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第二天,他仍然像往常那樣開車先送瑩藍去公司,然後自己再去上班。雪昨天下了一夜,到處都可見那種隆重的白。

天放晴了,但也變得更加寒冷了,清澈的藍天讓人們感到了更多的寒意。路面是昨天下過雪融化之後的冰,那些冰肮髒堅硬且凸凹不平,即使是在車輛稀少是馬路上,司機們也不敢把車開得特別快,由于昨天發生的車禍,程延白更加不敢把車開快了。

他努力維持着平靜,無論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領導同事都沒有發覺他身上與平時不同的地方。

盡管不安感在折磨着他,他還是把昨天拟得差不多的合同完成交到上司的手中。

合同自然是要複核的,可現在的他也無心去想寫的合同稿,他滿心想的是,在那場車禍發生之後,那個女子怎麽樣了,他又會怎麽樣。上司對他所寫的合同稿表示滿意,在作了些許修改之後,上司讓他再出幾份。

上司的肯定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喜悅,他考慮不了那麽多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這個錯誤給他造成的恐慌遠不是一個領導的肯定就可以消盡的。

“有些錯誤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下之後,整個人生就會被毀掉。”程延白心想。

他特別後悔自己昨天将車開得那麽快,如果不是車速太快的話,他就不會撞倒那個女子。

可車禍給他帶來的不會只是不安,如果那場交通事故被什麽人或者被監控拍下的話,那麽找到他這個肇事者是早晚的事情,最終他将付出更大的代價。

下班之後,他忐忑不安地問瑩藍,問她在她們公司是否聽說過什麽交通事故。瑩藍想了一下,說:“有,就是因為下過雪之後路面滑,有兩輛車追尾了。你怎知道我們公司前面的那條馬路發生車禍了呢?”

“有沒有人死亡的交通事故?”程延白沒有回答瑩藍,而是迫不及待地問她另一件事情。

“這種事故無非不就是一個車在等信號燈時,後面的車踩剎車有點晚才撞上的,怎麽會有人死呢?”瑩藍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樣奇怪的問題。

“或許那個女子在被我撞了之後,被其它開車路過的人救了吧。”他心想,想到那個女子很有可能被人救起之後,程延白內心的不安稍稍平複了些。

但不安還是折磨着他,他在車禍發生之後,有好幾個夜晚都難以入睡。盡管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麽,但他還是疑神疑鬼的,他總覺得人們是在議論他,議論他曾開車撞倒人。

不過,後來平靜的生活使他漸漸淡忘了這件事。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人來找他,他也沒有聽說過什麽年輕女子在瑩藍公司前面那條車輛稀少的馬路上被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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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平靜使他開始懷疑那天發生車禍的真實性,也許,那真的是他做的一場夢吧。

程延白一年半之後得到了晉升,他的薪水漲了幾倍,這可以使他提前還清貸款,而瑩藍父母對他的态度也有所改變。順風順水的生活,讓程延白覺得未來是充滿希望的,他開始考慮和瑩藍生一個孩子。

炎熱的夏季到處都是滾滾熱浪,即使是在晚上,炎熱仍然也沒有因為灼眼陽光的隐匿而善罷甘休。程延白整晚開着空調,空調吹出來的冷氣讓他可以比較舒服地入睡。

他似乎又聽到了《黑色星期天》那沉沉的曲調,他迷失在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到,也觸摸不到,唯有那首《黑色星期天》在他耳邊不斷的回響。

他第一次對這首曲子産生了恐懼,他害怕那種虛無的黑暗,而《黑色星期天》讓這種黑暗變得更加虛無。

終于他的雙手觸摸到一個物體,一個冰涼的物體。他摸了摸,感覺出這是一個人,他想看清楚這個人是誰,但眼前總是一片黑暗,終于有一絲極其微弱的光芒進入他的眼睛,借着這絲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了他眼前的那個人。

白色的長裙,淩亂的長發,低垂的腦袋,還有胸前血紅鮮豔的“花朵”,這一切他都很熟悉!

他被這個惡夢給驚醒了,他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卧室,微弱的月光透過窗簾給這裏僅有的一點光明,他看到自己卧室裏許多陳設模糊的輪廓。

瑩藍不在他身邊,到了夏天,她的工作就會變得特別忙碌,出差、加班是很平常的事,最近幾天她又被派到外地出差了。

他想起了一年多前他經歷的那場車禍,剛才那個惡夢再次把他拖入不安中,他不禁自問,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嗎?

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嗎?沒有人知道。在程延白做完這個惡夢的第二天,他接到瑩藍打過來的電話,她對他說,她今天晚上就會回家,不過在回來之後,她得先回公司加班,臨挂電話之前,她笑着對他說,她們公司的老板真是周扒皮。

這是瑩藍對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當天晚上,瑩藍沒有回家。他下班之後等她一直等到了九點,終于忍不住打電話給她,但電話卻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态。

他大約每隔五分鐘就給瑩藍打一個電話,并給她發了幾條微信,直到九點半,瑩藍始終沒有接電話,并且也沒有回短信。他擔心瑩藍,終于按耐不住,打算去公司找她。

一出門,他就感覺自己像進入蒸籠的包子,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在發熱膨脹,加上因焦急擔心瑩藍,使他更加感到悶熱難耐。

進到車裏,雖然開了冷氣,但仍然在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再次打開了收音機,聽一聽音樂會讓他得到些許放松,他想瑩藍一定是把手機遺落在某個地方,所以他給她打了那麽多電話她才沒有接,最壞的情況就是她的手機被小偷偷去,因此無法聯系到她。

收音機裏一直播放着當下最流行的曲子,在快到瑩藍公司的時候,收音機卻開始莫名其妙地播放那首《黑色星期天》,由于昨晚的那個惡夢,他無法像平時那樣坦然地去聽這首歌,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侵襲了他。

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這條馬路都是車輛稀少的,許多新建的大樓都基本上空置在那裏,鮮有居民入住。這裏據說曾是亂墳崗,城市擴建把它變成了一棟棟高樓,但在夜晚它們更像是一塊塊高聳的墓碑。

程延白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他想起了一年半之前,也就是在他聽這首曲子往回趕的時候,他制造了一起車禍。這一次是在炎熱的夏季,他的視線要比冬季那個下雪的夜清晰很多。

一個人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不過這一次是一個躺在馬路中央的人。

他及時踩下了剎車,上前去查看情況。在看清躺在馬路上的那個人之後,他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白色長裙,淩亂的頭發……這不就是他在一年半之前開車不小心撞倒的那個女子嗎?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個女子面前,撥開了她淩亂的頭發,在那淩亂的頭發下他看到了他熟悉的面孔:瑩藍。

他跪在那裏驚愕地不知所措,是誰撞了自己的妻子,到底是誰?

他回頭看向自己的車,周圍只有自己的車,他看到自己車的前擋風玻璃碎了,車的引擎蓋也變形了,可他明明記得剛剛自己的車還好好的。

為了挽救妻子,他毫不猶豫地打了120。救護車拉走了瑩藍,他也跟着來到醫院,因為是交通事故,所以警察也過來來處理。

事故沒有多複雜,雖然當時路段的監控出了問題,但通過比對汽車上的血跡以及撞擊分析,肇事者就是程延白本人。

這是一場詭異的車禍,它跨越了時空。一年半之前程延白開車撞倒的那個女子就是瑩藍,但他因為內心諸多的顧慮而選擇逃逸。

曾經犯下的錯誤如今要加倍補償,他撞死了他心愛的妻子,這遠比巨額的經濟賠償還有牢獄之災的代價更沉重。他不知道如果當時他及時把撞倒的那個人(也就是瑩藍)送到醫院,瑩藍會不會活下來,但一切都太晚了。

雖然交通事故已經有了定論,但因為他與瑩藍的關系,警察們還得對程延白進行社會關系調查,排除他蓄意殺妻的可能。

程延白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在看守所中一個人默默地發着呆,腦子裏始終是揮之不去的《黑色星期天》的曲調,那曲調婉轉哀怨,讓人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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