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清醒後還想見我嗎?
裴衍松覺得宗柏最近很不對勁,或者說從很久之前就很不對勁了。
只是最開始不明顯,偶爾會給人一點孤寂的感覺,比如之前醉酒,比如推着還在坐輪椅的裴衍松過馬路,風吹過來時宗柏說的那句他并沒有聽清的話。
裴衍松手肘支在陽臺上看風景,身後宗父宗母坐在沙發上竊竊私語。
“宗柏已經幾天沒回來了?他不會是跑了吧?”
“怎麽可能!他走之前不是說接了部戲要在臨市拍嗎?他說他最近行程很緊張。”
“你有沒有發現宗柏變了很多,嘴上雖然沒說八十萬的事,但他行程突然變這麽緊,說不定還真在給我們賺錢呢。”
“我聽說他們明星來錢快的很,八十萬……是不是要少了。”
裴衍松嘴角要勾不勾,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真不像個善茬。
他摁亮手機屏幕,今天的屏保,裴衍松換成了上次出門買菜被粉絲偷拍的照片,畫面定格在宗柏給裴衍松戴帽子的剎那,手指還沒從帽檐上移開,裴衍松斂眸笑着蹭了蹭他的手腕。
宗柏也是笑着的,只是不明顯,在頭頂寂寥的路燈裏顯得很朦胧,像是跟着變成了一道抓不住的光影。
“而且,那男人還留在這裏的……”
刻意壓低的話音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裴衍松耳朵裏,他轉身,走進來的瞬間沙發上的老兩口噤若寒蟬。
裴衍松沒關懷他們臉上的微懼,反而拖了把椅子過來,隔着茶幾就坐在他們兩正對面。
老兩口登時就想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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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衍松翹着腿,漫不經心道:“聊聊?”
兩個人胳膊肘互搗了幾下,最終還是宗母開了口。
“賢婿啊……”見裴衍松皺眉,宗母又立刻改口道,“裴,裴總!”
剛兩個字,裴衍松就沒了耐心,擡手示意她閉嘴,開門見山道:“八十萬,我再添二十萬,一共一百萬。”
“買一個清淨,”他眼眸垂下來,沒什麽情緒地看着他們,“拿了錢就徹底從宗柏身邊消失,也別在公衆視野裏給他帶來任何負面影響,能做到嗎?”
宗母愣愣地聽着,似是沒想到幾句話之間自己就能得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或許是來的太過輕松,她嘴唇嗫嚅着,下意識脫口道:“一百萬不夠……”
裴衍松冷嗤了一聲。
宗母話頭立刻僵住。
思緒顫抖間,之前電話裏那個冷冰冰的男聲又在耳邊響起,他最缺的就不是錢,無論你想要多少他都有。
想到這裏,宗母登時鎮定了幾分,但在對上裴衍松眼神的剎那,卻莫名有一種被扒幹淨了的錯覺,讓她喉口痙攣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裴衍松:“無論是誰讓你們來的,又給你們灌輸了什麽思想,我只想說一句話,人要知趣。”
他摸出手機,在屏幕上敲了幾下。
五分鐘後,他把屏幕調轉過來,上面有一行銀行卡數字,還有收款人的名字,中間那個字打了*號。
宗母不明所以。
“這是你兒子的銀行卡號,”裴衍松在手機上摁了幾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是你兒子要結婚,要買房子嗎?錢已經轉過去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宗父蹭一下站了起來:“一、一百萬?是我們來要的,怎麽能、怎麽能都給他!”
“大額轉賬沒那麽快到,”裴衍松聳肩,“你現在趕回去可能還來得及?”
宗母還想說什麽,宗父匆匆進房間拿了衣服帽子:“走,快走。”
宗母被宗父一路拽到了玄關,剛開門,就聽到身後那個男人不緊不慢道:“記得我說過的話。”
穿堂風驚掠,宗母脊背一片寒涼。
裴衍松又在原地坐了會兒,最後起身去陽臺,給宗柏打了個電話。
那邊嘟嘟響了好幾聲,接起來了。
“喂,什麽事?”
裴衍松:“家裏買的菜快壞了。”
宗柏似乎被這句話無語到了:“那你扔掉。”
裴衍松就笑了,低低的,宗柏那邊沉默了會兒,嘈雜拉遠,他似乎去了個更安靜的地方。
這是這幾天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第一次通話,聲音透過電流帶上了點不真實感。
宗柏并沒有完全隔絕和裴衍松的交流,微信上的消息看到就會回,語氣和平時一樣,工作行程也會和裴衍松說。
但就是有什麽不一樣了,好像在刻意保持距離,不然宗柏不會在兩份劇本裏,挑了臨市的那個。
雖然宗柏的托詞是錢多。
裴衍松:“他們走了。”
宗柏嗯了聲,什麽都沒問,情緒起伏并不大。
裴衍松輕微挑了挑眉。
兩人各懷心思,又對着聽筒沉默了會兒,最後宗柏開口道:“還有什麽事嗎?導演叫我了。”
裴衍松:“沒有,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
裴衍松:“你忙吧,再見。”
裴衍松垂眼睨着在樓底下起了争執的宗父宗母,突然意識到事情的重心好像并不在宗父宗母身上。
不然宗柏的反應不會這麽冷淡,但宗柏又确實為了攢八十萬,接了很多通告。
所以,這個錢,宗柏在給誰攢?
挂了電話後的宗柏愣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導演沒有叫他,他的戲份在一個小時後。
劇組裏面有棵樹,因為天氣原因掉光了葉子,枝條光禿禿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機。
宗柏最近很忙,通告排的很滿,拍戲間隙還去參加了幾場直播活動,幾個城市來回飛,覺都是在路上睡的。
劇組的戲排的很巧妙,宗柏殺青那天,劇組也剛好殺青,大家熱熱鬧鬧在群裏說明天一起組個飯,宗柏洗了澡縮在酒店床上剛準備睡覺,導演的消息就來了。
王導:明天晚上殺青宴宗老師要來嗎?
宗柏明天能休息一天,後天中午才飛去另一個城市參加綜藝。
宗柏不想去,打字推拒道:不好意思啊,王導,明天我有個綜藝,可能趕不上了。
王導:沒關系,宗老師一路順風。
兩人又一來一往寒暄了幾句,宗柏困得睜不開眼,正準備放下手機睡覺,某個金幣頭像彈出來,吓了他一跳。
衍松:明天婚禮你什麽時候來。
宗柏腦子慢吞吞轉了下,才想起走之前,裴母給了他們兩張請柬。
宗柏盯着裴衍松的頭像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打字道:你怎麽不早說,明天答應了導演組的殺青宴,去不了。
裴衍松切回王導的微信,最新一條消息:宗老師說他明天要錄綜藝,不參加殺青宴。
裴衍松又翻了下宗柏的行程表,機票買的後天的,綜藝也是後天錄制。
手機又嗡地震了下。
王導:那個,宗老師說他記錯了綜藝時間,明天還是要來參加殺青宴。
裴衍松回了個嗯,又切回宗柏的聊天框,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半天沒個動靜。
如果之前只是懷疑宗柏在躲他的話,現在裴衍松能肯定宗柏就是在故意躲他了。
裴衍松很願意給伴侶私人空間,宗柏可以有秘密,他也不會随意去窺探,甚至願意慢慢等,等他願意徹底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但如果影響到雙方的感情相處,裴衍松就辦法忍。
第二天,裴衍松一個人去參加婚禮,穿着婚紗的兩位新娘在門口迎賓,其中一位對裴衍松揮了揮手,裴衍松視線禮貌地掠過她手裏紮得精致的手捧花,微笑道:“很漂亮。”
女人也跟着笑:“謝謝。”
吃完午飯裴衍松沒多留,又開車往臨市走。
他問了王導殺青宴的地點,天空剛朦胧透上點黑,就驅車到了門口的小道。裴衍松停了車,看着飯店的招牌,點了根煙。
車輛從旁邊穿流而過,車燈一下一下晃過裴衍松搭在窗邊的手腕上。
遠處的天空完全黑了下來,裴衍松從車上下來,半靠在車旁,抽完了宗柏家裏最後一根劣質煙。
煙頭剛碾滅扔進垃圾桶,門口搖搖晃晃出來一行人,走在中間那個晃得格外明顯。
扶着宗柏的王導急得團團轉,他也沒想到宗柏不能喝還喝那麽多,臉上半分不顯,不說胡話不耍酒瘋甚至還能格外自然地在桌上接梗,要不是散場了出門的時候直往門檻上撞,王導愣是看不出來他醉了!
宗柏晃着晃着不知道看見了什麽,歪着的身子突然站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不遠處,路燈底下的男人。
不等王導視線看過去,宗柏突然推了他一下,一本正經道:“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王導:“……”
宗柏慢悠悠晃到了裴衍松跟前,他站在一顆樹下,路燈的陰影落在他臉上,宗柏聞到了很重的煙味。
宗柏皺眉道:“你好臭。”
裴衍松掌心扣住他的臉:“你也臭。”
宗柏就笑起來,酒後的眼眸帶了層水光。
裴衍松冷淡道:“不是不想見我嗎?還過來做什麽?”
“想見的。”宗柏讨好地用臉頰蹭他的掌心。
“別賣乖,”裴衍松并不領情,依舊冷淡地問,“最近為什麽要躲我?”
這個問題似乎很困難,宗柏盯着裴衍松看了好一會兒,像是要把這些天沒看到的都補回來。
裴衍松由着他看,良久才聽到一句低啞的:“因為舍不得。”
“舍不得什麽?”
宗柏就又卡殼了,舍不得什麽?舍不得好多好多,怕一切都是一場夢,醒過來就什麽都沒了。
所以他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暫時用工作麻木地把自己塞滿,好像這樣就能好受一點。
宗柏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茫然地搖頭:“不知道。”
裴衍松:“宗柏,你喝醉了嗎?”
宗柏點頭:“醉了。”
他灌了自己很多酒,無論是宗柏還是宗柏,都醉得徹底。
像是為了驗證他是不是真的醉了,裴衍松又連着問了他幾個問題。
“你叫什麽名字?”
“宗柏。”
“今年多少歲?”
頓了幾秒,小聲道:“23。”
裴衍松不知道喝個酒還能給自己長歲數,他手指摸着宗柏的耳朵,又問:“喜歡我麽?”
宗柏毫不猶豫:“喜歡你。”
醉了的宗柏很好套話,問什麽答什麽,裴衍松有很多想知道的,但看着他這副模樣又什麽都問不出口。
最終只能把人緊緊裹進懷裏,煙味和酒味重又輕地交織在一起。
他嘴唇摩挲宗柏發燙的耳尖:“清醒後還想見我嗎?”
宗柏停頓了很久,手臂環住裴衍松的腰,點頭又搖頭。
良久,裴衍松發洩似地捏了捏他後脖頸,妥協道:“宗柏,你到時候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宿醉并不好受,宗柏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在床上緩了好一陣。
他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全是裴衍松的身影,捏他脖子,吻他嘴唇,罵他小醉鬼,喝不了還喝這麽多。
太真實了,真實地宗柏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旁邊有沒有人。
什麽都沒有,只摸到了一手的冰涼,涼得宗柏意識都清醒了幾分。
他睜眼迷茫地盯了會兒天花板,想到下午還要趕綜藝,又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
腳剛踩地,他就去床頭櫃摸手機,摁亮屏幕看了眼時間,點開消息準備邊走邊回複,遲緩的大腦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猛地轉頭,再一次看向床頭櫃。
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擺了一束精致的手捧花,手捧花旁邊還放了個黑絲絨的小盒。
宗柏定在原地呆了半響,動作比腦子先一步反應,走上前,停駐,拿起盒子,抖着手打開。
一枚戒指安靜地出現在他視野裏,純淨的藍好像把這個空蕩的角落都映亮了幾分。
宗柏呼吸急促,酸澀堵在喉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