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枚銅錢

兩枚銅錢

蕭瑾甡攔住北岩安後,方覺自己唐突,她正要解釋,一旁的顧楚懷便說:“這位兄弟今日運氣真不錯,我一時也有些手癢,不知可否邀你賭上一局?”

北岩安看看蕭瑾甡,又看看她身旁的這個小厮,十分善解人意地說:“同你玩上一局也不是不可,只是……”北岩安又看了眼蕭瑾甡,接着說:“不知這位兄臺要不要一起?”

在旁人眼中,顧楚懷只是蕭瑾甡的一個跟班,這世道,斷然沒有跟班賭博,公子卻站在一旁等待的道理,蕭瑾甡會然一笑,微微仰頭才能看到北岩安,她說:“也好,只是我對于骰子之類的實在是外行,怕是會讓公子笑話了。”

北岩安背着手,略微沉思,片刻後,他說:“既然如此,那就不玩骰子,我們去玩葉子牌如何?”

葉子牌?蕭瑾甡之前作為大家閨秀,蕭府千金,自然也是從未玩過,然而幸好在此之前她剛有去二樓的葉子牌那裏圍觀過,算是了解了葉子牌的一些基本打法。

葉子牌相較于骰子需要的運氣和技法兼備來說,更需要對數字的靈敏度和算牌的能力。

如果能和眼前的人玩幾局葉子牌,豈不是正中蕭瑾甡下懷?

蕭瑾甡此刻已經将北岩安看成了自己接管蕭府後新賬房的人選之一。

三人上樓的功夫,顧楚懷有一搭沒一搭,狀似随意地和北岩安搭話:“我叫董力,我家公子乃是顧楚懷,不知兄弟怎麽稱呼?”

北岩安:“我姓南、單名一個安。”

“難安?”這是什麽鬼名字,顧楚懷咂咂嘴,說:“兄弟這名字倒是順口。”

北岩安笑笑,“不是你想的那個難,而是‘東南西北’的那個南。家父給我起名時,只是希望我……生生平安。才取了個安字以表心願。”

北岩安不動聲色地注意着眼前與自己隔着個董力的蕭瑾甡,他自然也捕捉到了她在聽到“生生平安”時的片刻停留。

至于顧楚懷,他是知道自家表妹名字裏的‘甡’是何寓意,在聽到南安說自己的名字也是有着同樣寓意後,則是一臉便秘的表情,幸虧此刻他們正在上樓,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神情。

二樓,與一樓是同樣的格局,但給人的感覺卻很不同,這裏整整齊齊的擺了許多桌椅,每個桌椅又都用屏風隔開,看似各個獨立,但又互相聯通。

他們尋找了一會,才尋到了一處桌子,二樓的賭師上前詢問:“三位是初次玩葉子牌嗎?”

顧楚懷清咳兩聲,強壯鎮定地問:“初次如何?不是初次又如何?”

賭師笑了笑,說:“初次的話我就給三位介紹一下玩法,不是的話,也就不需要我多介紹了。只是在我們這裏玩葉子牌需要先繳桌銀。”

原來如此。

蕭瑾甡:“安兄需要介紹嗎?”

北岩安笑笑,說:“也好,許久未玩,還是介紹一下吧。”

賭師便将葉子牌的玩法十分詳盡地講了講,蕭瑾甡放下桌銀,卻被北岩安攔住,他從懷裏掏出剛剛贏得的錢,塞在賭師手中,并轉頭對蕭瑾甡說:“顧兄。還是我來吧。”

“這怎麽好意思?是我這……夥計尋着公子玩牌,怎能讓公子掏桌銀?”

北岩安不甚在意,“無妨,我看兩位兄弟投緣得很,我一人初到這吳州城,沒什麽朋友,不知這位公子和董力兄弟是否願意與我交個朋友?”

“自是願意。”蕭瑾甡說完,還在桌子下戳了戳顧楚懷,顧楚懷只好也跟着說:“願意願意,安兄爽朗,可是我只是我們公子家的夥計,這恐怕是高攀了吧……”

北岩安笑笑,手裏的牌尚算不錯,他将牌扣下,一副泰然自若般的模樣:“董兄說笑了,既然大家都坐在牌桌上,就無需講什麽身份,我看咱們三人也算臭氣相投,你家公子也不是個不把下人當人的劣主。”說着北岩安還看了眼蕭瑾甡,接着說:“顧兄,你說我說的對吧?”

蕭瑾甡注意力大半都在牌面上,這是她第一次摸牌,或許比別的生手看起來強上一些,但在北岩安那入鷹一般敏銳的眼裏,自是不堪一擊,所有僞裝全都不攻自破。

蕭瑾甡忙說:“對。南安兄弟說的極是。”

一把結束,必然是北岩安贏。

他甚至舉重若輕的,他的這副樣子可氣壞了顧楚懷,顧楚懷将手裏的牌放下,盯着北岩安看了看,說:“安兄,再來一局如何?”

“自然奉陪。”

蕭瑾甡也想知道面前的這個身穿暗青蜀錦的男子的牌技究竟如何,她笑着掏出銀錢遞給賭師,說:“再來。”

這一回,顧楚懷恨不得将手裏的牌盯出個花,他悶頭看牌,毫無懸念,北岩安又贏了。

“再來。”顧楚懷說完,就從懷裏掏錢遞給賭師。

北岩安只是笑笑。

一連七局,北岩安次次拔得頭籌,贏到最後,早些時候還看不慣北岩安的顧楚懷都已是心服口服。

顧楚懷雙手作揖,舉到胸前。“南安兄實乃賭神,我……服了!”

北岩安撫了撫衣袖,作揖回禮說:“何須如此?董兄和……顧兄承讓再下罷了,與二位打牌,我也十分開心,兩位牌品皆是上乘,與我又很是投緣,不知二位接下來是否有空,我想請兩位去萬慶樓吃個便飯。”

蕭瑾甡也正有此意,她看看一旁都快成為南安迷弟的顧楚懷,說:“安兄提議甚好,我也覺得與安兄投緣得很,既然如此,我們便一同去萬慶樓。”

三人商議妥當,正要下樓,在他們隔壁聽了一會、等了一陣的芸娘起身走了過去,三人皆不認識芸娘,還以為是自己攔了面前戴着面罩的女子的路,顧楚懷讓出一人的位置,可那女子只是站住不動,雙眼仿若看待獵物一般,将三人看了又看,最終她看向北岩安,虛虛欠身。

“芸娘有禮,公子就是以一枚銅錢連贏一樓賭師的南安公子吧?”

北岩安抱臂一站,早無一絲剛才打牌時的俊雅恬淡,雲淡風輕。他雙眼淩厲地看向芸娘,似是在埋怨她攔了他們的路,礙了他們的事。

芸娘媚眼含笑,狀似見不到眼前那暗青男子得不滿一般,語氣嬌柔妩媚似是能掐出水一般。

芸娘說:“公子賭藝了得,可否借步一敘?”

蕭瑾甡和顧楚懷互相對了對眼色,二人已經做好大不了多等一陣子的打算。

“不必。”北岩安說。

說完,他就側了側身子,繞過芸娘,向着下樓的臺階那裏走去。

蕭瑾甡和顧楚懷也随着北岩安的動作,繞過芸娘。

芸娘險些傻眼,她從未被人如此接連拒絕過,她上前兩步,很是不甘心地喊道:“聽聞公子今日不便上樓,說是卦上簽文警醒,如今又身處二樓,難道是不怕災禍嗎?”

北岩安腳步不停,芸娘的話于他而言甚至連過眼雲煙都算不上,芸娘恨得跺了跺腳,奈何人已走遠。

顧楚懷倒是将芸娘的話聽了進去,下樓後,他急上前兩步趕上北岩安,說:“南安兄弟……你今日不宜上樓?那這可怎麽辦啊,我之前并不知道……”顧楚懷肉眼可見的急切關心落在了北岩安眼裏,他心頭一暖,再看向身後的蕭瑾甡,她也同樣一臉憂心,甚至想起起初是因她提議不玩骰子才去樓上玩的葉子牌更是心懷愧疚。

蕭瑾甡抿着嘴,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北岩安壓住嘴角,垂眸半響,說:“無事,其實也有破解之法。只是……算了,我本也不是很信這些,兩位無需多慮,還請與我一同去萬慶樓吧。”

占蔔算卦之事,有人信,有人不信,北岩安說來輕巧,但落到蕭瑾甡耳朵裏,她卻更加愧疚,聽到有法可解,蕭瑾甡忍了又忍,到了萬慶樓後,等着酒菜上桌的功夫,她便主動問到:“南安兄剛才說的破解之法是什麽?我……家裏還有點能力,或許可以幫忙一二。”

顧楚懷也是這麽個意思。

北岩安瞅瞅二人,說:“二位兄弟無需憂心,其實這破解之法,也不需要什麽其他的人力、物力。只是需要二位兄弟與我結拜即可。”

蕭瑾甡和顧楚懷互相看了看,面露不解,便聽到北岩安解釋道:“其實就是手足之血方可破解,只是可惜我孤身一人,并沒有什麽兄弟姐妹。如果二位不嫌棄,願與我結為異姓兄弟,倒是可以解此困境。只是……在我眼中,結拜一事非同小可,南某并不想強迫兩位兄弟如此。所以,還是算了吧。”

“不行!”顧楚懷出聲制止,他看着北岩安說:“是我想同兄弟賭上一局,才令兄弟破了卦象警示,如果用我的血能解南安兄的劫難,我自當盡力,當仁不讓!”說着他就摔碎面前的杯碟,拿着一片碎瓷片,割破自己的手,血珠入注,滴落碗中。

北岩安眨了眨眼,他從未想到面前這個叫董力的男人竟然如此莽撞,他本想借着剛才随意胡說的卦言為以後與二人多打交道鋪路,哪曾想……

有人咬鈎比魚還快。

既然如此,北岩安也從地上撿起碎瓷片,割破了自己的手。

血水滴落,一旁的蕭瑾甡也拿定了主意,面前的這個南安兄弟,無兄無妹,着實可憐,蕭瑾甡割破自己的手,三人的血染紅了碗底的白。

北岩安:“我南安,今年二十有三。”

顧楚懷:“我……董力,今年二十一。”

蕭瑾甡:“我顧楚懷。今年……二十。”

三人齊聲:“今日,我三人結為異姓兄弟,今日起,我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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