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王，玩泥巴不？ (17)
“……”
桑榆沉默，沐風繼續說道：“昨日，你在城外救下了一名女子，對吧？”
“……是的。”桑榆點點頭，回憶道，“昨日在城外，确實遇見了一名意圖侵害少女的怪異男子。”
“你可知那男子是誰？”沐風勾唇戲谑道。
“……”被這麽一問，桑榆瞬間一頭霧水，他輕搖頭道，如實答道，“不認識。”
“他便是那只惡妖幻化的男子，也是今日意圖将你燒死的人。”沐風說，“你壞了他的好事，他便扮做你的樣子，故意在那丫鬟面前殺害了縣令小姐。”
“那……狐貍尾巴？”
“那不過是他的障眼法。”青年降妖師解釋道，“那惡妖附身在縣令大人的身上，是他耍了妖術，讓衆人都看見你長有狐貍尾巴一事。”
“……真的是……這樣的嗎？”桑榆低頭沉默，冷靜下來之後，他仔細想了想，發現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如果真如對方所說的，以那惡妖的能力，真要弄死他的話，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又何必如何大費周章呢？
“那只老狐貍不過是想拿你當替罪羊而已。”一提到那只狐妖，青年降妖師就牙癢癢的，恨不能立即手刃了它，“我非誅殺了它不可！”
“……謝謝你！”從今早到現在，桑榆感覺自己好似經歷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他環抱着自己那仍有些顫抖的雙臂，慢慢地蹲了下去，喃喃自語道，“太好了，我不是惡妖！我不是……十惡不赦的惡妖！我只是……只是一介郎中……一個普通人類……”
“沐風，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他。”青年降妖師朝着沐風拱手，輕聲拜托道。
沐風輕颔首沒有多言。
可以的話，青年降妖師倒想多陪陪情緒仍不穩定的桑榆，一想到對方今日經歷了那麽多，他內心就自責不已。不過眼下他更重要的使命是盡快将那惡妖除去，否則指不定那惡妖又會弄出什麽樣子的腥風血雨來。
“……大、大叔！”
行駛的驢車上，蘇醒過來的阿直驚呼道，“這是去哪？桑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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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麽，這是回村的路。”
大叔不急不躁地繼續驅趕着毛驢，躺在驢車上的阿直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就跳下了驢車。大叔見狀，趕緊拉住毛驢，然後回轉身沖着撲倒在地的阿直說道：“桑大夫沒事，你放心好了。”
“真、真的嗎？”聞言，阿直急忙爬了起來，然後沖到大叔的面前，抓着對方的雙臂，激動道，“大叔……你、你沒有騙我？”
“我騙你作甚？”大叔皺眉，心想這小子也太過在乎那個郎中了吧，輕嘆口氣後，他接着說道，“在行刑的時候，突然沖出來一名武功非常厲害的人，桑大夫已經被劫走了。”
“那……會是誰劫走了他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大叔輕搖頭，轉而說道，“快點上車吧，村裏的病人還等着我們早點運送藥材回去呢。”
“我不放心，我想回去城裏。”阿直思慮再三，覺得還是得親眼見了對方平安無事，這才能夠放下心來。大叔見狀，就趕緊伸手拉住了欲轉身跑開的阿直，同時張口說道，“人家桑大夫都已經被劫出城了，就算你在城裏等，也不可能等到他。還有啊，你是沒看見，那陣法最終讓他露出了一條狐貍尾巴呢！”
“就算桑大夫真的是妖，那也是心地善良的妖！”
阿直的口吻異常篤定。見狀，大叔輕嘆一聲，接着說道：“那個郎中直到最後，都不忍我們兩個被牽連，可以看得出确實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不過對方是妖也是不争的事實，我們還是不要和對方牽扯太多為好。如今，他已經被人救走了，救去了哪裏，我們也不得而知，留在這裏等，那也只會是白等。現在我們所能夠做到的，也就是默默祈禱對方平安無事了。而能否再次見到他，那就只能看緣分了。”
“……”
大叔苦口婆心說了一大串之後，阿直低頭思索了許久。最後，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對方所說的，“我知道了，我會祈禱他平安無事的。”
“這樣便足矣，我們該回去了。”
“是。”
Chapter 73
Chapter 73
青年降妖師離開後不久，沐風便從自己的房內取了一套幹淨的白色素衣出來。他走至桑榆的身旁，輕聲說道：“來，跟小生去一處好地方吧。”
“……好地方？”桑榆開口，當注意到對方雙手之上托着的幹淨衣服時，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惱人的臭味，而對方顯然是想帶自己去洗漱一番，他輕點頭，而後跟着對方的步調踏出了屋子，往屋後方向走去。
“這後方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山澗溪流，在這密林之中，可謂是小生最為喜愛的地方之一。閑暇之時，小生喜歡躺在那些歷經時光洪流沖刷而成的岩石之上，感受着身子底下的那份柔潤和冰涼，望着藍天和片片白雲，耳畔盡是潺潺流水和鳥兒的私語，好生惬意。”
路上，沐風說得興致，桑榆卻沒有聽進去多少。
到達山澗溪流旁時，沐風将衣服放到了半人高的黑色岩石上，之後回轉身同桑榆說道：“就讓這山澗溪流好好撫慰你的身心吧，小生且先行退下了。”
“……謝謝。”
沐風離開後，桑榆杵在原地望着潺潺的流水發呆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動手脫下了身上沾染了臭雞蛋液和腐爛菜葉子的衣服。
桑榆擡腳探入底下都是細沙的水潭之中，在這臨近夏日傍晚的時分，溪澗的水流稍顯清冷了些，不過還好，不是那種不能容忍的溫度。待身體熟悉了水溫之後，他這才慢慢地坐了下去，過膝的水深，如今正好浸至他的雙肩之下。
他捧起了一捧清水，雙眼無神地望着它盡數穿過指縫，接着又捧起了一捧清水，再次望着它從指間流走，如此反複了好一遍之後，他這才捧起清水用力地潑向了自己的臉龐。
不多時，沐風過來了。見得桑榆在溪邊浣洗衣物後，便開口說道：“肚子該是餓了吧！”
“……”聞言，桑榆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整天來都還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呢，他沒有開口回話，不過肚子的咕嚕聲倒迎合的挺完美的。
“回去吧，小生特意為你準備了不少美食。”
沐風揚唇笑了笑，那笑意好似陽春三月的桃花，桑榆微微一怔，而後輕點頭，抱着浣洗完畢的衣服跟着對方往回走了。
桑榆原以為對方所說的意思是已經準備好吃的了，結果回去茅草屋之後才知曉，原來對方只是準備了材料。
“有野雞，有地瓜，還有這林間采摘的小菇子，這些都是小生特地為你準備的。”
“都是你……親自弄的？”
“這倒不是，是小生命人……不，應該說是命小妖去弄來的。”沐風話落，他的身後便蹦出來了兩只長相可愛如人類六七歲孩童的小妖，
“原來如此。”對此，桑榆倒沒有感到太過意外，準确來說，他早已不是那種見到妖啊怪啊什麽的會驚呼出來的人了，“所以……這地瓜是偷來的嗎？”
“非也。”沐風收起折扇搖了搖，這時一旁的小花妖接口道，“我們有給銀子的。”
“……銀子？”聽小妖這麽一說，桑榆突然想起了城中的一個傳聞，心想那些從地裏挖出銀子的農夫，莫不是都被眼前的這些小妖拿走過農作物？
“先不說那些了，我們趕緊弄吃的吧。”小竹妖催促道。
“小生也是這麽認為的。”沐風笑笑，而後命小妖将桌上的食材都拿了出去。
他們來到距離茅草屋大門數丈遠的空地上。将食材放到一邊後，小花妖開始收集土塊，小竹妖則專心致志地壘土窯，不過似乎因為沒有什麽經驗的原因，總是無法成功。一旁的沐風安撫道：“莫急莫急，慢慢來，慢慢來便好。”
“讓我來吧。”
桑榆原本沒有什麽心情弄吃的，無論是今天發生在他身上的莫名其妙的事情，還是如今青年降妖師的安危，都讓他心煩意亂的很。不過在目睹了小竹妖一遍又一遍的失敗後，他覺得衆人要想吃上晚飯的話，由他來幫忙興許會快一點吧，于是便主動開口說道。
“那就有勞桑公子了。”沐風揚唇道。
桑榆沒有多說什麽，他麻煩小竹妖去找些柴火，接着麻煩小花妖再去收集多一些的小土塊。
之後，在他有條不紊的動作之下，土窯建成了。接着他便開始燒火，待土塊都燒得通紅之後，便将裏頭的炭火清理出來，接着将裹了好幾層荷葉的三只野雞，以及數只大地瓜都平鋪了進去，最後便是敲碎土窯和封上一些幹淨的土。
看着桑榆那行雲流水的一整套動作，站在邊上觀望的沐風連連稱贊道：“不愧是桑公子，小生佩服。”
“只是以前有弄過好幾回而已，有些小經驗罷了。”桑榆輕搖頭，看着沐風和小妖那洋溢着爽朗笑容的臉龐，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舒緩了不少。
“桑公子，還有小菇子湯沒有煮呢。”小竹妖提醒道。
“嗯，現在開始吧。”桑榆輕點頭，然後将新鮮的小菇子和清泉水都放進了事先準備好的竹筒裏頭，接着将剩下的小半只地瓜封住了竹筒的開口。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這才将竹筒架了起來，然後開始燒火煮。
之後，兩只小妖小心翼翼地挖開了土窯，桑榆雖沒有湊過去，遠遠的卻也聞到了野雞和地瓜的香味。沐風朝着坐在籬笆門前小凳子上的桑榆揮了揮手，示意他過去吃。桑榆輕點頭，然而卻沒有要起身走過去的欲望，望着小妖和沐風臉上的笑容，他忽然想起了在深谷的日子，距離離開深谷已經數日了，也不知道修一醒過來了沒有？
就在桑榆沉思之時，他忽然聽見林間小道上傳來了腳踩落葉的聲音，他猛地站起身，發現來人正是自己在等的人時，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不少。
“你……受傷了！”
看清青年降妖師右手臂上的血痕，桑榆剛放下的心又再次吊了起來。
Chapter 74
Chapter 74
“只是小傷，無礙。”青年降妖師輕搖頭，示意對方不必太過擔心，接着他的視線落到了對方穿着的素淨白衣上，看着對方如今氣色也恢複了許多，他也放心了不少。而後，他看向那邊在狼吞虎咽的衆人後，轉而揚唇道，“看來我回來的剛剛好。”
“可不，你們都趕緊過來趁熱吃吧。”沐風朝着這邊的兩人揮了揮手。
“我先替你處理一下傷口吧。”桑榆有些不放心地開口說道。
“無礙，還是先吃點東西。”青年降妖師自然而然地抓着桑榆的手就走向了衆人，桑榆本想再次強調處理傷口的重要性，不過青年降妖師顯然沒有要聽他廢話的打算。
“來，吃個腿吧。”青年降妖師撕下一只雞腿，并遞到桑榆的面前，“你今天應該都還沒有好好的吃上一些東西吧。來，這個挺香的，多吃點吧，別餓壞了。”
“你……”桑榆微微一怔，他原以為對方只是一心惦記着吃的，甚至連身上的傷都可以忽視，最後才發現對方只是一心想着他有沒有餓壞了身子，這突如其來的沉重之感，讓他百感交集。
“眼眶紅紅的，是不是還覺得很委屈？”青年降妖師擡手輕撫桑榆的腦袋，而後揚唇安撫道，“放心吧，那個惡妖再也無法興風作浪了。從今往後，沒有誰再敢欺負你了！再也沒有……”
“趙懿豊！！！”
看着青年降妖師突然倒下，桑榆大驚失色，同時大聲呼喚着對方的姓名，試圖以此喚醒對方，不過青年降妖師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說無礙什麽的，果然是騙人的！”桑榆一開始便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如果真的只是小傷的話，對方的步履就不會那麽沉重了。不過，即便青年降妖師一早便承認受重傷，他也不見得能夠醫治。
“畢竟是被擁有五百年道行的妖所傷呢，這妖毒，怕一般大夫都無法醫治呢。不過桑公子大可放心，小生有的是辦法。”
“真的嗎？”
“那是自然。”沐風點點頭，接着說道，“桑公子不妨先出去屋外等上一等，待小生替他除去妖毒後，再進來不遲。”
“再怎麽說我也是大夫，也許我能夠幫上什麽忙。”
“桑公子的這份心意，待小趙醒來後，小生會如實告訴他。”
“不，那個……”
“桑公子，我們先出去吧。”
桑榆原本還想堅持，奈何兩只小妖都已經作勢要将他架出去了，他也知曉如今青年降妖師的情況不能再拖，于是在拜托了沐風之後，便和小妖一同離開了房間。
清輝月色之下的竹影婆娑而神秘，桑榆聽着屋內不時傳來的痛苦呻吟聲倍感揪心和無力……
“與其幹等下去，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見得蹲守在房門口的桑榆忽然站了起來，毫無防備的小妖被吓了一跳，“桑公子，怎麽了嗎？”
“我想去找一些能夠助他恢複身體的藥材。”
“可……現在黑燈瞎火的！”
“我熟悉藥草的生長環境，只要有一盞燈和一把小鐵鍬就夠了。”
“再怎麽說……”
“我想為他做些什麽，這樣子幹等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那……我們陪着桑公子一起去找那什麽藥草吧。”
“你們不用去也沒關系的。”
“那不成，我們得保護好桑公子。否則主人會怪罪下來的。”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麻煩你們了。”
“主人的朋友，便也是我們的朋友，朋友照顧朋友，不是理所應當的麽。”小竹妖道，“就像你想為降妖師大人做些什麽一樣。”
“小竹，這……不一樣的。”小花妖伸手戳了戳小竹妖，示意對方不應該如此比喻。不過小竹妖顯然懂她話中的意思，反問道：“有什麽不一樣嗎？”
“……該怎麽說呢？”
小花妖倒是被小竹妖給問住了，她雖覺得這兩者之間的情感并不一樣，但非要她解釋的話，她一時半會還真解釋不上來。在他們讨論的期間，桑榆已經從屋旁取來了小背簍和鐵鍬，站在籬笆門前的他，朝着仍舊停留在屋門前的小妖揚了揚手，輕聲道：“走吧。”
“是的，桑公子。”
兩小妖異口同聲地點點頭，然後像幽靈一般飄到了桑榆的身後。
月色清幽，當鐵鍬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時，蟲鳴窸窣聲便随之戛然而止，待擾亂清淨的聲源遠離後，它們便重新扯開了嗓子，盡情歌頌月色之美。
清晨，院外不時傳來咳嗽聲，當藥香味兒鑽進門縫後，沐風瞬間明白了過來，“忙了一宿了，也該輪到小生去歇息一下了。”他微微勾起了唇角，回轉身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病人，接着走向門口，打開了房門。
清晨的陽光瞬間湧入，讓他不得不擡手遮擋了一會兒。桑榆見得沐風走了出來，便急忙站了起身，看向對方問道：“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妖毒已經去除，目前身子還有些虛，不過……”沐風看向桑榆身旁正在煎煮的藥，繼續說道，“有桑公子親手煎煮的這份藥湯，想必很快便能恢複如初的。”
“沒事了就好。”
桑榆緊繃的神經稍微松懈，險些便 站不穩了，好在沐風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同時在其耳畔低聲說道：“想必桑公子也是一宿沒歇息吧？”
“我沒關系的。”
“是嗎？”
“嗯，我沒事。”
“桑公子大可不必勉強，如果累了，煎湯熬藥照顧人這些活兒都可以交給小竹和小花的。”
“昨晚他們已經幫助我良多了，接下來的這些事，我一個人來就行了。”
“既然桑公子這麽說，小生便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了。”沐風打了個哈欠，接着說道，“這屋內的東西桑公子都可以随意使用，小生這就先行離開了。”
沐風說完，便在小妖的陪同之下離開了茅草屋，往順昌城而去了。
Chapter 75
Chapter 75
數日後，桑榆見青年降妖師傷勢恢複得也差不多了，便打算獨自離開，結果卻被青年降妖師攔住了——
“你這是打算去哪？”
“回老家。”桑榆扯了一個謊，雖然猜測到沐風大概率已将自己的真實目的告訴了對方，不過就算告訴了對方也沒關系。假裝自己回家便好，如果對方執意跟着，等到達京城後，再下藥放倒對方就是了。
“聽奶奶提及過，你的老家在京城腳下的桑家村，是吧？”
“是的。”
“那正好順路就一起趕路吧。”
“……！”桑榆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而後點點頭說道：“也好。”
“桑公子和降妖師大人這就要離開了嗎？”
“這麽快嗎？還想和你們多待一些時日呢。”
小花妖和小竹妖伸手扯了扯兩人的衣袖，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這幾日多有叨擾了。”桑榆微微揚唇，朝着沐風等人拱手言謝。
“客氣了，江湖之大，我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同沐風道別後，桑榆便跟着青年降妖師走出了竹林。到達順昌城之後，青年降妖師先是去買了一匹馬，接着又去買了好一些幹糧。待一切準備妥當後，兩人便同騎一匹馬往京城所在的方向而去了。
“和我同騎一匹馬，介意不？”
路上，青年降妖師開口問道。
對此，桑榆感覺自己倒沒有什麽發言權，即便他身上還有銀子，也不見得能夠買得起一匹馬，何況他所有的銀兩連同箱籠都于數日前丢失了。
“不會，真要說的話，該謝謝你才是。”桑榆輕搖頭道，“我本以為一起走路回京的呢。”
“走路？”聽桑榆這麽一說，青年降妖師整個人都驚呆了，“你可不要告訴我，你當初從老家來這裏，一路上便是靠雙腳走的。”
“倒也不是。”桑榆笑笑，接着解釋道，“雖說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靠雙腿走，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運氣好的話，會在路上遇到牛車或者驢車之類的，又恰巧他們都是些心善熱情的人，那樣就可以随着他們走上一段路程了。”
“聽着還挺有趣的。”
“是吧，偶爾還能從他們的口中聽到各種各樣的有趣的故事，以此解解乏，也是極好的。”
“哦，是嗎？那你現在可以講一個給我聽聽嗎？”
“那，你喜歡聽什麽樣子的故事？”
“什麽樣子的故事都行。”
“那麽，容我暫時組織一下語言。”
桑榆清了清嗓子，俨然一副說書人要準備開說的模樣，青年降妖師見狀，莫名覺得心裏像是塞滿了蜜餞一樣。
“那麽，要開始講了——”
“好，開始吧。”
“時值立春，本應萬物生發的季節，在某偏遠山村之中卻發生了駭人聽聞的可怖事件！”
“是什麽樣子的恐怖事件呢？”
“別急，聽我慢慢道來。”桑榆神秘一笑道。
“嗯。”
“一襲青衫背負箱籠的青年男子面色淡然地望着眼前的累累青冢。微風拂過，白色的紙錢随之翩然起舞，黑色的野貓蹲在木制的墓碑上舔舐着利爪，不時還向旅人投來狠厲地目光，似是在說：靠近的話，就讓你死在利爪之下。黑鴉在蕭瑟一片的枯枝上‘呀呀呀’地叫喚個不停，似是在坐等着野貓飽腹後能夠剩下一些殘羹冷炙。若是尋常人見了這陣勢，怕是扭頭就尿褲子跑了吧？”
“确實。”青年降妖師點點頭，“背負箱籠，很容易就聯想到你呢。”
“哈哈，是嗎？”桑榆笑笑，而後繼續說道，“不過旅人并非常人。不，準确來說，旅人并非人類。
——“降妖師在乎一個妖怪，倒是出乎了老子的預料呢。有趣，真是有趣！”
青年降妖師因為想起了狐妖的話而出神了許久，直到桑榆出聲問他，“你……在聽嗎？”
“在聽，請繼續。”回過神來的青年降妖師連連點頭道。
“雖然旅人的肚子有些餓了，不過他還不至于堕落到要和山野無名之貓奪食的地步，也無意理會只會躲在高處叫嚣的黑鴉。他擡起腳步繼續往前走，穿過墳場之後，便是一座村莊了。旅人的雙腳輕輕地踩踏在鋪滿枯枝落葉的林間小徑，從經過堪稱亂葬崗的地帶開始，沿途的風景便是一派蕭條，毫無春之氣息。旅人低頭喃喃自語道：按理說，這個季節，不應該如此……他甚至心生了會否是自己記錯季節了的這種想法，不過這種念頭轉瞬就被村莊受制于妖邪之物的想法所取代。可以的話，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招惹對方的好，他只不過是一個路經此處的妖，絕非愛管閑事的家夥。
“然後呢？”青年降妖師追問道。
“‘這裏不歡迎陌生的家夥！’一道陰森可怖的聲音在林間随着落葉回蕩開來，感受到對方強大的妖力，旅人止住了腳步，他朝着森林深處微微點頭致意，而後繼續擡腳往村莊走去。”
“他明知道此處兇險，為什麽還要繼續往前走？”青年降妖師問。
“眼前的這個村莊是他前往京城的必經之路，現在哪怕在他的面前掀起狂風暴雨也不能阻攔他的腳步。”
“必經之路？京城便是他的目的地嗎？他又是從哪裏來的？以及，前面的村子又發生了什麽？”青年降妖師的好奇心被盡數勾了起來，“還真是讓人期待呢。”
“‘真是頑固的家夥！’風停了，落葉随着對方話音的結束而緩緩飄落，旅人勾唇露出一抹冷笑，他伸手接住了一片枯葉，觸及旅人掌心的枯葉瞬間由黃變綠，而後化作了綠色的蝶，它繞着旅人飛舞了兩圈，最終落到了一旁的枯枝上，原本枯萎的枝條慢慢地冒出了新芽。”
“旅人竟有如此實力，想必不簡單。”
“說的……也是呢。”說到這，桑榆好似驀然意識到了什麽，因而沉默了起來。青年降妖師察覺到氣氛不對，便開口問道：“怎麽了嗎？”
“沒、沒什麽。”
桑榆欲蓋彌彰地搖了搖頭。沒有多想的青年降妖師繼續追問起了故事的下落，桑榆卻輕搖頭回道：“接下來的故事，我也不清楚。”
“就……這樣子嗎？”
“嗯。”桑榆點點頭，輕聲說道，“這是白素奶奶以前告訴我的……一個……沒有下文的故事。”
Chapter 76
Chapter 76
兩人到達京城時，已是三日後的日落時分。
“這一路上，多謝你的照顧了。”
城中央，桑榆朝着青年降妖師拱手言謝，接着作勢便打算離開，結果卻被青年降妖師拉住了，“現在天都黑了，去我家留宿一晚再走吧，奶奶見到你的話，肯定會非常開心。”
“我……”
“反正桑家村離京城也不過是兩天路程，你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半刻呢。”青年降妖師道，“今晚你就留在我家吧，明日我帶你回去桑家村。”
“不、不用了。你自己應該有很多事務要忙吧，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行。”桑榆趕忙擺手謝絕對方的好意，要知道，在取得天香續命草之前，他是絕不會回去的。雖說如此，許久沒和家裏聯絡的他，決定找個空隙寄封信回去，起碼得報個平安呢。
“沒關系，回頭我跟掌司說一聲，請個假期還是可以的。”
“你已經幫助我良多了，沒必要再——”
“有沒有必要，我自己心裏明白。”青年降妖師心意已決，他二話不說就一手拉着對方，一手牽着馬匹就往城西的府邸走去。桑榆本想掙紮，奈何壓根敵不過對方的束縛，雖說天色已晚，不過京城繁華，路上行人絡繹不絕，掙紮太過的話，興許會更加引人注目，思及此，他最後只好妥協，同時在心裏盤算着小計劃。
路上，見桑榆不再掙紮後，青年降妖師便也随之松了松手勁，同時開口道歉道：“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你而已。在這個妖魔橫行的時代，像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稍不注意就變成了妖怪的口糧。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倒也不會去幹涉。可是……如今我既已遇見了你，我便覺得……自己有這份保護你的責任。”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柔弱不堪，你真正該去保護的是天下的蒼生！”
“你也是蒼生之中的一員，也是我必須去保護的人。如果連你都保護不好，還談什麽保護天下蒼生。”
“你……”
“二師兄，你終于回來啦！”
趙宅的大門前突然傳來一道甜美的嗓音，桑榆擡眼看去，發現對方的穿着打扮同青年降妖師一樣，年齡估摸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雖算不上有多漂亮，不過看着倒是分外順眼，她急匆匆沖了上來，最終視線落在了兩人牽着的手上面。
看着她突然小臉煞紅的低下了頭，桑榆本能地想要甩開青年降妖師的手，結果對方卻死死抓着不放，令他有些生氣。青年降妖師看向同門師妹問道：“小蘿，你怎麽會在我家門口？”
“那個……”名為小蘿的女子擡起頭來，釋懷一笑道，“之前收到消息，說二師兄在降服狐妖的過程中受了重傷。因為有些擔心，所以便在這裏等二師兄了。如今見得二師兄平安無事，我便也放心了。”
“我已無礙，你大可放心。”青年降妖師點點頭，接着說道，“詳細的經過就留待明日我回降妖司以後再說，時辰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遵命。”小蘿拱手，而後咧嘴笑了笑，“那麽，二師兄，今晚好夢。”
次日，天蒙蒙亮，睡在客房裏的桑榆便偷偷摸摸地爬了起來，他打算趁機溜走。在溜走之前，他在客房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道別信，“就此別過了”輕聲呢喃了一句之後，他悄無聲息地拉開了門栓，然後輕手輕腳地往大門口移動。
原以為一切都很順利的他，卻在踏出大門口的一剎那，被早已等候在外面的牽着馬匹的青年降妖師逮了個正着。
“想不告而別？”
“那個……”桑榆愕然，他擡眼看向對方，發現對方換了一身藍白長袍，手裏牽着的馬匹身上還馱着行李，讓人不得不懷疑對方是否早已等候在了那裏，“你……早就料到了？”
“是的。”青年降妖師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讓我和你一同出發吧。”
“不可以。”桑榆也不再扯謊，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拒絕對方，“你應該好好的待在京中，好好做你的降妖師，而不是同我一起去涉險。”
“我無法眼睜睜看着你自己一個人去冒險。”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你這個降妖師的，你真正該去做的是去保護那些正在遭受惡妖侵害的人，以及照顧好年邁的趙奶奶。”
“從今日起，我已經不再是降妖師了。”
“你……”
聞言，桑榆整個人的雙瞳都瞪大了，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對方，想讓對方給自己一個解釋。
“昨天夜裏，我去了一趟降妖司，同掌司禀告了順昌城一事之後，便也跟着辭去了身上的職務。”
“你不是孑然一身的人，你還有趙奶奶要照顧，你下決定之前能不能好好過一下腦子？”
“這點你放心，相較于我而言，奶奶更喜歡隔壁的大爺照顧她。你也許不知道，事實上我一直以來就夢想着仗劍江湖，于我而言，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你……”
“好了，別說了。”趙懿豊咧嘴一笑，而後上前自然而然地牽起對方的手就往城西方向走去了，“時辰不早了，你不是想着早日趕到目的地麽？再說下去的話，可要耽誤不少時間了。”
“你……”桑榆感覺自己心裏堵得慌，畢竟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這讓他很是不安。
“路上的幹糧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先去吃點東西吧，城門口附近有一家陽春面店，味道可好吃了，我們一起去吃個飽，然後再出發如何。”路上，趙懿豊提議道。
“……嗯。”桑榆已經差不多要放棄掙紮了，畢竟如今這狀況，就算他再怎麽說，對方也不可能輕易改變決定。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填飽肚子吧。
“之後，非放倒你不可。”——桑榆小聲嘀咕了句，趙懿豊側過臉看向對方好奇道，“你剛剛在嘀咕什麽呢？”
“沒、沒什麽。”桑榆欲蓋彌彰地搖了搖頭，接着開口說道，“等下吃完陽春面之後，可不可以借我一些銀兩，我想去藥鋪買一些常備藥材。”
“沒問題，不過……為什麽要買藥材？”
“路途遙遠，預防不時之需。”
“還是你想的比較周全，我只想着不餓肚子就沒問題了。”
“此行不是去踏青，搞不好甚至你我性命都會丢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