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第015章 Chapter 15

付流光不在片場,飾演晏朝望(舟來)的鄭司周是中午來的。程谙意對他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所簽約的公司在娛樂圈裏很有名。

在全體人員休息了一會兒後,劇組便就要拍攝之前跳過的那幾個片段了。

由遠及近的大場景,從玉笙氣勢洶洶趕來的街巷,鏡頭慢慢地晃,推近到“春風戲園”的牌匾。戲曲聲與觀衆發出的雜音,從小到大,随着不速之客的腳步聲匆匆,大廳全景呈現眼前。

姚落露站在戲臺上,一如既往,他将從前曾唱了一遍又一遍的曲子新唱。

……

于是,鏡頭拍攝到群演毆打姚落露,拍攝到玉笙提着衣擺登上臺。

玉笙憤憤:“姚落露,你就下去吧。”

可他說出來的話又極輕,仿佛是氣急了咬着牙,聲音方從齒間溢出。

姚落露雖然被打,但還是有人在護着的。現在,玉笙帶來的下人已和其他人打成一團。戲臺中心處,只剩下了玉笙和姚落露兩個人。

玉笙欲伸腳去踢,卻踢了個空。

姚落露死死抓住玉笙的手,他沒能爬起來,反把玉笙拉倒在地。

這和劇本裏寫得不一樣,葉徐行也沒喊“卡”。

兩人拉扯之間,程谙意的手被迫往上,同時衣袖被扯落,他的手臂上出現了沒被粉底完全遮掩住的青紫色傷痕。

全場錯愕,他們像是發現了一個秘密。哦不,是證據。

這一幕,蘇辭韞是背對鏡頭的,因而不會被拍到面部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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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谙意的絲毫情緒都會被記錄下來。

程谙意此時能看到蘇辭韞眼底得逞的笑意,他有一瞬間的出戲。可他又覺得,如果自己能夠早點拍完戲份,早點殺青離開劇組也好。

全場工作人員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導演發怒然後自己被殃及。和葉導工作久了的人都會知道,葉徐行十分厭惡潛規則一事。

工作人員們已經感覺到了夏日裏的低氣壓,心裏哇涼一片,他們在等導演說暫停,在等……

等等,葉導俨然還是一派認真的模樣,絲毫沒受到影響。

程谙意詫異片刻,很快就再次進入了狀态之中,突然他就覺得自己真是玉笙了。

霎時間,程谙意淡淡一笑,輕扯嘴角。

他問:“怎麽?你也羨慕寧綏侯府世子的身份嗎?羨慕這常長常新的傷痕嗎?姚落露,你也會有的。”

玉笙發完了瘋,以一種瘋狂到極致後的平靜狀态,緊緊盯着姚落露。眼眸中古井無波,卻含淺笑,似憎似怒,似喜似嘲。

難怪那天葉清聽會說程谙意“可惜了”。

葉徐行能懂,葉清聽是在可惜劇本裏玉笙被删去的一些戲份。

為了更凸顯主角,以及控制全劇的時長,不重要配角的戲份會删減,有些配角會直接删去。而被删減戲份的一些角色,演繹出來了,極有可能讓觀衆完全誤解。

就比如,《地上霜》原小說中,作者對玉笙的描寫就十分隐晦,他與姚落露的關系引人遐想。而現在劇本中所保留的戲份,在很大程度上只把玉笙塑造成了一個在腐朽朝代下驕縱的小公子。他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他享受榮華富貴,他明已錦衣玉食,卻對處在水深火熱的百姓毫無同理心。

玉笙就是姚落露的對照組,他們兩人,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一個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濯濯青蓮。

當時,葉清聽在看到程谙意的表現後,是覺得他有潛力能夠把玉笙的多面演繹出來的。

葉徐行曾和葉清聽徹夜讨論劇本,自然懂得将亡王朝下玉笙在寧綏侯府的不容易。

如今,葉徐行卻真的仿佛看到了那個玉笙。

這段臨場發揮雖好,但保險起見,葉徐行還是讓他們按照原劇本演了多遍。在拍完之後,他也沒有多問程谙意的傷痕是怎麽回事。

拍完這一幕後,今天下午程谙意就沒有要拍攝的內容了。

他靜靜走到一旁,沒有開口解釋什麽。

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演員拍戲,身上有傷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有人願意多想,那也怪不得當事人。

程谙意要卸妝了,一邊的工作人員還在竊竊私語。化妝師在幫忙卸妝時更是明面上的不給好臉色。

葉徐行還在導戲,蘇辭韞和鄭司周留在了原地。

在離拍戲現場遠、離程谙意近的地方,不乏好多人悄悄偷看程谙意。

“這下所有人都看見了,是證據确鑿了吧。程谙意,他真的被人包養了啊。”

“是真的吧,我一直都有聽說這個瓜,沒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真的。這金主,玩得真花啊,那痕跡也太重了吧。嘶,我看着都疼啊。”

“小小,你心疼他幹什麽,人家可是你情我願,這樣拿的錢可比我們辛辛苦苦工作賺的錢要多多了。”

“可我這兩天……嗯,其實看到他真人,我覺得他人還挺好的吧,不太像網上說的那樣。我之前上樓梯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臂和膝蓋也是這種青紫色,說不定他只是單純地跌到了呢。”

“別,你可別太單純了。娛樂圈裏的瓜十有九真,我看他就是被金主給折騰的。”

“哎,你們快別說了,他……好像看過來了,小心他和導演告狀啊。”

這些話,自然是一字不落地飄入程谙意的耳中。

他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說心裏不難受,那是假的。

***

就在程谙意收拾好了所有,打算離開的時候,蘇辭韞居然在門口等着他。

“谙意,陳哥想聯系你卻聯系不上,所以就讓我來找你了。你能跟我來一下嗎?”

尤其是剛拍完了戲,蘇辭韞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珠,真是我見猶憐。可他一開口就說着讓旁人容易多想的話。

聯系不上,是說程谙意人糊卻脾氣大。

聯系不上程谙意了立馬找蘇辭韞,是說他蘇辭韞人好咯。同時也在點明,程谙意的經紀人有急事要找他,這不得坐實了他被金主包養的事實。

“可以。”程谙意看到旁人滿臉吃瓜的表情,不想留在原地,答得幹脆,“我昨天也想聯系陳哥來着,但沒聯系上。看來我們的空閑時間完全不重合。”

說完,他就跟着蘇辭韞來到了另一間無人的空屋子裏。

一合上門,程谙意就聽到蘇辭韞問自己。

“程谙意,你猜陳哥真的有找你嗎?”

“這重要嗎?”反正他都是“放養”狀态了。

“你還真變了,變得喜歡怼人了啊。你以前不是喜歡一聲不吭的嗎?哼,我還真以為你永遠都不會覺得委屈呢?”

蘇辭韞仍在說些有的沒的,程谙意只想讓他把要說的話一口氣全都說完。

“蘇辭韞,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好啊,我直說。陳哥是真的要找你,馬上的事。你可以猜猜,他為什麽要找你呢?”

“不猜。”程谙意翻完了手機上能聯系人的app,果然陳曉偉并沒有聯絡自己,“你不說我就要走了。”他擡頭直視着蘇辭韞。

也許是這副不畏的模樣掀開了蘇辭韞一直維護的假面,他的心情再也掩藏不住。

“程谙意,你知不知道你違約了?我已經把你違反約定的事情告訴給了公司,陳曉偉一定會打電話給你的。你就等着吧!”蘇辭韞壓低着聲音。

程谙意冷靜道:“我沒有。”

“你怎麽沒有?今天下午拍唱戲那段的時候,誰允許你唱好了呀?你唱好了,那就是違約。”

“你忘了你答應過公司什麽了嗎?你答應過公司,你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襯托出我。你現在能接下這部戲的前提也是,你答應了公司在拍戲時要NG無數次。那你現在在幹嘛呢,過河拆橋,有了演戲的機會,就毀約是吧。”

“你拍得那麽順利,天天一條過一條過的。看我昨天下午拍了無數次,你心裏很爽是吧。還一直等到所有戲都拍完了,人才肯走。程谙意,你就是想等着看我的笑話是吧,我告訴你,我不會是笑話,成為笑話的人只能是你。”

蘇辭韞的話密得讓程谙意難以打斷。

“還有戲曲,憑什麽我提前練了那麽久,要拍一遍又一遍的。”蘇辭韞越說越激動,如方才拍戲時那般,再度抓上了程谙意的手臂,“程谙意,你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以前根本就沒那個錢。你到底什麽時候學過唱戲了啊,你怎麽就不能把它唱爛了呢?”

說着,蘇辭韞便越抓越緊。

傷痕處隐隐作痛,程谙意當即用另一只手去掰開蘇辭韞青筋暴起的手。

但,如果僅是說這段唱戲曲的部分,那程谙意還真算不上違約。

公司要求程谙意表現得差,但他唱戲的确不好。再說,程谙意其實也沒有答應公司,公司和他說的那天,他沉默了。

可在公司看來,沉默即默認。并且公司早在通知他之前,就在想着要不要模仿他的字跡簽演戲合約。反正最後無論是誰簽字,程谙意都是要去演的,他這才自己簽了。

“首先,角色需要,在戲中‘我’學習戲曲的時間短暫,玉笙是唱不好戲的。所以導演對我基本功的要求不會比對你的要求高,這點你要認同。”不知道蘇辭韞到底使了多少勁,程谙意只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好掙脫。

見狀,蘇辭韞又用空的那只手按住了程谙意掰自己手的手,他完完全全冷下了臉。

“你撒謊,你當我沒看見沒聽見嗎?你當時的那個笑容……對,就是那個笑!”

那笑,像是在絕望沼澤中開出的花,美得太容易讓人産生保護欲了。

“程谙意,你該不會是想勾引男人吧。你想勾引誰?”蘇辭韞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什麽,“付流光?還是……”

他遲疑了,手上的力也卸了些,程谙意趁機立馬将雙手收回,并往後退。

蘇辭韞盯着程谙意看,像是要看破他“肮髒不堪”的內心似的:“還是葉徐行?”

蘇辭韞本就是想讓程谙意來襯托自己的,但昨天他出了醜而程谙意沒有,他就按捺不住了。他知道葉徐行一向讨厭潛規則,所以當他從程谙意室友那邊得知到程谙意的身上有傷痕的時候,蘇辭韞就計劃着在拍玉笙推姚落露那一場戲時,他要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程谙意的傷。他以為這樣做,程谙意就能被趕出劇組了,卻沒想到導演壓根兒沒在意。

因此,他這才在此時想到了葉導,不禁懷疑起他們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一腿。

“我沒有。”程谙意依舊神色冷淡,“你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蘇辭韞不甘心。他想,自己一定要在程谙意離開劇組前做點什麽。

于是,蘇辭韞突然張開雙臂,擋在了程谙意的身前。

程谙意離不開,他真的對蘇辭韞的某些臆想和行為感到無奈。

蘇辭韞做什麽都要同自己比較,又什麽都要争過自己。他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幼稚孩童,有着出奇的争強好勝心。

可程谙意沒想和他這樣比那樣争,他只想認真生活,擁有簡單的快樂。

“蘇小少爺,你能不能讓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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