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小桃嚴謹地問了一下聯動是什麽意思,才摩挲着嘴角的紅痣思索:“不是沒有可能……之前我也下過類似的副本,最終獎勵還是挺豐厚的。”

周末發出一聲哀嚎,咕哝着自己玩游戲時最怕遇到複雜的關卡:“那哈哥呢?接下來什麽打算?是退出副——嘶,不對。”

周末瞪大眼睛看向烏望:“哈哥你的任務是不是也是在副本裏存活十天啊!那豈不是……還得蹲上整整七天?”

倒不是擔心哈哥,主要是這副本撐得過七天嗎?

烏望迎着目光坐直身體,舔舔嘴巴看着周末,目光堅定得像要入黨:“吃。”

周末:“……”

周末:“……我把搖籃裏的蛋糕拿出來吧,哈哥你等着。”

·

一個14英寸的蛋糕,足夠一群人湊一起開個轟趴了。擱到烏望面前,也不過是堪夠塞牙縫。

但它并不怎麽習慣吃這麽膩味的甜食,所以速度反而很慢。啃幾口就去旁邊溜達溜達,看得小桃他們心驚膽戰。

當它第四次轉悠到某臺儀器邊比劃牙口時,小桃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具還能持續幾個小時,哈哥要不要和我們一塊看看日記本裏的實驗記錄?”

“米澤西戴不是說,那什麽引擎裏的能源或許可以給你充能嗎,咱們找找二號機在哪。哪怕現在充不上,也可以帶走給你做儲備糧啊。”

這循循善誘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像扶光,搞得烏望一臉警惕。往那些實驗記錄上看了幾眼就果斷轉身,回頭專心致志啃它的蛋糕。

周末給看樂了:“你看看,學習這種東西,狗都不幹!”

小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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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無語地看他:“它不看咱們還不是得看?快找吧,道具時間有限。”

兩個兩腳獸開始埋頭苦讀,卷得烏望連吃蛋糕都認真了幾分。

舔完最後一口奶油時,周末恰好一個飛彈起跳:“找到了!!哈哥,你看!二號機在地……獄……”

周末呆呆停住:“啊……”

地獄早就被扶光給炸了,這二號機的信息就算找到了也白搭。

“……”小桃面無表情地松手,任日記本啪嗒墜落,“初號機在天堂,被扶光炸了。二號機在地獄,也被扶光炸了。這扶光有毒吧?是天生克狗嗎?”

剩下的三號機被偷,也就這個留在研究所裏的引擎能用。他們翻了幾小時的實驗記錄,全是無用功。

實驗室裏一時充滿了喪的氣氛。也就烏望才炫完一整個大蛋糕,被糖分鬧得有些亢奮,在實驗室裏東蹿西撞撒了幾圈歡後扒上手術室的大門,試圖催促裏面的黑框兩腳獸快點出來,好兌現諾言給它喂飯。

手術室的燈恰好“叮”地一聲熄滅,側滑門自動打開。

熱鬧得有點超乎衆人想象的交頭接耳聲從手術室裏湧出來,其中最清晰的兩道聲音,一個來自米澤西戴,另一個是一道溫柔堅定的女聲:

“謝謝您的救治。我叫米拉,是聯合政府特遣部第七支敢死小隊的隊長。”

說話的女性穿着寬大病號服,蓄着淺栗色長發。米澤西戴虛推着她的肩膀走出來,手裏還抱着一只銀白色的立方體:“不用客氣,救人是醫生的本職。”

他們身後居然還跟着幾十來號人,出了一半就不得不再退回更寬闊的手術室,才沒将實驗室擠炸。

“……”烏望一步一步退到角落,冷靜地看着這群嘈雜的兩腳獸,沒忍耐幾秒就整個趴下,拿爪子煩躁地捂住臉,兩只毛耳朵緊緊抿在滾圓絨軟的腦袋上。

即便如此,此起彼伏的對話聲依舊無孔不入,其中還摻雜着周末的大呼小叫:

“卧槽!哥你就帶進去一個,怎麽送出來幾十個啊??不是說只是試着救一救米拉嗎?!”

米澤西戴的回答依舊無損他的逼格:

“米拉的身體留存度較高,動手術前我只對救活她有信心。後續也就是抱着嘗試的心理試了一下,在梅博士的數據基礎上調整了部分配比……沒想到剩餘的殘肢也再生成功了。”

烏望煩着煩着就感覺自己的尾巴被碰了一下,兇巴巴地側過腦袋一看,是小桃。

小桃跟它一起貼在牆邊,滿臉木然,掀着嘴唇無聲念叨了幾句“這是個副本副本副本!當真你就輸了”、“梅博士都能造個懸浮立方體了,還拳打天使腳蹬地獄的,米澤西戴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發展一下再生技術怎麽了?這很合理”,好像獲得了幾分冷靜。

冷靜了沒幾秒,小桃:“合理尼瑪!!”

“……”烏望謹慎地将自己癱在小桃身後的尾巴扒拉回身邊。

還好,這些複生的人到底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不久就安靜下來,退回手術室修整。

米拉則留在外面跟米澤西戴幾個打交道:“你們知道今天的日期嗎?”

這問題問得有些奇怪,小桃愣了一下,回憶着之前在懷表上看到的具體日期,報了一下時間。

米澤西戴則在略作沉思後凝重提問:“我雖然救活了你們,但你們應該也出不了研究所吧?你們無法抵擋外面黑暗的侵蝕,出去是死,留在這地方也是死。外出的梅博士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到研究所——”

“沒關系。”米拉的臉上居然流露出欣喜,不假思索地打斷,“有人曾經承諾過我們,會在今天帶我們離開,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暫時避難。”

“嗚嗚?”烏望歪過腦袋。

時間一過,道具失效。它又恢複成原本的哼唧怪。

米澤西戴被哼得哈特軟軟,忍住撸狗的沖動,繼續專心提問:“什麽人?安全的地方……這副……這世界還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米拉臉上的神色黯淡了片刻,很快打起精神:“這個世界沒有,但別的世界有。承諾我們的是一個外來者,說是能帶我們去別的世界暫避。”

“……?!?”周末都忍不住回頭瞪來,“還能把NP……把人帶去別的副……別的世界?!”

放眼他看過的諸多無限流小說,這操作都蠻新鮮的。

米澤西戴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懷疑米拉遇到了第二個梅博士:“那他既然能帶你們離開,為什麽非要等到今天?”

米拉流露出幾分尴尬和悔恨:“因為他第一次建議我們避難時,世界還沒有像現在這樣糟糕。我們都覺得他是個瘋子,騙子,也不相信他外來者的身份。”

“他在離開時留過一句話,說我們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屆時他會再來一次,接剩餘的幸存者去避難。”

實驗室裏一時陷入了沉默。

烏望左看右看,輕輕将爪子搭在米澤西戴的小腿肚子上,試圖小小地催一下飯。

然而一向狗奴的米澤西戴卻頂着滿臉的嚴肅,對它說了句稍等片刻,又重新看向米拉:“他說,你們會‘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還算準了這些士兵複生的時間。”小桃壓着聲音,“聽起來像是具有預知的能力。你覺得,這人是NPC還是玩家?”

希望是玩家。

畢竟如果是NPC……一個能夠在不同副本間流竄,還具有預知能力的NPC,怎麽想都讓人有點心裏沒底。

一旁的周末用更小的聲音詢問:“你們覺得,這個預言家有多大幾率是扶光?”

就像人不舒服時查O度,感覺什麽病都能對號入座一下。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周末已經給扶光對了兩個座兒了,就差把通緝榜上的三個常駐客統統扣在扶光腦袋上。

“我覺得這不是最重要的。”米澤西戴滿臉憂慮,在烏望面前半蹲下身,一張冷臉都繃不住了,看着烏望流露出幾分心疼。

如果讓周末給這副畫面配字,他必然會配:“心疼我崽”、“狗狗這麽可愛,到底是誰誰會不喜歡狗狗?!”

米澤西戴:“更重要的是,扶光在大廳就和我們分開,在那之後他有沒有離開副本?去了哪裏?目的是什麽?”

這和卡西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扶光對待其他人都淡淡的,唯獨對卡西格外在意,還總是陰晴不定的難以捉摸?

烏望不明所以地和米澤西戴對視,半晌掏出揣起的爪子,搭上米澤西戴懷中的立方體。

不要整那些虛的,整口飯先。

米澤西戴回過神來,連忙将立方體的卡扣打開:“看看吞了這些能源夠不夠充滿?”

“……”小桃看愣了。

既然說了“能源”,那這個立方體必然是所謂的“四號引擎”。

但這東西看起來一點都不高級,居然卡扣一摁就像個匣子一樣輕松打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米澤西戴在某寶上買了個正方形金屬盒,在裏面手動安裝了個幾百瓦的大燈泡。

烏望想得倒是沒小桃這麽多,一看吃的直接一頭紮進“飯盆”裏,吞完亮得刺眼的引擎核心又開始啃飯盒。

周末發出牙疼似的倒吸氣。

米澤西戴倒是一點也不心疼,直接将這顆即便不是雙S級道具,也應當被視為足以改變科技進展的立方體丢給烏望:“收進懷表裏。這東西可以持續産能,養一養,等以後餓了還能取出來再吃。”

“……”周末勉強将“哥你家裏還缺狗嗎”給吞回去,猶豫着吭叽了幾聲,“內、內個。”

烏望體會着腹中饑餓消減大半的輕松感,聞聲咧着嘴擡頭,快樂成一條薩摩耶:“汪!”

周末摸摸鼻子:“謝謝哈哥捧場哈……內個,我可能……知道扶光去做什麽了?”

迎着衆人倏然投來的目光,他遲疑地比劃:“剛剛我不是回搖籃拿蛋糕嗎?看見那顯示屏上在回放咱們離開天堂時的場面。搖籃轉身飛遠後,我瞅見屏幕上天堂的方向閃了一下,就……按理來說,如果提供光照的引擎被擊毀,那個大蜂巢應該不會再閃光了對不對?”

周末小心翼翼:“有沒有可能……引擎其實沒有被炸毀?扶光那麽積極地搶着炸地獄和天堂,其實是想僞造引擎被毀的假相,等我們離開後再調轉回去取引擎?”

小桃一愣:“……對啊!這就能解釋,他在天堂時為什麽那麽想去地獄,去了地獄卻又啥都沒幹就把地獄給炸了……等等!那個被偷的三號引擎!”

烏望被小桃猛然挑高的音調激得耳朵一抖,回頭就見小桃沖向那本舊日記,找到三號引擎被偷的日期,又瞪向有點跟不上節奏的米拉:“那個外來客,他第一次來找你們的日期是多少?”

米拉下意識地報出一串數字,恰好和三號引擎被偷的日期吻合。

周末鬥膽推測:“所以,那個外來客真的有可能是扶光對不對?畢竟這幾天出現在副本裏,目的不明又身份不明的就只有他了。他來這個副……來這個世界兩次,就是為了引擎,還有兌現那個諾言來的。”

“那他說帶N……帶幸存者去避難,感覺做的是好事?”

米澤西戴耿耿于懷:“但他痛恨卡西。”

周末:“……呃。”

小桃思忖再三:“我們去天堂找他吧。就算他懷有歹心,我還有張S級的強退卡可以用,到時候帶着大家一起強退副本。”

他手頭上最不缺的就是道具,免死反傷強退,總能在扶光面前全身而退吧?

而且,萬一扶光是友非敵呢?早點解除對方和哈哥之間的誤會,也好減少不必要的內耗。

剛吃飽飯,完全不想挪窩的烏望:“……嗚嗷?”

·

原路折返。

再次經歷躍遷,衆人已經逐漸适應了糟糕的眩暈感。搖籃在墜毀的蜂巢面前停下時,大家第一時間做好準備,回頭想喊烏望,卻見哈士奇正癱在地上僞裝毛毯。

烏望懶洋洋地抱住身邊的茶幾,将自己不想挪窩想睡覺的心聲宣之于行動:“嗚嗚……嗷!?”

米澤西戴一手拎起茶幾,一手撈起二哈,直接躍入蜂巢被炸出的豁洞。

烏望:“?!?”

它後腿一蹬就想掙紮,然而米澤西戴已經一腳踩進旁邊光道:“快點。我在地獄查過,這條通道是梅博士專門架構,直接通向最頂層的。初號引擎就設置在上帝的神座上。”

光道被瞬間點亮,無疑證實了周末的推論沒錯,初號引擎的确沒被損毀。

在天堂的儲備能源耗盡後,它作為應急能源繼續供能,所以衆人才能毫無停頓地借助光道直升頂層。

“叮……”

耳邊傳來電梯抵達樓層時的輕響。

光道在升達頂層後忽然凝聚出實體,像一臺真正的電梯一樣發出輕柔的提示音,很有儀式感地滑開廂門。很容易讓人聯想起梅博士那薛定谔的浪漫主義情懷。

柔和的聖光撲灑入眼……伴随着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血。

濃稠溫熱的血水在地面上緩緩流淌。

鮮紅鋪滿了聖潔的天堂,人類死不瞑目的頭顱在血泊中滾動,其中一顆骨碌碌撞到周末腳下,面朝上露出一雙布滿血絲,近乎瞪出眶的眼珠。

“……”周末膝蓋一軟,差點直接出溜到地上。

大量的無頭屍首橫呈在天堂的玉階上,神座邊只有兩道身影還是站着的。

其中一個倚靠在神座的扶手上,哼着歌搖晃着手中沉甸甸的、數不清究竟有多少枚的懷表,滿殿血泊中,唯有他身上的西裝幹幹淨淨,不染塵埃。

但那不是扶光。

他們千裏迢迢趕回來找的人正站在神座前,背對着他們。

聖光從前上方的虛無處投落,籠罩着他,沐浴着他,透過他高大的身影投落在血泊中,拉出長長的倒影。

血水順着銀白的長發滴落而下,那條原本束縛在他手臂上的鎖鏈垂落下來,蜿蜒在他的雙手之間,閃爍着柔和的、金銀交織的熹光。

可也正是這條籠着柔光的鎖鏈,生生制造出了這滿地伏屍。

但這并非最讓周末感到寒毛直豎的,更加悚然的是,神座的右上方正漂浮着一片薄霧,霧中朦胧地投射出幾人的身影——正是僵立在光道前的他們。

“草。這變态,該不會一直在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吧?”小桃盯着扶光低低地啐了一句,将目光移向那個把玩着懷表的西裝男。

他飛快穩住神情,上前一步打招呼:“拍賣張,你不呆在你那個寶貝拍賣行裏,跑來黑塔副本幹什麽?”

拍賣張滿臉無奈地搖着頭嘆息:“總有些事,得我這個行長親自來辦。比如這臺漂亮的引擎——我的手下告訴我,它至少是個雙S級的道——”

血泊上掠出一道悠長的水痕。

所有的劇變仿佛都只發生在那一秒——甚至是那半秒。

小桃的血瞳精準地捕捉到,原本挂在米澤西戴手臂上的烏望在眨眼間掠過大半聖殿。

森寒的獠牙即将咬住那顆初號引擎,又被一條蒙着微光的鐵鏈牢牢抵住。

扶光微垂着眼睫,漠然的目光居高臨下的睥睨而來,和烏望幽藍色的眼眸對視:“自尋死路。”

“……”烏望的喉嚨中滾出低沉的威脅聲,黑色的唇線兇狠龇開,襯着雪亮的獠牙,像游弋于海底,無聲張開巨口的白鯊。

米澤西戴注意到小桃藏在背後的手正沖他猛打手勢,不動聲色地拽着周末貼到他身後:“怎麽?”

小桃保持着表面微笑,頭也不回地從唇縫裏擠字兒:“準備強退。”

“?”才重新撿回膽子的周末一愣,“這……哈哥和扶光勢均力敵,咱們仨打一個西裝男還打不過?”

“……”小桃看起來想翻白眼,“你以為在這破游戲裏開拍賣行,行長是靠什麽鎮住場子的?每天把自己的西裝熨燙得很整潔嗎?”

他帶着幾分不甘:“……我的技能并不适合戰鬥,咱們……現在打不過他。一會兒我發動道具卡,米澤西戴,你把哈哥拽上。”

——這些背後的小商量,并沒有落入正在對峙的雙方耳中。

又或者,即便聽見了,他們也并不在意。

滾燙的鎖鏈翻絞住脖頸,烏望的利爪緊緊貼在扶光頸側的大動脈邊。

對方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順着肉墊傳入神經。

烏望死死瞪着眼前這雙瞳仁豎立,宛如蛇類的金瞳,看着對方漸漸靠近,壓低聲音:“這一次,不會再讓你逃走了。”

燙如炙鐵的鎖鏈驟然縮緊。

在窒息與骨頭碎裂的疼痛傳來的同時,烏望的爪刃毫無猶豫地割開了對方的頸側。

溫燙的血噴濺而出,烏望聽到對方帶着疑惑低低地“嗯?”了一聲,随後它的脖頸從鎖鏈間倏然滑脫。

那條垂落的鎖鏈像攀援的藤蔓一樣縮回扶光的袖中,将對方緊緊束縛住,金銀交織的熹光瞬息間轉為熔鐵般的紅。

它趁機直撲而下,将那只初號引擎叼住。米澤西戴的手幾乎在同時搭上它的脊背,将它拽入一片劇烈的暈眩。

強退出本的感覺和搖籃躍遷差不多。

烏望最後擡頭望了眼神座的方向,看見扶光被鎖鏈困束在原地,唯有頭微微歪了一下。

他臉上是純粹的惑然,甚至帶着幾分委屈,像是個不知道自己為何被罰,但仍乖乖站在原地的孩童。

但當對方撩起眼皮,那雙蜜金色的眼睛向它掃來時,那種脆弱純真的幻影就被擊得四分五裂。

他立在血泊中沖它微笑,淡色的薄唇無聲做着口型: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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