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枚銅錢

兩枚銅錢

未名賭坊一共七層,處處彰顯寸土寸金。

北岩安走進去後,粗略張望,便看出了賭坊設計精妙、內有乾坤,一層大氣開闊,一眼望去,木質娟秀屏風進行格擋,自然而然的分出了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熱鬧非凡。

葉子牌九、骰子轉盤、玩法各異。籌碼耀眼、紙醉金迷。

“客官想玩點什麽?十七點還是比大小?”招呼聲熱情爽朗,北岩安停住腳,問道:“十七點是什麽?”

“客官是第一次來吧,十七點很容易上手的,還沒有入場費,您瞧,前面就是,而且十七點還沒有人數限制,一人可以玩,多人也可以玩,骰盅裏一共六枚骰子,每人有三彈指的功夫搖動骰盅,只要開盅時六枚骰子的點數合起來不多不少是十七點,就算贏。贏者便可贏得一局內投注的所有銀錢。”

聽起來确實簡單,北岩安默默點了點頭,這玩法他之前也從未聽過,他立在十七點的賭桌前,先看了一局。

整整八人,骰盅前放着各自下注的金銀,多的有十七八兩,少的也有一二兩碎銀。

随着骰盅停下,依次打開,點數各異,卻都沒有正正好好的十七點,賭桌前的賭師用發紅的木板将這一局的賭資劃到自己的一邊,面帶微笑,說:“下一句,請入局者就位,下注。”

北岩安挑了挑眉,姿态從容。坐在椅上,他兩腳踩實地面,氣派自成。随他入座,吸引了許多人前來圍觀,許是見他氣度不凡、許是因為他眼生得緊又錦衣華服 。

因着他的加入,這一場十七點的大桌上也做滿了人,足有二十餘人。

有人從懷裏拿出五兩、有人從荷包裏掏出銀票,北岩安仿若未覺,輪到他時,他将手伸進錢袋,一呼一吸後,掏出了一枚銅板。

臺上嘩然。

就連賭師都險些沒控制住,他見慣了銀錢萬兩,倒是許久未曾見過一枚銅板,北岩安老神在在,放下一枚銅板後,就停住了動作,賭師忍不住說:“這位公子下好注了?”

“自然。”

賭師嘴角抽搐,礙于十七點的規矩,最終将目光從北岩安身上移開,轉而深呼吸一口。

內心難免腹诽,這莫不是來砸場子的混賬?

骰盅齊齊晃動,有人手速快到只能見到殘影,有人皺眉緊張,直到沙漏內細沙流盡才遲遲停手,北岩安卻只晃了一下,便不再晃動。

骰盅依次打開。北岩安垂眼看着自己的篩子點數,三、二、四、一、五、二、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十七點。

賭師愣了片刻,笑了笑,說:“這位公子十七點。贏!”

不是沒有人正好搖到過十七點,但是卻沒有人恰好只用了一枚銅板就搖到了十七點,這一局,北岩安贏得了六十餘兩。

賭場內消息傳得極快,不消多時,十七點的賭桌外就又圍了許多前來看熱鬧的看客。

蕭瑾甡和顧楚懷二人恰好也在其中。

他們二人來的晚了些,只能站在裏外三層之後。倆人剛站定,就聽到自己前面的兩個男人在小聲議論說:“對對對,就是那個男的!”

“那個?”

“那個穿着暗青色衣服的!他剛剛用一枚銅錢,贏了百餘兩!”

“多少?”問話那人嘴巴長得能塞下一枚雞蛋,雙眼深處盡是貪婪。

“百餘兩白銀啊!”

有一人插嘴,“不是,那你聽錯了,我瞧着得是幾十兩!”

“幾十兩也不少了好麽!那可是一枚銅板啊!”

插嘴之人砸吧砸吧嘴,不無贊同道:“也是。要是我有這麽個運氣就好了,十七點我也玩過幾次,十五、十八都搖到過,還是就差那麽一點啊。”

蕭瑾甡聽着那些人的話,人頭熙熙攘攘,擋住了大半的視線,她略微墊了墊腳,才看到離自己很遠的一抹暗青色。

顧楚懷瞄了眼蕭瑾甡,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這個小表妹還喜歡湊熱鬧。看着她如此費勁還偏要看的模樣,他往前擠了擠,說:“公子站到我這裏吧。我這裏能看見。”

“也好。”

北岩安贏了一局之後,将贏得的錢收好,他雖不是很意外,但也勾唇笑了笑,多年未搖過骰盅,幸好聽音辨位的能力依舊還在,手上的功夫也沒怎麽生疏,算很不錯了。

下一輪下注時,北岩安被賭師盯着,從懷裏又摸出了一枚銅錢。

牌桌上剛才下過注的人險些咬牙吐血,但誰讓北岩安坐在最末尾呢?

不出所料,骰盅揭開時,又是十七點。

牌桌乍響,蕭瑾甡也無聲地眨了眨眼,她此次來賭場,打聽消息是一方面,了解賭場的經營狀況是一方面,但其實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想法,便是她想尋得一個善于算數、對數字極為敏感的人來幫她。

她家那些亂七八糟的賬目,雖說她自己一個人也能看的完,但她精力也有限,顧得了一時,卻不能時時都顧得了。

許是有了連贏兩局的先例,北岩安面前的賭師在第三輪開局前,轉向北岩安那一側,皮笑肉不笑地說:“這位公子第三局還要出一枚銅板嘛?”

“有何不可?”北岩安微仰着頭,毫無一絲膽怯。他的行為舉止,全然不是吳州城內人的做派,賭師眯着眼睛轉了又轉,臉上的笑意倒是真切了許多,他說:“自然是可以,只是如果這樣,我想下一局就沒人同公子玩了。公子今日運氣了得,自然是還想多玩幾把,要不這樣,公子我們換個玩法如何?”

北岩安玩了兩局也是乏乏,他手指摩挲兩下,問道:“怎麽個玩法?”

賭師指了指骰盅說,“我們換個搖骰子的玩法如何?”

北岩安勾唇輕笑,“怎麽個玩法?”

“公子與我各為陣營,桌前的衆位皆可下注,玩法也簡單,就看誰的篩盅裏搖到的骰子點數更小,其中如果點數相同,則不論大小,直接算贏。”

“倒是簡單。”北岩安拿起骰盅,說:“可以一試。”

蕭瑾甡耳朵動了動,莫名覺得牌桌上那個欲和賭師賭上一局的男子的聲音莫名有些熟悉,她好像曾經聽到過似的。

十七點的牌桌太小。

賭師與北岩安移到了一進賭場大門的空曠中心處,碩大的賭桌已經擺好,北岩安和賭師立于兩側,蕭瑾甡和顧楚懷這一次也搶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正在賭師左側第一排。正正好好能看清北岩安的長相。

蕭瑾甡盯着北岩安看了看,因為盯的時間過長,一旁的顧楚懷都發覺了不對,他順着蕭瑾甡的目光看過去,舌尖在口腔內來回動了動、品了品,他也注意到了那青衣男子的長相,面目清秀、斯文有度、長眉鼻挺、臉龐更是比女子都要白皙,就是體格子羸弱清瘦了些,看起來就沒有他身板好。

顧楚懷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将自己與那個從未見過的男子放在一起比較。

有人下注、有人觀望、有人看戲、有人識人。

北岩安端坐一段,盯着賭師一旁的方向,看了又看,鑼聲三響,買定離手,壓賭師勝的人竟還是占了大多數,北岩安只是看着自己眼前剛剛被蕭瑾甡放下的兩枚銅錢,勾唇淺笑。

這個小妮子,倒是總有兩枚銅錢,也總是能用兩枚銅錢取悅他。

就算為了不讓她輸,他也要努力贏這一回。

北岩安拿起骰盅,搖了搖、又搖了搖,對面的賭師已經停手,但這場對決,并未有時間限制,他手握骰盅,仿佛其中有廣大乾坤一般,臺下的人,個個屏息以待,絲香燃燼,骰聲戛然而止。

“公子好了?”

北岩安擡頭看向賭師,正定自若說:“好了。

“那我數到三,你我一同開盅如何?”

“好。”

“三”字剛落,賭師和北岩安一同将骰盅打開,北岩安沒有看向自己面前的骰盅,而是看向眼前賭師身前的篩子。

一、一、二、一、三、一!

六個篩子,加起來竟有四個一,合起來竟沒有超過十。

賭師那側的人,皆是震驚。

然而北岩安那一側的人,全都噤了聲,雅雀無言的,因為那同樣的骰盅裏,擺的是整整的六個一!仔細看去,每個骰子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就算将賭師換成賭神,那也無法贏得這一場賭局啊!

北岩安挑了下眉,眼中含笑,似是看向賭師,實則是看向賭師一旁的某個人,他口吻輕松地說:“承讓。”

賭師噎住,好一會後才似回神一般,說:“公子好運氣,再下佩服。”

北岩安三戰成名,片刻功夫,就連一直在五樓坐鎮的賭場掌事芸娘都被驚動了,北岩安正要起身,芸娘跟前的小厮哈着腰走了過來,說:“公子請慢。”

“何事?”

小厮不疾不徐地說:“芸娘聽聞公子氣宇非凡,運氣極佳。想同公子認識認識。”

北岩安還未做出反應,聽到小厮話音的賭場老手、新手們就像炸了鍋一般,凡吳州城裏的人,誰不認識芸娘?

天仙姿色、雷霆手腕。

得知此事之人,再看向北岩安時,眼神中更是平添了些許豔羨和莫名的向往。

可惜北岩安不是這吳州城裏的人,他不認識芸娘,也不是那種別人要認識他便走過去讓人認識認識的人。

他能等小厮把話說完,已經是很給面子了,他擺了擺手,說:“罷了。我今日占蔔天象。算了一卦,卦上說,今日不宜上臺階。所以,五樓我就不去了,如若你口中的芸娘真想認識我,那你就回去告訴她,讓她從樓上下來尋我。”

小厮瞪大了雙眼,看北岩安就像是在看怪物一般,芸娘要見的人,還從未有如此不識趣的,他欲言又止的功夫,北岩安已經走遠。

只是他沒走兩步,就又被兩個“男子”攔住了去路,而這二人,正是蕭瑾甡和打扮成小董模樣的顧楚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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