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門
上門
“首先感謝我的母校給我這個機會，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站在這裏分享我的學習經驗。”
女生低着頭，一板一眼的念着上臺前教導主任臨時塞給她的演講稿。
上高中的兔崽子們好不容易得了說話的機會，根本剎不住車，在臺下一直吵吵嚷嚷。
即便是夏季，晚上的風依舊有些涼，女生攏了攏外套，念出最後一句話，“祝各位老師教師節快樂，謝謝。”
下面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明晃晃的敷衍，一聽就知道沒人聽，最熱烈的掌聲當屬站在不遠處的教導主任了。
女生草草鞠了個躬收尾，剛下去就被一臉慈祥的教導主任抓住了。
教導主任看自己面前這位優秀畢業生哪哪都順眼，說出來的話不知道比平時溫柔了幾個度，“慕青是吧。”
方慕青點點頭，“教導主任好。”
“好孩子，上大學比高中輕松多了，但記住大學也不要放松……”
話閘子開了的教導主任和那群小兔崽子們一樣，方慕青全程只能插進去一個“嗯”。
“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教室宿舍有位子，你要不去那邊湊合一晚上？”
“不了主任，家裏人來接我。”
教導主任聞言放下了心：“家裏人來接就好，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女孩子在外面，學校不放心。”
教師節的大會是在操場開的，十分簡陋。
從操場這裏走到大門口有一段路，方慕青看了眼時間。
Advertisement
晚上八點。
說實話，并不晚，這個時間按照她的習慣，她應該窩在家裏正在愁晚上的夜宵。
學校的人都聚在了操場，沒人的校園對她來說不存在一點安全感，所以她幹脆選了一條距大門口遠，但燈光十足的路。
經過教學樓時，方慕青不由得恍神。
去年六月份作為這裏的學生參加高考，今年九月份就變成了畢業生代表。
一切恍如夢。
之前每天早上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親切問候”學校，且能持續到下早讀吃早飯。
下早讀那時候就要開始盤算吃什麽了，真沒時間再去“問候”學校了。
這估計是她僅有的反抗學校剝削式學習的方式了。
還不敢當着老師面罵的那種。
一不小心說漏嘴她都要擔心半天。
教學樓前的表揚欄依舊亮眼，沒別的原因，這裏除了樹就這個豎在這裏的牌子了。
為了有排面學校當然也會挂上已經畢了業的學生，所以上面挂着不少人的照片。
這個“不少人”自然包括了方慕青。
下面除了她之前的班級和姓名之外，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那是她從沒說過的一句話。
——臺燈下的不是習題，是錦繡前程。
表揚欄是按照綜合成績排名的，沒畢業是都被扔在了下面，能排在方慕青照片前根本沒幾個人。
她往前面的照片掃了一眼，對于高中時自己的戰績十分滿意。
也不枉她半夜十二點杵着臺燈刷題了。
人本能的炫耀，不，分享欲壓抑不住，方慕青拍了個照片，發個自己好閨蜜。
那邊應該是一直抱着手機玩，秒回。
——我的照片呢？！
方慕青往後看過去，果然又看到了閨蜜的照片，但她十分淡定的回了一條消息。
——沒看到。
那邊顯然不信，一個電話甩了過來。
“方慕青，你給老子睜大你那雙狗眼看清楚了，老子當初成績那可也是能閃瞎一衆小兔崽子的眼的，上面能沒有老子照片！”
“啊有。”方慕青敷衍，“看到了看到了，林尋大美女的照片在我下面。”
林尋：“……行了行了，本美女不跟你計較，我現在收拾東西，明天早上六點，記得來機場接我。”
“現在是晚上。”
“所以呢？”
方慕青淡淡道：“別做白日夢。”
林尋傷心，“我們還是鐵姐妹嗎？”
方慕青依舊無情：“這邊給您的建議是請您換個姐妹。”
最後在林尋的利誘之下，方慕青還是答應了。
這個利誘包括但不限于半年的甜點。
“我後悔啊，我怎麽就一時嘴快呢？”林尋痛心疾首。
方慕青沒給她反悔的機會，高興的挂了電話。
她心情美妙的慢悠悠走到校門口，門口并沒有她給教導主任所說的家裏人來接。
笑死。
出門前她給她親愛的老方同志說，她要去高中裝逼了。
老方同志直接把她扔出了家門。
現在老方同志應該在被窩裏呼呼睡大覺。
都說三歲一代溝，那她和老方同志之間的溝那麽簡單了，應該說是東非大裂谷。
方慕青沒有直接回家，準備給晚上依舊勤奮勞動的自己一點點犒勞。
獎學金在手，烤串走起。
一個人晚上在外面多少有點怵，哪怕耳機裏循環播放林尋的笑料也難以壓制。
她打包了烤串打算背着老方同志在卧室裏偷摸摸吃點。
原本覺得自己安排沒什麽問題的方慕青，打開門的那一刻瞬間就感覺問題大了。
明明是被丢出門的，卻在看到客廳裏的人時方慕青還是感覺有點心虛。
“老方同志，你怎麽還沒睡？”
方慕青那個要多健康有多健康的作息的老父親，現在，居然，在這個時間點，坐在客廳，看電視！
說實話，方慕青就是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也不一定有機會在這個時間點的客廳見到老方同志。
老方同志笑呵呵的，“有人陪我說話不困。”
人？
方慕青探頭。
哪來的人？
“說久了口渴。”老方同志說，“給我倒水去了。”
老方同志性格好，朋友不少，方慕青沒問是誰，只是默默捂緊了藏在包裏的烤串。
“那你們聊，我回屋，我困了。”
“跑什麽跑，你回來。”
方慕青眼睜睜看着自己那親愛的老方同志朝着廚房的方向露出了一個更加慈愛的笑容，慈愛到她有點發怵，“小韞，麻煩你了。”
廚房裏走出一個白白淨淨的，妥妥的白月光級別的男生，手裏端着一杯熱水，很眼熟，好像剛才在哪裏見過的那種眼熟。
“方叔叔喝水。”
老方同志接過，“毛球，來來來。”
“我都多大了，不要叫我毛球了。”
“毛球多好聽。”老方同志指了指身邊的人，“猜猜這是誰。”
方慕青絞盡腦汁半天後，自信滿滿掏出手機打開照片：“我們學校表揚欄第一個。”
學習好，長得好。
這種男生，是走在路上，林尋都要叫過她偷摸摸心動的程度。
方父嘆氣，根本不想聽方慕青說話，“什麽表揚欄，把你的學習放放，小韞高中沒在這裏上。”
“沈，不對，是于韞，韋曰皿的韞。”老方同志誇贊，“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多好的名字。”
“是叔叔厲害。”
老方同志笑意更深。
兩人開始在客廳裏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好生溫馨，給方慕青整不會了。
方·親閨女·慕青腹诽：手機還在桌子上，怕事剛才背着于韞查百度查出來的吧。
方慕青準備溜走，卻又被突然點了名字。
“小時候哦，毛球拉着你的手非說你是她童養夫，把我笑的啊。”
于韞顯然也是笑了，“時間久了，記不太清了。”
“也對，那都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忘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這好孩子。”
于韞點頭：“剛好十年了。”
方慕青有點愣神，這麽說的話，她是有印象的。
小時候家裏來了個小男孩，很小，但長得很白，很白。
跟有病一樣。
那天方慕青意外看到了一個詞，她思考了半天後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了那個小男孩。
住在他家，異性。
那應該是她爸怕她長大後為婚事發愁，而早早給她找的童養夫。
事實上，小男孩只是臨時借住在她家而已。
這張臉與記憶裏的那個人相重合。
方慕青感嘆，沒長殘。
但是，老方同志你翻陳芝麻爛谷子破事的樣子當真可恥，她不要面子的嗎？
隔着桌子，方慕青沖老方同志露出了一個“核善”的笑容。
老方同志仿若沒有看懂方慕青的眼神，接着說，“那時候叫的可親了，阿字都出來了，”說着他還模仿了一句，“阿韞。”
方慕青一臉生無可戀。
說實話，現在的她覺得學校的教師公寓真是一個好選擇。
偏生老方同志根本沒想放過她，他講的愈發興奮，“那時候毛球還不認識幾個字，就說要寫日記，纏着我給她買了一個粉嫩嫩的日記本，說要記錄和阿韞的每一天。”
說着他還醋了，“我這個親爹都沒有過這個待遇。”
“可惜了。”老方同志一個人依舊能說，“小韞離開的時候你又哭又鬧，後來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也沒翻到那個本子了。”
于韞一言不發。
“好了好了，我困了。”老方同志說夠了，站起來開始指點江山，“小韞睡那個房間吧，明天早上叔叔給你包個大紅包，好不容易來一趟，讓毛球帶你好好出去玩。”
“謝謝叔叔。”
方慕青舉手，“老方同志，你親閨女的呢？”
老方同志：“……”
烤串在包裏待久了，拿出來的時候也就沒有剛弄好的時候好吃了，但方慕青吃的依舊津津有味。
精神打擊大了，得用烤串彌補一下。
老方同志說的方慕青還是有些印象的。
雖然她對于小時候的事情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那段記憶她還是記得的。
她一手持烤串，另一只手翻開了方父的朋友圈。
老方同志的朋友圈簡直就是一本詳細的記事簿，小到方慕青跌倒他都要發朋友圈。
美其名曰：記錄生活。
方慕青當時吐槽：這是記錄我的黑歷史吧。
但這時候，翻老方同志朋友圈就有用多了。
她點開了老方同志的朋友圈。
不出意外，第一條是：
回來了就好。
方慕青：……
不是說好困了的嗎？夢游發的朋友圈？
她不知道于韞會不會看到這條朋友圈，但是她再次被老方同志這種把朋友圈當作記事簿的這種及時記錄精神給驚到了。
中年人奇奇怪怪的行為方式。
“沈韞，于韞。”
方慕青想了想，“學校表揚欄上寫的是于韞。”
她手指快速下滑，希望從這裏找到塵封已久的記憶。
終于在她打了個哈欠，準備放棄睡覺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