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哈士奇嘛,餓完拆,拆完餓不丢人。
烏望緩緩擺動着尾巴尖,頗有耐心地觀察了一會眼前的大型自助餐,最終還是将目光停留在那只最特別、一扇翅膀就讓狗開門見蛾的淺灰色蛾子上。
它的主體色調依舊是雪白的,但從翅尖向內暈染了點挺高級的灰。
以烏望的眼力看不出那點淡淡的灰色究竟是偏藍還是偏紫,反正就是讓它想起桑尼公司裏開的那種月季,噴香,做成餅子非常好吃。
咕嚕。狗子冷靜地任肚子打鳴。
沒什麽別的顧慮,主要是——這款一看就很好吃的自助餐,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看看別的飛天小自助,誰不是帶着十幾來個同款兄弟一起撲棱翅膀?就它孤身一蛾,看着就很不禁吃。
怎麽辦呢?
烏望沉着地趴了一會,緩緩站起身,然後——一頭紮進蛾群,咬住灰蛾子就跑!
短短十幾秒的時間裏,它那精妙的小腦瓜做出了足足兩條判斷:
首先,這地方就像個桑尼實驗室裏的滾動倉鼠輪。只要跑起來,每隔一段時間似乎就會掉落新食物。所以,為了多多的灰色美味蛾,跑起來吧!
其次,每次掉落的食物好像都不太一樣。為防刷不出第二只美味蛾,眼前的這一只,也必須不能放過。
烏望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有理有據。
拖拽着灰蛾子飛奔的路上,最多只是用舌頭舔了一下下自助餐。
被淺嘗了一下味道的拉斐爾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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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狗叼銜着狂奔絕不是什麽美好的體驗。
它在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瘋狂撲扇翅膀,以圖憑借飛行的能力擺脫叼住它腹部的狗子,身後的飛蛾群也在卡機半秒後,蜂擁而上。
一切都像是十分鐘前的劇情的重演。
狗子在一圈圈的跑,新蛾子在一只只的掉。
當第十一只拉斐爾蛾從天而降時,原本寬闊的平臺已經變得蛾滿為患,而最初的那一只拉斐爾蛾,早已抱憾而終,化為填飽狗腹的養料。
烏望敏捷矯健地踩着飛蛾,在自助餐的頭頂飛竄。
褪下了天使的無害僞裝,飛蛾紛紛露出銳如鋸齒的咀嚼式口器。生滿絨毛的羽狀觸須不斷分泌着黏液,以可與章魚媲美的靈活度竭力伸展,意圖捕捉踩着它們的腦袋挑釁的可恨獵物。
烏望靈活地避開向他鉗來的刃狀前足,一爪踩上某只自助餐柔軟的背部。嚣張地印下一個梅花印後借力躍開,完美避開十來根配合着向它卷來的羽狀觸須。
又黏又髒,小狗勾可沾不得這個。
烏望炸着毛毛飛速竄開,期間用爪子割斷數把想将它攔腰剪斷的刃狀前足。炫完三只半拉斐爾蝶,在無數飛蛾的後背、腦門印下烏氏爪印後,一頭鑽進擱放在平臺邊緣的皮囊裏。
……稍微有點膩到了。
烏望張着狗嘴虛哕了一下,肚子叫着“我還能吃!!!”,味蕾在說“再吃不如讓我死”。
皮囊外跟丢了烏望的蛾子們:“?”
它們的智力的确不高,獵物一旦離開視野範圍就不再追蹤。
這或許也是副本給玩家留下的一線生機……誰料到會遇上烏望這種特立獨行的玩家。
它們在原地卡殼了幾秒,随後再度掀起打鬥。
玩家是沒了,但兩兩成對的拉斐爾蛾和沙利葉蛾還在。沒有了外敵,它們幾乎立刻兇狠地撲向對方,厮打頂撞間灑下漫天鱗粉。
這就像小學男生幹架,原本可能也就一兩個人在動手,沒料到期間誤傷了別的同學。等再回過神時,就變成幹群架了。
被烏望刷了這麽一通,平臺上本來就蛾挨着蛾,擠得慌,想要不□□架誤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就這麽一傳十十傳百,等烏望從膩味中緩過來時……平臺已經陷入了混亂之中。
探出半顆腦袋,看着皮囊外斷肢亂飛的烏望:“?”
“轟!”
“轟——”
平臺被無數飛蛾撞擊得殷殷震顫,趴在地上的烏望差點沒被某只重重墜落的蛾子壓扁。
它飛快躲開,繼續呆呆看現場。
——餐點在打架。
食物在亂飛。
嗯,還是再吃幾口灰色美味蝶就走吧。
烏望很快拿定注意,起身要走時,忽覺背後有點瘙癢,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撥弄它的被毛:“汪?”
猛然回頭,烏望和一只不到巴掌來大的灰色美味蛾·幼年體對上視線。
因為體積太小,本能躲進皮囊裏避難的拉斐爾幼蝶:“……”
烏望:“……”
可能是濃縮才是精華,小只的東西普遍可愛且美。這只拉斐爾幼蝶不但生得羽翅纖細輕薄,從雪白至淺灰的色澤也暈染得極其完美,美貌得簡直像是畫中飛出的夢幻生物。
烏望張開狗嘴,欲嘗又止,欲止又忍不住拿鼻子嗅,最終只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聞了一下這只丁點小的精靈蝶。
拉斐爾幼蝶:弱小,無助,且瑟瑟發抖.jpg
它的氣息很幹淨,沒有混雜什麽油脂腐肉的氣息。倒是多出一種奇怪的果香味,還有金屬的冷硬氣息。
這種氣味,烏望十分熟悉。很多由桑尼公司人工造出的動物身上都帶有這種味道。
果香來源于充斥于培養皿內的特制營養液;金屬的氣息來源于密布在培養皿中,或是用來檢測數據,或是用來換新營養液的特材設備。
這令烏望産生一種久違的熟悉感,于是将這只幸運的拉斐爾幼蝶劃撥至自己人的範疇,收回了垂涎中的狗嘴。
皮囊外,那些氣味渾濁的大蛾子還在互相厮打。幾次重重砸下,差點将幼蝶壓成标本。
烏望爪忙爪亂一陣,小心翼翼地裹着皮囊移動,趁着所有蛾不注意,連皮囊帶蛾子一起鑽進玻璃盒。
一切攻擊都被培養皿嚴實地隔絕在外。烏望吃完就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地趴下,開始尋思那個手欠的兩腳獸什麽時候回來。
對方似乎有種神奇的技巧,能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更久地停留在口腔中,容它慢慢咀嚼。而不是舌頭才嘗到一點味道,食物就化成無味的暖流硬鑽進胃裏。
餓了。想他。
·
“——嚏!”
伊甸園大門口。
扶光不輕不重地打了個噴嚏,有些疑惑地碰了下鼻尖。
誰在惦記他?
“你之前不是說,自己是憑隐匿符躲開怪物的追蹤,而且手頭上只有兩道隐匿符嗎?”
小桃不遠不近地站在旁邊,着實有點心累:“怎麽現在又突然說‘有辦法能帶你們潛入伊甸園了’?”
對待副本裏的怪物和陷阱,小桃一貫更喜歡把殺機和死局放在明面上的,很是不喜歡扶光這種“明着告訴你我有問題,但我就不下手,你自己提心吊膽去吧”的磨人方式。
偏偏扶光就不打算配合:“隐匿符确實只有兩道,但有隐匿功效的道具又不止隐匿符一種。”
小桃:“可你之前不還——”
……算了。沒意義。
就以這家夥的厚臉皮,被徹底指出言語的矛盾之處後,指不定還能來個“笑而不語”,就跟之前糊弄周末時一樣。
扶光居然還有臉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我的确只是看周末情況危急,想幫忙盡快完成任務而已。如果你不信……”
他很光棍地說:“那我也沒有辦法。”
那就不信着吧。
扶光邁開大長腿,以一種逛園子似的悠閑步伐跨入伊甸園內。
大門兩側那兩個長得跟三只大輪胎套娃似的座天使明明長了滿身的眼珠子,依舊跟瞎了似的毫無反應。
“……”小桃深吸一口氣,還是帶着周末跟上扶光。
期間被周末拽了拽衣角,壓着聲音道:“哥,咱是不是不該總跟扶光掰頭?萬一真把他惹火了,吃虧的不還是咱們?”
小桃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也不好當着扶光的面直說自己還有自保的道具。
只不過那道具只能免除十分鐘內的死亡,堂堂正正地開幹更好把握使用的時機,像扶光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黑手的,反而防不勝防。
好在周末并沒有等待他的回答,注意力直接被伊甸園內高高懸挂的發光蘋果拉走了:“——哥,你快看!這些……根本不是蘋果,是死人頭骨!”
頭骨的形狀和蘋果天差地別。最初他們會認錯,主要是因為當時站得遠,而且“蘋果”各個都跟浴霸燈泡似的,發着刺眼的光,遠遠瞅着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瞧見一個個豐腴的圓球。
那都是原本硬質的頭骨,被飛蛾産入卵蛋後汲取養分,逐漸軟化成一層軟質半透明的膜,又被逐漸長大發光的幼蟲緩緩撐大、漲圓,最後再破殼而出……
周末沒忍住哕了一下,差點嘔出膽汁。
比起他,經驗豐富的小桃就冷靜多了,還能繼續找扶光的茬:“初見的時候,你就站在蘋果樹下,肯定看到了這些蘋果到底是什麽。那為什麽我問你知不知道什麽線索的時候,你卻說不知道?”
扶光微微睜大眼睛,拗出一股子無辜:“先前不說,是不知曉你們的人品,怕失去利用價值,被殺人越貨。現在确信你們不會心存害心,我才主動幫忙……都是出于一片好意,為何你一直——”
“轟!”
“轟——”
可能是連副本都聽不下去他的瞎幾把胡扯吧,下層平臺忽然傳來類似鐵球拆遷車拆樓的轟隆巨響。
整個平臺也跟着一道震顫,吓得周末當場拍起翅膀,差點沒撞天花板上去:“——卧槽,我能飛!”
小桃:“……”
小桃:“重點是這個嗎??”
哈哥它又幹什麽了!怎麽鬧出的動靜像要拆副本似的那麽大?
小桃也顧不上繼續跟扶光試探了,直接上手摘下一顆“蘋果”,忍着惡心抱在手裏,擡腿撩了周末一腳:“快下去找哈哥彙合!這麽大動靜,哈哥未必頂得住!”
“沒問題沒問題,”開發了自己新潛力的周末感覺自己又行了,連忙沖着他的兩位哥伸手,“抓我手,我帶你們飛下去,到時候桃哥你直接撈起哈哥,咱們直奔地獄,給你收養的小天使找飯吃!”
從最初的見到什麽都尖叫,到現在的主動帶飛,周末的進步不可謂不大。
三人商定計劃後都閉上嘴,直接飛向烏望所在的層級,然後——
小桃:“……”
小桃:“咱們還是下地走路吧。”
烏望還趴在培養皿裏無聊地打哈欠,外面的飛蛾都快打焦了。樓層的上半部分都被會飛的蛾子占據,反倒是地面更寬敞些,最多就是會有高空墜蛾。
幾個人跟逃出火災現場似的弓腰疾走,沿途撈起大玻璃皿,帶着烏望一道向直通地獄的光道疾沖,還沒走到一半:
“卧槽,那條光道被蛾子塞滿了!”周末已經數不清這兩天自己究竟說了多少句卧槽了,“怎怎怎麽辦!”
扶光依舊是一副“我與危急無緣,只是來體驗密室逃脫”般的閑散姿态,此時像是覺得好笑似的瞥了周末一眼:“直達不行,轉車不可以嗎?那張表格上詳細記錄了所有光道路線圖吧。”
“就一個晚上,我怎麽可能把所有管道都背下啊!”周末有點崩潰,“你們是不是有點太高看我了!”
“別嚷嚷,最近的管道是……”小桃騰出一只手摸表格,“往左走,跟我來!”
衆人加快了行進的速度,烏望在培養皿裏倒是被搖晃得頗為舒服。還沒來得及眯眼享受,下墜感驟然傳來。
“卧槽卧槽差點忘了,中間要路過黑暗區的!皮囊呢皮囊呢?!該不會丢在平臺上了吧?!”
“在培養皿裏!哈哥裹着呢!”
三個兩腳獸二話不說,揭開培養皿一個接一個往裏擠,擠得毛裏還停落着一只漂亮蝶的烏望也跟着手忙腳亂地東躲西藏——主要還是躲開那只手欠的兩腳獸。
上一回隔着一個小桃,對方都能把手摁它尾巴根上,這次要是擠在一起,那還得了?
狗勾長毛難道就是為了給人撸的嗎?
狗勾搖頭不同意。
趕在墜入黑暗區的前一秒,所有人都及時鑽進了皮囊裏。長達半分鐘的墜落之後,他們重重砸落至某個聽起來似乎擺滿東西的平面上,帶起一串玻璃制品碎裂的聲音,和熟悉的鳥語:
“Oh my gosh!!”
“What the fuck?!”
周末一個激靈,像一個英語廢柴終于聽見幾句自己能懂的人話一樣無比激動地開口:“這兩句我能聽得懂!!是在說‘哦我的老天’和‘卧槽怎麽回事’!”
兩人一狗:“……”
“華國人?”
第三道聲音在小桃忍不住開口毒舌前響起。跟前面兩個同伴相比,語氣平淡,毫無波瀾,咬字中帶着些許國外人說漢語時特有的生硬:“也是玩家?”
培養皿被外面的人叩了叩:“你們呆在怪物的培養皿裏做什麽,快點出來。”
周末多久沒見到新同類了,聞言激動地就想往外竄。
剛從皮囊裏露了個頭,就被小桃反手抓住:“急什麽?先做個腦筋急轉彎。”
“……??”周末感覺他小桃哥有病,“這種時候搞什麽腦筋急轉彎啊!”
烏望擡起頭“汪”了一聲,幽藍色的眼睛盯着外面嗅了嗅鼻子,尾巴微動。
“……”周末一秒冷靜,盯着哈哥晃起來的尾巴,“哥您說。”
“題面是這樣的——”小桃摩挲着懷表慢慢道,“已知,副本裏還剩6名玩家。”
“培養皿裏有四位,培養皿外有三位。”
“求解,誰是多出來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