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有錢燒的

滴答滴答,好像有水聲。

廚房水龍頭沒擰緊?

宗柏在睡夢中眯起眼,可他太累了,好不容易能睡個整覺,他一點都不想從床上爬起來。

宗柏翻了個身,滴答滴答,水滴聲在耳邊不斷響起,他控制不住地分了根神經在腦海裏計數。

一分錢,兩分錢……在滴到一角錢的時候,宗柏忍無可忍,飽含罪孽,唰一下掀開被子,從床上翻了起來。

想要關了水龍頭回來接着睡,宗柏連眼睛都舍不得睜開,摸黑憑直覺和本能往右手邊洗澡的地方走。

宗柏在這地方生活了兩年,空間不過二三十平,所有東西熟得不能再熟,別說摸黑找廁所,三菜一湯他都能閉着眼做出來。

但沒過幾秒,他就撞牆了。

咚一聲,直接給宗柏幹懵了。

他一邊摁着額頭,一邊茫然地盯着突兀立在前方的牆壁,嘴裏念念叨叨:“天王老子來了這堵牆也不應該在這兒啊??”

再然後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驚悚回頭,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月光?什麽時候出現的月光?他睡覺一向喜歡把窗簾拉死!

宗柏迷茫地掃視房間內無比陌生的布景,木着一張臉找到廁所把水龍頭擰緊,然後重新仰躺在床上,無比安詳地拉上了被子。

——夢中夢,我一定是太久沒睡覺,腦子想把之前欠的夢都補回來。

宗柏嘴角帶着大腦你可真調皮的微笑,緊閉雙眼一動不動,視圖讓自己困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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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宗柏突然擡手摸了摸自己額頭剛撞出來的包。

“草,好疼!!”

啪一聲,房間大亮。

宗柏望着比自己整個房子空間都還大的卧室。

第一反應:啧,真奢侈。

第二反應:這麽大的卧室,我穿成有錢人了?

他下意識摸過床頭的手機,在一衆app裏睃巡,依次打開微信,支付寶,好幾個銀行軟件,臉一點點綠了。

幾個軟件加起來總額,7659.69。

真好,有零有整。

宗柏不信邪,又點開各種投資app,試圖尋找點理財規劃的痕跡。

五分鐘後,他驀地笑了。

真棒,兜比臉還幹淨。

還沒他上輩子攢的錢多。

宗柏注意到手機主人和他同名同姓,他無法控制地回憶起臨睡前的那本小說,裏面有一個僅有三句臺詞連配角都算不上的角色。

當時宗柏被無良老板壓榨,連軸轉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有天晚上能早下班,結果因為長期淩晨四五點的生物鐘死活睡不着,輾轉反側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摸出手機随便點開了一本小說,試圖催眠。

看到同名同姓的時候他還莫名興奮了一下,後來沒看完一半就睡着了。

宗柏整理了一下思緒,猜測他現在極有可能就是穿進了那本小說裏。

但讓他回想他都看了些啥,宗柏連男女主的名字都說不上來。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書裏有個做風投起家的裴姓大佬,所以簡要概括了幾段投資相關的內容。其中一條黃金暴漲,買黃金的理財人那段時間臉都要笑爛了。

想到這裏,宗柏二話不說,摁開手機,把散落在各處軟件毛毛雨似的錢彙總到一張卡上,天上掉錢,誰不撿誰傻逼!

但在輸入買入金額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宗柏清晰地記得價格最後會從兩百九十多漲到四百多,這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

宗柏先是輸入5000,然後看了看日期。

9月7號,好像1000塊錢也能活,大不了他再去找幾個日結的短工,餐館端盤子洗碗啊什麽的,他最有經驗了。

猶豫了半響,宗柏一咬牙輸入7100,給自己留了559.69。

他上輩子最大的優點就是窮且能省,五百塊對他來說綽綽有餘!

宗柏迅速點了确認,在彈出支付密碼的界面愣住了。

密碼?他怎麽知道密碼是多少?他又不是這身體的主人。

宗柏嘗試指紋認證支付,好在是成功了。

做完一切後,宗柏重新躺回床上,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半。

宗柏:……他可能就是跟淩晨四五點杠上了。

上輩子兢兢業業,打那麽累的工,攢那麽久的錢,天天摳摳搜搜,省吃儉用,結果有命掙,沒命花。

光想着宗柏都覺得心口疼,意識模糊前最後一個念頭是讓他回去吧,好歹先把錢花完啊。

模糊了五分鐘,就在快要完全睡着的時候,宗柏夢游似的強撐起來把燈關了。

電費多貴啊,他浪費不起。

然後才安穩地睡了過去。

*

中午十二點,裴衍松剛下飛機,尹澤侖的電話就準時準點打過來了。

“大老板下飛機了?”

“車讓人停底下了,B2區,”尹澤侖語氣突然有點賤兮兮的,“紅色瑪莎拉蒂,符合你悶騷的氣質。”

裴衍松解開長風衣的扣子,帶着墨鏡,下颔蒼白冷硬,單手抄兜,又痞又雅,一路上回頭率極高。

“不貧會死?”裴衍松忽略路人不斷投過來的視線。

“會,”尹澤侖說,“你今晚入住的可是我家開的酒店,說話小心點啊,小心我半夜讓人把床墊給你抽了。”

“就你那開在荒郊野嶺的酒店,給我錢我都不去。”

尹澤侖玩笑道:“來不及了,我剛打電話讓周邊酒店把你拉黑了。”

裴衍松走到B2區,摸出放在瑪莎拉蒂前輪的車鑰匙,坐進車內,說道:“開車,挂了。”

裴衍松先去吃了個飯,又談了個合同,最後去證券公司開了個短會。

散會後已經五點過了,執行董事畢恭畢敬說公司附近新開了家法式餐廳,打聽到法餐是裴衍松喜好之一,已經提前預定好了。

裴衍松很樂意去,但想到尹澤侖那個怨種開的酒店,偏僻到開一個小時車都不一定能到,又很可惜地婉拒了。

他不喜歡在晚上過于奔波,還是想到了酒店再想吃飯的事。

奈何酒店實在是太偏僻,導航都換了兩個,等進酒店車庫已經晚上七點過了,裴衍松都氣得沒脾氣了。

剛想點開微信給尹澤侖來通語音輸出,注意到手機電量已經低至15%,想了想,沒必要為了這家夥浪費電量。

問他為什麽要把酒店開在這麽偏的地方?

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尹澤侖會說:“越偏僻的地方才越能襯托出它的豪華。”

純純有錢燒的。

裴衍松摁下按鈕,電梯直通頂層。

*

某個小餐館後廚,宗柏正坐在矮凳上兢兢業業洗碗,盆裏放了一摞,右手邊還堆了一籃子。

他全程不多話,問了價格和是否能日結後,幹淨利落地套上筒靴和手套坐到了後廚。

可能是這具身體确實沒幹過什麽活,還沒半個小時就開始腰酸背痛手抽筋,要換他上一輩子,洗兩個小時碗跟玩兒似的。

他不由得直起背,緩緩僵硬的頸椎,正好對上玻璃門上的倒影,黑發,襯衣,身形清瘦,就算坐在髒亂不堪的後廚也有一種沒辦法掩飾的少年感。

是一具很年輕的身體,宗柏怔怔地盯着玻璃門上略有些模糊的臉部輪廓。

今天起床照鏡子的時候他都有些驚了,和他二十歲有七八分像,但又要比那時候更精致,線條更落拓。

像是只會出現在屏幕裏受人追捧的明星。

哦,對了,他在這個世界還真是個小明星,不過是個十八線開八百裏外的糊咖。

糊到什麽程度呢?快把整條街踩爛了,好不容易看到個招洗碗工的,又在後臺洗了這麽久的碗,都沒有任何人把他認出來。

但一路上接收視線的頻率還挺高,尤其是餐館老板娘的女兒,是個上大學不久,熱情活潑的妹妹,在後廚進進出出好幾趟,看得宗柏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宗柏動了動發酸的肩胛骨,又埋頭洗着盆裏的碗。

今早睡醒他就把這人手機翻了一遍,微信裏加的都是些經紀人投資人導演之類的,消息也是圍繞這些,他随手點開一個對話框,已經是三天前的了,随意掃了兩眼,眉頭微微皺了皺。

-張萌經紀人:尹澤侖尹小少爺那組了個局,問你去不去,你應該懂我什麽意思吧?

-張萌經紀人:你也別怪我把話說得太明白了,你要演技沒演技,要才藝沒才藝,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一張臉,但娛樂圈不是單靠臉就能火的,沒點真本事真沒人買你賬。

-張萌經紀人:你也別怪公司給你的資源差,稍微好一點的資源都得供着那些小粉紅。

-張萌經紀人:所以想要往高處走,你自己也得努努力,要麽學幾門才藝提升下演技,要麽就走點捷徑。

-張萌經紀人:能被尹小少爺看上,恐怕是你家祖墳冒彩虹煙了,人年輕俊美,又是家族企業,随便撒點毛毛雨,都夠你幾年吃喝不愁了。

-張萌經紀人:他還挺尊重你的意思的,只說先組個局,沒直接找公司要人,你別不識好歹了。

回複隔了足足一天,很簡單一句話。

-抱歉張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不想去。

張萌沒再回了,可能是被這句話給氣死了。

宗柏當時看得直呼有骨氣,要是換成二十歲的他……他還真不好說。

宗柏緩緩斂下眸,盯着潔白泡泡裏混雜的油污,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穿過來之前剛過生日,23歲正是風華正茂追求肆意人生的年齡,但他不一樣,看淡了很多東西,把自己縮在老成的殼裏,日複一日地工作攢錢工作攢錢。

以至于看到鏡子裏那張相似而又年輕的臉,宗柏有一種如夢初醒、恍若隔世的錯覺。

“那個,”門口小心翼翼的聲音猛地拉回了宗柏的思緒,小妹妹鼓足了勇氣,開口道,“已經九點了,我媽說你可以先走了。”

宗柏看了眼盆裏還沒洗完的碗,小妹妹連連擺手:“不用洗了,今天客人本來就多,你已經很快了。”

宗柏也沒推脫,脫了筒靴,摘下手套和圍裙:“錢在哪兒結。”

話音剛落,他瞥見那妹妹的臉似乎更紅了,宗柏疑惑地看向她,妹妹忸怩地說道:“我轉給你……可以加個微信麽?”

晚上九點十分。

宗柏出了餐館就直奔街道口一家連鎖超市,按照他以往的生活經驗,九點過正是超市裏菜品打折的時候,6.8折到8.8折不等。

反正對他而言,吃什麽都是吃,打折菜便宜實惠,挑一挑也能矮子裏拔将軍。

想到這裏,宗柏的步伐不由得又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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