自己當冤大頭啊,清弦冷笑。

問魇齊公子?那和猛虎臉上撩須有何區別?

左有道立馬識相道:“兩個月就兩個月。”

“我還以為左樓主會認為兩個月時間太短,滿足不了您的胃口。”清弦伸手将桌前方的瓷盤拉過來,撚起一塊兒點心塞嘴裏。

“兩個月夠了!”左有道生怕清弦反悔,忙不送轉移話題,“我瞧着時辰差不多了,可要通知那書生過來?”

“去吧。”清弦透過半支的窗戶看去,金烏已墜往山坳,陰影從背陰處向這方蔓延便道。

左有道右腳剛邁出門,清弦忽地想到什麽開口:“過兩日你找些醫仙給那人瞧瞧,靈胎這麽長時間都沒孕育成功,莫不是那人身體有問題?”

“……”

左有道腿有些軟,不敢繼續邁第二步,便默默将邁出的腳收回來道:“這事急不得,或許再等等便會有好消息。”

“還要等多久?”清弦放下糕點,睇視過去,“養他可不便宜。”

可再借他十個膽子,左有道也不敢到仙尊面前說懷疑他那方面有問題要找醫仙瞧瞧啊。

左有道欲哭無淚,斟酌着語言:“或許……”

“你是想說我有問題?”清弦打斷了左有道話頭。

“自然不是。”左有道緊張得額頭冒汗,“我是想說許是兩位相處時間太短,再多處處自然便有了。”

“你有事瞞着我。”清弦目光再凝到左有道身上時已帶了審視懷疑,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左有道對那個書生的态度不對頭。

照理說左有道也算那書生的財主,那書生應該巴結左有道,可現實卻是反過來的,維護過度不說,維護中還透着恭敬。

“絕對沒有。”左有道四指并攏向上,只差沒有賭咒發誓了。

清弦沒多話,一雙清透的眼睛直愣愣地凝着左有道

左有道本就心裏有鬼,哪裏挨得住,頓時眼神閃躲起來,東張西望就像學藝不精的毛賊。

“那個書生不會是你家裏親戚故交吧?”

左有道被清弦這一猜測驚得話都抖不出,連連擺手。

“妖族的人?”

“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跟妖族扯上關系啊!”左有道急得上蹿下跳。

清弦驟然失笑,妖族的猜測不過是清弦用來吓吓左有道罷了,她和那人親密事做了無數,自然知道他身上并無妖骨和妖氣。

她笑夠了頓住,凝着左有道的眼中隐含警告:“只要你能給我辦好事,我不在乎你有小心思。但若有朝一日,我發現你的這些秘密危害飛星谷,危害四洲陸,別怪我不留情面。”

左有道忙表衷心:“我左某決不會做危害蒼生之事。”

窺見清弦面部神情并未放松,又找補了一句:“那位……書生也不會,我一定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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