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第014章 Chapter 14
看到程谙意完全一副見慣了的淡定神情,顧柏柏臉色一黑,他突然反應過來了。
某人都不知道已經和多少人做過多少這樣的事情了,那人還能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
顧柏柏看着他的那只碰了程谙意的手,久久地沉默了。
或許,手洗洗還能要。
顧柏柏默默地挪動,直到他和程谙意之間拉開了可以坐下一個人的距離,才停下動作。
葉徐行喊“卡”的時候,不知是因為腮紅還是因為空氣所帶來的燥熱,蘇辭韞還紅着臉,似是沒有從戲中緩過來。可這場戲對比昨日下午,拍得卻是難得的異常順利。
中午,蘇辭韞是和付流光一起吃的午飯,然後程谙意就沒再見過他們了。
時間至下午,程谙意早早地換上了之前定妝那天試過的裝扮。不巧的是,這兩天他的化妝師都不是定妝那天的那位了。
這位姐姐看上去很文靜,但手勁兒很大。尤其是在用氣墊擦過他脖頸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傷沒好透,程谙意總覺得很疼,可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
待程谙意出了化妝間後,導演覺得化妝師化得不夠細致,讓再改善。
關上化妝間的房門,室內只有兩個人。
化妝師姐姐卻當面小聲逼逼:“煩死了,自己長得醜,那我怎麽化妝都是化不好看的啊。怪我有個屁用,我的專業能力用得着質疑嗎?我又不像某人,我可不是走後門進來的。”
“……”
聲音雖小,但足以讓程谙意聽到。他能夠聽出來,對方沒有顧及自己,并且在明晃晃地內涵自己。
化妝師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重新開始工作,她要比之前更仔細地修改了一下妝容。她并不是第一次給人化戲曲的妝容,再修改起來也是手到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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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妝容要柔美許多,着重刻畫眉眼部分,從而襯顯人物的顧盼生輝。
妝容讓葉徐行滿意後,程谙意換上了粉色戲服,準備拍戲。
這一場戲的開頭應是玉笙沖上戲臺推下姚落露,然而姚落露的飾演者蘇辭韞卻遲遲未到場。導演應該是知道的,在開拍前就說了,把姚落露的相關戲份放到後面拍攝。
一切準備就緒,葉徐行直接讓程谙意從上戲臺後的那一幕開始表演。
臺上,玉笙被舟來與姚落露眉目傳情的場面刺激到了,他氣得全身發顫。
臺下,一群人去扶姚落露,他們假惺惺地關心,近距離地觊觎美色,更有甚者趁機揩油。(後面拍攝)
“舟來,我喜歡你。”玉笙深情地望着舟來。一度只會輕視他人的目光,頭一次變得鄭重。
“你,能不能好好地看我一次。”
戲臺上下,分明沒有幾步距離,可玉笙卻覺得他與舟來只是遙遙對視了一剎那。
那一剎那後,夢中的火樹銀花未能如期長存。玉笙緩緩站定了身。
即使自己練習了很多遍,玉笙第一句依舊是顫音起。
“山松野草帶花挑,猛擡頭秣陵重到。”
一旦開了頭,他就已沒有了回頭的路。
來到戲園的人,為的就是尋歡作樂。
他們哪裏見過侯府世子當衆穿着戲子衣服、還唱戲曲的這種場面。而玉世子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像在臺上表演雜耍一樣被臺下人任意點評。
真是好一場大戲,可他們又不免嫉妒玉笙口中的“心上人”。
“玉世子,你喜歡的人有眼無珠,他不愛你,我們來疼愛你啊~”
一些觀客被臺上美人唱戲的景象迷惑,壯了膽子,他們也敢對着舊都小霸王出言調戲。
“其實,你別說,這玉笙和姚落露,長得還挺像的。”
有一人敢說,便就有另一人敢答。
“像嗎?啧,美人皮美人骨,果然像,這兩個可都是要被男人享用的命啊。”
戲臺之下,數不清的淫言穢語出自于忞國的達官顯貴子孫後代之口。
一旦唱起戲來,玉笙便沉浸在故事裏了。
比起之前在定妝那天時的草率場景,正式的拍戲場景布置得更華麗更有古典之感。再加上片場的打光,程谙意不知道明豔了多少倍。就算是畫上昆曲妝面,也沒能藏起他的精致五官,反而更突出了好看的眉眼。
現場并無任何樂器的伴奏,氣氛卻顯得無比凄涼。
此時,臺下的蔚幾瀾不禁出了一頭冷汗。如果不是他真的知道玉笙只是個什麽都不懂的草包,他都要懷疑玉笙所唱表達的是亡國之情了。
蔚幾瀾有一瞬間幾乎要被玉笙所唱中包含的情感給感染了。
這哪裏是值得人飛蛾撲火、粉骨碎身渾不怕也要得到的美好愛情呢?
在玉笙唱戲的背景音中,被衆人拉扯的姚落露,此時被舟來護在了懷中。姚落露腿疼得站不起來,他不适應與生人的親近,做出掙紮狀,卻被舟來摟得更緊了。(後面拍攝)
“滾開!”見還有人想靠近姚落露,舟來大怒。在舟來抱着姚落露走出大門時,玉笙也只得到了某人仇視的目光。(後面拍攝)
……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栖枭鳥……”
一次過。
你就是玉笙本笙吧,顧柏柏心中恍惚。
他站在戲臺下,感覺程谙意演得很好,可具體又不知道是哪裏好。這不是說程谙意把《哀江南》演繹得多麽“天下第一好”,甚至都算不上專業。
可顧柏柏就覺得,在劇本中他曾在玉笙身上看不懂的東西,突然就在程谙意的表演中看到了。
一樣殘暴。
最後,他如此下定義。
鏡頭還在拍攝中,捕捉到此時顧柏柏的表情。
對于這一段戲,程谙意在讀了原小說後,又有了新的感悟。
雖然玉笙該人物僅在小說的前10%出現過,但他最後的結局是躺在郴國的攝政王府的冰棺之中。
從被趕出忞國的寧綏侯府,再到千裏之外的敵國都城,其中作者對玉笙絲毫不着筆墨。
所以,在這期間玉笙活着的時候,他又做了什麽呢?
于是,程谙意又着重抓住了舟來這個在書中和玉笙牽扯最深的人,抓住了玉笙在春風戲園當衆唱戲這一情節。
表面是心生嫉妒,從而示愛舟來;內裏是試圖最後一次喚醒世人的愛國心。
再往裏,玉笙的目标是自保,還是舟來,或者說是晏朝望(一個強盛國家的攝政王)。一個對忞國有着致命威脅,甚至在後面對忞國滅國有着推波助瀾作用的人。
金蟬脫殼,脫離腐朽無救的王朝。
善自為謀,接近郴國的政治中心。
***
蘇辭韞姍姍來遲,他看到了最後一幕,是程谙意絕望的笑容。其中包含的情感,好像又不止于對愛情的絕望。
他再次為程谙意的表演詫異,同時又輕笑了起來。
現場寂寂,衆人屏住呼吸,直到表演結束,他們都不忍打破那份哀至絕望的美。
“看來我來得正好。”蘇辭韞剛從外面回來,“要不然都不能現場看到這場表演了,多可惜啊。”
然後,他又對葉徐行打招呼:“葉導,那我先去化妝換衣了。”
“行。”葉徐行轉頭又對戲臺上的“玉笙”說,“谙意,還有幾個特寫鏡頭要拍一下。”
他突然就想起了葉清聽寫完的還未發表的玉笙和晏朝望的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