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貧瘠的野（十四）
貧瘠的野（十四）
氣溫漸升，流言漸散，五月的故事就這樣過去。
舒棠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只是額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疤，好在以後可以用頭發遮蓋，舒棠覺得不算壞事。
六月初，班主任開始敲打各個班的學生，班裏已經定制橫幅，要在高考後換上。
“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你們在高考，你們打算怎麽面對這次考試？”
宴池坐在下面一邊發呆一邊打呵欠，心裏默默想着，“這麽多個世界，每個班主任都如此詭異地相像。”她懷疑班主任才是永恒的NPC，為教育問題發光發熱永不止熄。
學生們只被打了兩天雞血，發憤圖強僅限前三天，還沒到中旬就恢複了原來的吵吵嚷嚷。
和蘇萌的那次矛盾之後，很多老師對舒棠的态度也緩和了許多。大家雖然不說，但這樣有骨氣又肯上進的學生很博老師好感。尤其是最近一次的模考，宴池成績略落後，舒棠則從中下游攀到了中上。雖然只是一個微小的進步，但離高考還有一年，宴池替她高興。
蘇萌最終還是打算轉校。在即将步入高三的重要階段，她的家長經過多次慎重地考慮，打算帶她去別的地方。
舒棠不知道她打算去哪裏，但蘇萌家境不錯，去哪裏應該都不用發愁。
臨走前，蘇萌還是約了舒棠見面。舒棠想自己去，奈何宴池每天和她影形不離，沒有一點隐瞞的機會。宴池懷着八卦的心情，像挂件一樣趴在對方身上，蘇萌過來的時候，宴池正恬不知恥地試着讓舒棠背自己。
蘇萌眼神複雜——怎麽辦，她突然想罵人了怎麽辦？
兩人見她走過來，趕緊停下，宴池開始人模人樣地收拾衣服。蘇萌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直接看着舒棠說道，“我要走了，你應該挺高興的。”
舒棠沒說話，只是搖頭。
“但是欺負你的可不止我一個，希望你以後也能有這樣的好機會。”
宴池把系統叫出來偷偷唠嗑，“你看看，這孩子心眼多壞。”
舒棠以為她能多多少少有些反思，看她這個樣子覺得宴池說得挺對，“雖然知錯就改善莫大焉，但狗改不了吃屎的情況一般更常見。”以宴池叱咤廢品站八百年的經驗而言，她的觀點确實很老練。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舒棠也平靜地怼她，“你一走，別人應該不會再有這個膽子了。”
宴池：打蛇打三寸，好活！
系統：鼓掌！！
蘇萌不說話，緊緊咬住唇，想着朋友的勸告，沉默了許久才放出一句狠話，“我們最好以後不要再遇上。”
“如果再遇上，你還是想欺負我嗎？”舒棠平靜地說，“我勸你最好不要，你的悔過書還在我手裏，只要我在這個世界活着，只要你還打算威脅我，我就不介意一直跟着你，讓這份保證書出現在你的新學校、新辦公室，甚至你的親朋好友身邊。你想讓它先出現在哪兒？”
“但你說了你不會發的！”
“你不惹我，我就不會。”舒棠話鋒突轉，“不過現在不一定了，以後要看心情。”
蘇萌一副要哭了的樣子，這回才真的感到害怕，“我不會的，我發誓，我真的知道錯了。”
宴池站出來，微笑着看她，“狠話也放完了，咱們的對話就此結束吧。”說完和蘇萌揮揮手，“慢走哈，你自己認識路的。”
蘇萌走後沒過久，大概十多分鐘，李萬鵬一個人拽着校服走過來。他應該看到了剛才的情景，只是隔得有些遙遠，聽不到幾個人說了什麽。
“你還挺有本事的。”從有意思到有本事，李萬鵬對她的看法才真的改觀。他看她一直忍氣吞聲，覺得這個女生忍性真大，一方面佩服她又一方面鄙視她，現在看她能逼得蘇萌轉學，才發現這個人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但舒棠從來沒在乎過這些人的想法。
宴池嘆了一口氣，把剛才受的氣直接還到李萬鵬這裏，“怎麽，看着受害者孤立無援的時候不說話，現在看到施暴者楚楚可憐又過來指責受害者了？”
“那是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麽關系？！”
宴池也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就不要過來啊，我們需要你的評價嗎？”
舒棠又拉住她，心裏默念一萬遍不要讓這匹野馬脫缰。
“天天‘衛生巾衛生巾’，腆着一張臉笑，用衛生巾礙着你了？做人沒正義感還愛倒打一耙，好意思出來把別人點評一番……”
宴池斜着眼看他，見對方又要生氣，拉着舒棠的手離開，“看你一次來氣一次，以後別在我們眼前晃悠。”
兩人走遠了宴池還在罵，“渣滓”“敗類”“蛇鼠一窩”
最後一句氣呼呼的結尾，“什麽玩意兒！”
舒棠：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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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高三學生即将高考，高二整個班級都被征用用作考場。
舒棠和宴池白天在家看書，晚上約好出去溜達。
夏天已經來了，整座小鎮正處在悶熱的前奏，人們因為新一年的高考忙碌不已。
“明年這個時候就是我們了，你緊張嗎？”宴池看着街邊來往的行人問她。
“不知道。”舒棠抿了一下唇，“我也不知道明年會是什麽心情。”
開心，緊張？還是會覺得解脫？
“對了，宴池你想考什麽學校？”舒棠看着她，好奇地問。
宴池楞了一下，她張張嘴，聲音低沉，“我可能想——想學醫？”
舒棠沉默，整張臉在夕陽的照耀下變得朦胧，“你以前不是說，要學文學嗎？”
宴池吞吞口水，不敢再說話。
如果說以後的專業，她當然樂意和舒棠選一個學校，甚至一個專業；但回家翻看原身日記的時候，宴池看到了她原來的日記——她想做一個醫生。
設定也好，夢想也罷，宴池總想幫原身完成這個心願。
舒棠見她猶豫不決，果然有點生氣，“但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
是的，之前聊天的時候，她說自己和舒棠一樣打算直接考文學——
“舒棠，你聽我解釋……”
舒棠甩開她的手，語氣意味不明，“你知道的，好一點的醫學學院都離我的目标學校很遠。”
宴池糯糯地回應，“嗯，是的，你說的對。”
舒棠想去的那所大學文學專業一流，但如果宴池想選好一點的醫學專業，勢必要選擇其它院校。
“你和我每天打拳的時候就想好了是不是？”
“這個真不是……”
舒棠很了解她的性格，平時要是她能占一分理，絕不會在挨罵的邊緣束手就擒，能這樣閉口不談，大概已經認真想了好久了。
“你說以後和我去一個學校都是哄我的？”舒棠還是不死心。
“沒有沒有。”宴池心裏苦，只能誠懇道歉，“但是醫學是不是更适合我一點？”
系統：很好，宿舍正在作死邊緣蹦迪。
舒棠深深看了她一眼，“行，我知道了。”
說完表情平靜地扭頭離開。
宴池在後邊怎麽喊她都沒有回頭。
系統：你怎麽不追？
宴池：我不敢。
兩個人僵了整整兩天。本來約着第二天一起學習，舒棠不出來，宴池也不想看書，幹脆和小姨去廢品站幹活。
在憤怒和委屈的雙重情緒下，宴池的幹活效率非常高，小姨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受了刺激。沒事幹的時候宴池還給舒棠發短信，可惜舒棠一直沒有回複。
“完了，你把人家弄生氣了。”系統想不通，“你和她報一個學校不就行了？”
“但原主的心願是康複學啊。”宴池還認真地補充了一句，“這個專業很吃香的。”
“……宿主，我覺得你不能因為舒棠很寵你就得寸進尺，她脾氣也很烈，你知道的。”
宴池當然知道！“可是我們總要有自己的人生啊。”
“你倆天天形影不離還要啥自己的人生？”系統也被宴池繞暈了。
“人生很長的，要學習，要工作，要生活，還會有自己的朋友、愛人，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兒。”
系統只聽到了前邊半句話，“她的人生可不一定，你的也不一定。”
按照原來故事的發展，舒棠既有被他殺的可能，也有自殺的可能；宴池這個身體更不用多說，現在後續情節還沒解鎖，根本不知道壽命多長。
“你說過我會長命百歲的。”
“我還說讓你相信科學呢……”
“切！”宴池翻了個白眼，沒再理它。
好不容易學校恢複了作息，宴池跑去找舒棠。兩人一起打水，宴池開啓尬聊模式，但舒棠不想理她，回複都是淡淡的。
“你別生氣了——”宴池試着賣萌，“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宴池不知道怎麽給她解釋，“我本來想和你一個學校來着——”
舒棠終于回過頭，聽她打算怎麽解釋。
“但是那個學校我不喜歡，那個專業我也不喜歡。”宴池趕緊一口氣說出來。
舒棠的腳步更快，直接甩下她往前走，這次宴池不敢等着，趕緊提着壺跟在後邊。“松山大學離你喜歡的那個學校很近的，坐六個小時的火車就能到。”
“你還會來找我？”舒棠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
“肯定啊，我還要帶着你一起吃火鍋呢！”宴池跑過去試圖拉着她，“我真的不是想騙你，也沒有想糊弄你，我們說好的嘛，上大學也在一起，離得遠我也會去找你的！我發誓！”
她放下水壺胡亂拉着舒棠的胳膊，卻在黑暗之中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臉。
手上沾滿了溫熱的液體——那竟然是舒棠的眼淚。
“完犢子了。”宴池脫口而出，“我錯了，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