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身後兩米開外的路燈旁, 站着的人正是宴時庭。

他今天穿的不再是西裝,而是深灰色高領毛衣,外面搭了一件黑色風衣, 休閑又顯得成熟穩重。

他手裏拎着一個紙袋,邁着長腿緩緩朝着俞栗走了過來。

“宴大哥……”俞栗喃喃喚了一聲。

宴時庭走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到那邊亭子裏等我會兒, 我跟他談談。”

俞栗一怔,眼神擔憂:“你都聽到了嗎?”

宴時庭微微颔首,“聽到的不多,先過去吧。”

低沉的聲音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俞栗剛才那煩躁的心情瞬間一消而散。

他看着宴時庭冷靜沉着的眼神, 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好,那我等你。”

自始至終, 俞栗就沒再看徐彬一眼。

等他走到附近不遠處的那個亭子裏, 宴時庭才緩緩将視線落到徐彬身上。

跟看着俞栗的時候不一樣,那雙鳳眸裏沒有任何感情,平靜得仿佛一潭深水。

徐彬不喜歡這樣的眼神。

仿佛不把他們這樣的人放在眼裏, 看他們跟看路邊的石頭、花草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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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彬皺起眉, 冷嗤一聲,“宴總您想跟我談什麽?宣示主權嗎?”

“從你說的第一句話開始,談談你是怎麽想的吧。”宴時庭單手插兜, 沉聲道:“他還在等我,我就直接說了。”

“你說他被包.養, 只不過是因為你自卑又陰暗, 自以為貶低他、給他潑髒水,就有了跟他在一起的資格。”

“實際上你說的每一句話, 都在表達——你不配。”

徐彬握緊拳,“我不配?”

他不可置信地笑了一聲:“我有什麽不配的?我跟他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我不會玩弄他的感情。”

“你如何篤定,我會玩弄他的感情?”

宴時庭沉着臉,擡步靠近徐彬:“連最基本的尊重都無法做到,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會玩弄他的感情?”

“表白之前要先污蔑他,你的喜歡,有幾分純粹?”

不知不覺間,宴時庭在徐彬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了下來。

他比徐彬高了半個頭,金絲邊眼鏡後冰冷的眼神頗具壓迫感。

被他這麽“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徐彬心裏有些不忿:“那宴總你呢,你跟他在一起也不止一個月了吧,你們的關系有公開過嗎?那不就是說明你們關系不正當嗎?”

宴時庭道:“我無需向你證明什麽。”

俞栗現在還不想把結婚的事告訴別人,所以他會保密。

況且,他們的關系又何必向無關的人證明。

宴時庭垂眸,看了眼徐彬手裏的手機:“不過,你最好保證,你錄下的那個視頻,不會被我的律師團在別的地方看到。”

“否則……”

宴時庭話音輕輕落下,并沒有說完後面的話。

他那張臉上的冷意讓徐彬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徐彬深呼吸幾下,擡手用力地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當着宴時庭的面将那個視頻删除。

“現在你滿意了吧,宴總?”

宴時庭沒有回答,淡淡轉過身。

剛走沒兩步,他微微側過頭,道:

“另外,我很不喜歡宣示主權這個詞。”

他和俞栗的關系,從來不是主權與歸屬。

說完,宴時庭朝着亭子走過去,眼神中重新帶了點溫度。

俞栗站起身,朝着他走了幾步,“宴大哥,談完了嗎?”

宴時庭颔首:“談完了,走吧。”

俞栗點點頭,正要和他離開,卻又聽見徐彬在身後喊:“四兒,你跟他在一起,只會讓人聯想到不正當的關系,這是事實。”

俞栗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朝着徐彬看過去。

剛才努力壓下的反感,在此時都冒了頭。

俞栗深吸一口氣,道:“宴大哥,你等我一會兒。”

随後便幾步來到徐彬面前。

他看着眼前這個室友,實在想不到對方能将嫉妒的心思藏了那麽久,跟他在同個寝室裏和諧相處了三年。

他緩緩開口道:“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心思龌龊?”

徐彬一怔,似乎沒料到俞栗會開口罵他。

俞栗正了正神色,認真道:“我跟宴大哥的關系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我們是合法夫夫。”

徐彬呆了幾秒,随即慢慢瞪大了眼。

“不可能,你們怎麽會……宴時庭怎麽可能會和你結婚?!你這樣的家庭條件……”

俞栗歪了歪頭,打斷了他:“既然在你心裏我那麽不好,那你為什麽還會喜歡我呢?”

“還是說,你的喜歡就是打壓、pua?”

俞栗笑了笑,一字一句道:“那被你喜歡的人,可真是不幸。”

“你的喜歡,很惡心。”

徐彬不敢置信,這會是一向好脾氣的俞栗會說出來的話。

他渾身冰冷,仿佛被狠狠抽了一耳光,僵硬地站在原地。

俞栗沒再看他一眼,轉身快步走向宴時庭。

“我們走吧。”

宴時庭擡眼,随意瞥了徐彬一眼,拉住俞栗的手。

“走。”

……

山莊的夜晚很熱鬧。

在酒店前的一條大道上,設置的有夜市,有賣小吃的,還有賣本地茶葉、特産的。

山莊附近就是古剎風景區,周末的時候不缺游客,因此夜市街上人還挺多。

俞栗被宴時庭牽着,穿行在大道上。

雖然回怼徐彬的時候很解氣,可現在,一想到徐彬說的那些話,他又有些悶悶不樂。

跟宴時庭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心裏一直都很清楚。

開學前的那一次争吵,他不還因此想要離宴家遠遠的嗎?

然而在今夜,這件事被別人提起,他心裏反而有些不舒服。

俞栗抿緊了唇。

身邊,一對情侶手牽着手跟他們擦肩而過。

俞栗看了眼他們,才注意到自己跟宴時庭也是牽着手的狀态。

似乎,從那晚一起看風景後,牽手這樣的事,便成了常态。

不管是他,還是宴時庭,只要他們一起向前走,都會下意識牽住對方的手。

俞栗垂眸,盯着他和宴時庭的手看了好一會兒。

尚在愣神中,宴時庭低聲問:“在想室友說的話?”

俞栗回過神來,慢慢點了點頭。

他輕聲道:“他說的有些話,跟我以前的想法一樣。”

他看了眼宴時庭,說:“你去過我的家鄉了,也看到了,我是多麽平凡、普通的人。”

他跟宴時庭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俞栗只覺得宴時庭牽着他的手緊了緊。

他們向前走着,宴時庭仍然目視前方,淡淡道:

“俞栗,我自認我也只是個平凡、普通的人。有所長,有所短,有好,也有壞。”

“平凡、普通的定義,來源于我們各自不同的标準。你認為你平凡、普通,是因為你給自己的參考标準不同。殊不知,在他人眼中,你其實也并不平凡,并不普通。”

宴時庭說完,側目深深看了他一眼。

俞栗微微一怔。

他想起來,他的确也曾看見過宴時庭作為“普通人”的一面,會累,會生病,也會難過。

也并不像他刻板印象裏的那樣:尊貴、挑剔、驕傲。

反而很謙遜、沒架子。

之前是俞栗太自卑,用自己的标準将他和宴時庭劃分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但實際上,抛開他的那些标準,他和宴時庭沒有什麽不同。

況且,就算世界不同又怎麽樣?他可以走到宴時庭的世界裏去,宴時庭,也可以來到他的世界裏。

俞栗心跳的飛快。

他能感覺到心裏有些想法,似乎正在呼之欲出。

想明白後,俞栗還是輕輕壓了下去。

他彎起嘴角,晃了晃被宴時庭牽着的手,軟聲道:“我知道了,謝謝你。”

此時兩人已經都走出了夜市的範圍。

俞栗發現,他們不是在回酒店房間的路上,而是在往上山的路走。

他左右看了看,轉過頭問:“去哪兒?”

宴時庭沒有說話,牽着他往前走,爬過上行的臺階後,來到一處平臺。

平臺呈圓形,在這裏可以看到山莊全景。

燈火通明的酒店主體,熱鬧的夜市,形狀為扇狀的水上樂園,還有不遠處階梯式的溫泉池子……一覽無餘。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上樂園沒什麽人去,現在那一塊黑漆漆的,沒有亮燈。

宴時庭帶着俞栗走到平臺前方的長椅邊,拉着他坐下,道:“看看夜景。”

俞栗一愣。

他看了眼山莊,又擡頭看看夜空。

在山上,夜空中的星星很清晰、很近,仿佛觸手可及。

“好美。”俞栗看着星空,喃喃道。

這裏确實是個很好的看夜景地點。

看着這麽美的景色,心裏的煩悶似乎也消失了。

俞栗開心地晃了晃腳。

身側,宴時庭側着頭,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俞栗有所察覺,轉過頭看向他。

山莊耀眼的燈光能将這處平臺也照亮些許。

長椅比家裏的搖椅要寬,可剛才坐下時,他們都沒有下意識保留距離。

因此現在,兩人之間也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

俞栗能看到宴時庭專注的目光。

好看的鳳眸裏,裝滿了他的身影。

片刻,俞栗看見宴時庭視線下移,輕輕落在了他的唇上。

俞栗有些緊張。

他能聽到自己飛快的心跳聲,呼吸也不由得放慢。

是,是要親嗎?

可是……

遠處,水上樂園的地方突然有了點動靜。

俞栗下意識轉過頭,意外看見水上樂園的地方逐漸亮起了燈。

水上樂園的設施都已經拆走了,只剩下大大的池子。

此時,水面上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那些亮光似乎是一個個燈籠,浮在水面上,組成了一條小魚的形狀。

小魚似乎還能在水裏游動,不停地變換位置,有時燈光變弱,仿佛是因為潛入了水底,然後又躍出來,燈光變換得很活潑。

俞栗被吸引住目光,忘了剛才的事,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

随即,他轉過頭,對宴時庭道:“沒想到山莊還有這種表演安排。”

宴時庭坐正身體,點了點頭。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

宴時庭收緊手指,手中拎着的紙袋發出一點聲響。

俞栗疑惑地垂頭看去。

從看見宴時庭起,他就在疑惑這個紙袋子是什麽了。

下一秒,宴時庭修長的手指逐漸打開紙袋,拿出一個方盒子。

俞栗放在大腿上的手,猛然攥緊。

然而,方盒子裏是一塊手表。

俞栗緩緩呼出一口氣。

怎麽下意識多想了。

宴時庭拿出那塊表,戴在了俞栗左手手腕上,牽着他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俞栗,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俞栗身子一頓,想到了什麽,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看了看水上樂園的燈籠小魚,又看了看手上的表。

山莊如果要安排水上樂園的表演,不會這麽晚才開始。

俞栗一瞬間明白,這其實都是宴時庭給他準備的。

所以才會帶他來高處這個平臺,因為這裏看的最清楚。

那麽,白天他在水上樂園邊看到宴時庭,不是錯覺,是他真的去了那裏,安排這些燈籠嗎?

可是宴時庭又一次的,沒有表達出來。

明明那麽會安慰人、分析情況,可就是不願意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

俞栗鼻尖一酸。

他轉過頭,看向宴時庭,刻意問:“你是為我過生日專門來的山莊,還是恰好在這裏有事,然後遇到了我?”

宴時庭并沒有回答。

俞栗知道他不想表達出來。

他咬了咬唇,道:“你不說,我就永遠不會知道。”

随即,睫毛微顫,難過地垂下了眼。

宴時庭抿了抿唇。

可看着俞栗不安的模樣,終究還是沉聲道:“為你來的。”

俞栗連忙又問:“小魚燈籠,也是你安排的嗎?”

宴時庭的手微微握成拳。

他不喜歡将做過的事說的太明白,似乎顯得自己在圖謀什麽回報。

可看着俞栗泛着淚花的眼,他還是再次點頭:“是。”

俞栗看着宴時庭,輕輕一笑,倏地抱住了他。

他道:“謝謝哥,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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