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所以谷主打算怎麽做?”修璟慢條斯理地拿起點心咬了口問。

“夜探逍遙派。”這點心清弦也沒嘗過,看修璟吃,也拿了塊兒嘗嘗,齁得剌嗓子,也虧得修璟吃得面不改色。

她實在沒勇氣咬第二口,咽下嘴裏的,便悄悄将沒吃完的放在桌子,用杯子遮住。

“我們一道兒去?”修璟問,擡手示意清弦将喝的只剩底兒的碗盞遞過來續盞。

清弦遞過去,續到七分滿的位置便将碗盞收回來:“那是自然。早點把事情搞清楚,尊上也好早點回無妄城處理公務。”

“谷主預備何時出發?”修璟默了一瞬,深幽的眸中微光細碎,很快便了無蹤跡。

自然是越快越好,清弦毫不猶豫地答:“明天一早,到了正好入夜。”

“看來谷主是迫不及待啊。”修璟唇角微勾,眸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透着冰涼。

清弦感覺到寒意,但修無情道的,笑了和沒笑一樣冷得像冰塊也不算什麽怪事,她只當是風吹的,面不改色地繼續小口抿碗裏剩餘的牛乳茶。

要做正事了,清弦打了水到院中磨銀木倉,這段時間沒打架,木倉刃都鈍了。

“谷主可要帶些什麽?”左有道清弦磨的差不多了,頗有眼力勁兒地把一旁的幹淨帕子遞過去。

清弦用清水将木倉尖和磨石上的鏽跡沖幹淨,接過帕子擦了擦,道:“也就一兩天的功夫,不用帶。”

“要不然還是準備些幹糧?”左有道躬身問。

“那就帶些肉幹吧。”清弦起身試了試,效果還算滿意,便收起木倉。

如今也沒旁的事兒可做,她正欲回屋,忽的想到了什麽,道:“你叫那人過來。”

“今晚?”左有道有些困惑。

“嗯。今晚正好有空。”清弦說罷便轉身進了屋。

*

晚上那人來得很快,仿佛一直準備着。

清弦剛躺到床上,高大勁瘦的男軀便坐到了她身側。

“姑娘明天不是着急走嗎?”男人的呼吸聲在她耳畔響着,拂得她耳道裏的絨毛有些癢。

“你收斂些,就不耽誤。”清弦只以為是左有道提前叮囑過了,并不意外,任由男人把她擁進懷中,氣息微濁。

男人驀地輕笑,锢住她手腕,指節一寸寸前挪,直至與她十指相扣道:“我盡量。”

“……”

“你也喜歡喝牛乳茶?”在男人唇齒靠近的剎那,清弦嗅到熟悉的甜香開口問。

“偶爾會嘗嘗。”修璟眸色微暗,毫不掩飾地悍然以唇封口,手指下移,只待得底下人氣喘籲籲,才在她耳畔輕聲問“娘子喜歡嗎?”

“別……”清弦下意識抗拒,眼神迷蒙,腦子裏漿糊一片,哪裏還聽得清他問了什麽?

“……看來是喜歡了。”修璟微直起身,揮手褪去周遭礙事之物,盡情施為……

除了今夜還有日日夜夜,他有的是時間陪她磨……

*

又是一日天明。

洪淵醒後第一件事便是揮退房內所有人,檢查自己昨夜有沒有出去的痕跡。

這次還好,沒有新增的傷痕,或者莫名的植物汁液。

他略松了口氣。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屬下捧着一物什過來。

“這是昨天巡夜時兄弟們順手抓的。”統領躬身将琉璃罐遞上。

此刻光線太強,裏面的螢火蟲昏昏欲睡,蟲擠蟲疊趴在一塊兒。只有少量精力旺盛的還在飛。

不祥的預感悄然在心底蔓延,洪淵強自鎮定,坐在原位等着統領繼續說。

“兄弟們想着,我們巡夜也是巡夜,捉螢火蟲不過是順手的事。少掌門身體不适,需要好好修養,不若日後就把這些差事交代給兄弟們去做?”統領說着話,小心擡眸窺觑洪淵臉色,洪淵臉上神色如常辨不出喜怒,讓他有些拿不準那晚出現的究竟是不是洪淵本人。

寬大的袖袍下,洪淵指甲幾乎要刺穿扶手,他語氣冷淡道:“本君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諾。”統領恭謹的退出屋內,并關上房門。

陰影之中,洪淵只覺寒意刺骨,整個人仿佛被冰封一般凍在了座位上。

如果之前只是猜測的話,那麽如今統領之言就是将實證赤裸地擺在了他眼前。

竟然真的有人對他用過奪舍之術!

螢火蟲?除了這些,那人還用他的身體幹過什麽?!

洪淵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細思極恐。更讓人難以安寝的是,他甚至不知道那個人,如今是否還留在逍遙派中。

他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僅憑他一人是決計解決不了的,而整個逍遙派他能交予信任的唯有一人,洪淵略微思忖,站起身便往主峰而去。

主殿之內,只餘洪淵和流柏父子二人。

聽洪淵講完事情經過,沉浮世事多年的流柏也不住驚詫:“你的意思是有人上了你的身?!”

見洪淵點頭,流柏驚惶不定,眼角憑法術已遮不住的細紋顫動,奪舍禁術竟然真的重現了不成?實在駭人聽聞。

短暫的靜默中,只有滴漏中水滴緩緩下壓,滴答一聲,砸落于人繃緊的神經上,洪淵握住左手手腕的右手手掌驀地一緊,擡眸望去。

“你身邊的那些人都查過嗎?有無異樣?”流柏唇線下壓,湊近低聲詢問。

洪淵搖了搖頭。這段時日他旁敲側擊過多人,沒有任何線索。他怕打草驚蛇,不敢細查。

“你過來。”流柏引洪淵進入內室,啓動防禦陣法,示意洪淵盤坐在自己前方的蒲團上。

洪淵雙手捏訣,開放周身氣穴以便流柏探入。既有人施術,那在氣海中必定留有痕跡。

一柱香後,流柏以自身仙力探查完洪淵周身經絡,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他眉峰隆起,沉聲問:“會不會是你搞錯了?只是忘了曾做過的事情?”

“絕無可能。”洪淵側眸斷然回。他不至于連晚上出沒出去過都不記得。

“難不成是夢游?”流柏語帶遲疑,可從小到大,他不記得自己的兒子有夢游的習慣。

他猶疑地擡手,仙力傾瀉而出,準備再探一次,仙力如絲絡盤旋而上,行至洪淵腦後玉枕穴時,突然感覺仙力如墜入虛空之中。

有異樣!

流柏目光一凝,更多仙力聚攏,想探查個究竟,卻發現那地方像是連接着一個無底深淵,輸再多仙力也難窺全貌。

看來憑他的修為是不夠的,他面色凝重準備收手,深淵中陡然生出無數觸角,攀援着他釋放出的仙力絲絡回流。

流柏駭然,以氣化刃斷然斬之。極速收回的仙力激蕩回籠,流柏丹田震動,猛地嘔出一口血來。

洪淵腦後酸脹無比,他知道父親正在探查,一直忍着。酸脹感剛松緩,便聽見後方重物墜地之聲,他慌忙轉頭,發現自己的父親正癱倒在地,他不由得驚呼:“父親!”

洪淵膝行上前,欲彎腰去探。流柏已悠悠轉醒,他借洪淵的臂力支起身,從袖中掏出錦帕搽拭唇邊血跡道:“無礙。”

“要不然我先扶您過去休息?”洪淵問。

腦子裏昏昏沉沉,渾身氣血翻湧,确實需要療傷,流柏微微颔首,由着洪淵扶了過去。

服侍着流柏吃完傷藥,洪淵遞了杯水過去。

流柏驀地開口:“幸虧你剛巧在,否則我就走火入魔了。想想練功還是不能太冒進,你要引以為戒。”

“父親,您說什麽?”洪淵耳邊嗡鳴,靜谧地只能聽見滴漏之聲,他恍然問。

“我難道不是練功走岔了道?”流柏擰緊了眉。

“父親,今日是那一日?”洪淵拽緊流柏衣角,眼仁充血,眸中盡是駭然。

流柏對洪淵此問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答了。

沒錯,今天确實是戊辰午月十三。洪淵倒退一步,扶住牆柱方勉強站穩。

如今天氣已經回暖,他卻覺得如堕冰窖,透骨的寒意由腳底飛速蹿上頭頂。

父親已是仙盟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連他都受其所控,那麽這次的對手該有多麽可怕?!

整個仙盟,又有幾人能與之匹敵?更何況,如今的他們尚不知對手是誰。

“淵兒?”流柏瞧見洪淵蒼白如雪的臉色,關切道,“你是身體不适嗎?可需為父給你看看?”

“不用。”洪淵搖頭拒絕,沒用的,誰來都沒用。他不顧流柏的勸阻,踉踉跄跄離開。

*

清弦和修璟趕到逍遙城時天色将晦,城內多數攤販都賣完了東西預備歸家,街上人不多,但此時便去夜探,為時尚早。

“吃包子嗎?我請客。”清弦說着走到街邊包子鋪,撿了根凳子坐下,抽出一雙筷子搽拭着問。

“一籠鮮肉餡的,多謝。”修璟溫聲點餐。

還真是不客氣啊。清弦瞥了眼修璟,自顧自給自己添茶。

包子很快便端了上來,清弦用筷子穿了個遞到嘴邊,餘光瞥見修璟脖間紅痕:“尊上的脖子傷了,是被什麽東西抓傷的嗎?”

“一只野貓。”修璟掰開包子,咬了一角。

“那這野貓道行挺高的。”清弦嚼着肉,言語有些混沌。

修璟意味不明地瞥了眼面前的姑娘,淡聲道:“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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