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妙氤出了光梯,說了聲“自便。”不待戎熄有什麽反應,就先按光腦的定位來到了飛羽山脈入口處的酒店,一眼就看見了艾維特坐在酒店大堂內看書。
他渾身上下不受幹擾、靜谧的氣息在這吵吵嚷嚷的大廳中格外引人注目。
妙氤上前,對方恰好翻頁擡了下頭,也發現了她,“我唯恐你找不到我,所以就先等在大廳裏了。”
艾維特放下手中的書本擱在玻璃桌上,“你的房間信息這會兒應該顯現在邀請函上了。這次是我朋友在飛羽山脈舉辦了活動,為期三天,很高興你願意過來。”
“是我應該感謝你的邀請。”妙氤禮貌地微笑。
“有空可以多去星際各處旅行、游玩一下,放松心情,”艾維特看着跟在妙氤身後的男子,“這位是?”
“什麽?”妙氤轉頭望去,她為什麽完全察覺不到戎熄跟着自己!一時語塞,“你、”
“我的酒店也在這裏。”戎熄平靜地回答,眼神卻是看着艾維特,“我是妙氤的、朋友,我叫戎熄。”
艾維特看出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狀若無事地向戎熄點頭示意自己的友好,“我叫艾維特,是妙氤目前的主治醫師……也是她的朋友。”
“既然大家都互相認識了,這幾天我們可以一起游玩。”艾維特提出建議,“這樣熱鬧些,妙氤你覺得呢?”
你都這樣說了,我能說什麽?
“好的。”妙氤沒有異議,戎熄正合心意。
妙氤的邀請函在進入酒店大堂的那刻起,浮現出一行房間信息和入住須知,上面寫到酒店已經貼心為客人安排了房間,且錄入了入住信息,不必擔心周邊的安全和餐食問題。
艾維特給的邀請函上,每次都有特別的驚喜,妙氤忍不住感嘆,又是一張神奇的邀請函。
戎熄也掏出自己的卡片,雖然沒有妙氤手上的精致,但呈現出一種古樸的氣息,“讓我看看,我的房間在哪裏。”
察覺到對方突然提高的音量,妙氤回頭正好瞥到戎熄卡片上的房間號6506,她再次看了眼自己的房間號5506,有點煩躁!
戎熄不知怎麽也看到了妙氤手上的數字,輕笑了一下,“我們是樓上樓下的鄰居。”
不知怎的,那語調和神态……讓妙氤想到那位一大早狂敲自己家門的“好心”鄰居老太太,她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艾維特的話打斷了妙氤繼續細思下去,“活動明天正式開始,晚上有個舞會,如果你們感興趣可以來室內8號廳參加。如果想去看下飛羽山腳下的夜景,周圍開放的區域,你們都可以去。”
“謝謝你,艾維特。”
“不客氣。”艾維特拿起桌邊的書,“現在我要失陪一會。”
妙氤找到自己的房間號,等她在感應區域站定,房門自動打開了。她随手放下了背上的包,入目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可以俯瞰酒店的花園湖景色。
她翻看起酒店的布局,先找到了附近的餐廳,準備先吃一頓。她自然是對舞會沒什麽興趣的,夜景嘛倒是可以逛逛。
她來到樓下餐廳,選了兩餐碟的食物,愉悅地找到了一把單人靠窗的椅子,附近也有很多單獨用餐的客人,沒有交談,只有流動的音樂和一顆安安靜靜、享受食物的心。
妙氤感到十分自由和舒适,在光腦上選擇好評,轉眼就看見幾條熱門評論:“舒服的單人座、安靜美好的環境、幹淨可口的菜品。沒有偏見、尴尬亦或是無所适從,單人友好型餐廳。”
“不需要玩偶陪伴、多餘的’貼心’,就這樣簡單用餐。”
“我有伴侶、朋友,也有想要獨自用餐的心情。”
……
妙氤邊看邊點頭,嘴裏也津津有味。
用晚餐剛出門口,手裏就被莫名塞入一張粉色卡片,美豔的女仆朝她抛了個飛吻,“親愛的客人,8號廳的舞會已經開始了,誠邀您的加入。”
妙氤擺擺手,想将卡片還給女仆,“我不會跳舞。”
女仆揚唇,笑得張揚,“不一定讓你去跳舞,您就去看看,如果覺得無趣也可以馬上出來。這卡片剛剛已經到了您的手裏,如果要歸還,那就只能放在……”她的眼波流轉,露出襟前的一片雪白,“這裏。”
妙氤受到不小的震撼,她瞪大雙眼、咽了咽口水,“好、好叭。”恍恍惚惚向8號廳走過去。
她好害怕又有點刺激是什麽情況?
8號廳入口
“親愛的客人,您可以自行選擇以下兩個提議:1.隐匿身份佩戴面具2.以真實身份參加。”
還有這種好事?隐隐隐!妙氤望向黑漆漆的入口。
“請抽取您的随機身份。”
妙氤将手伸進桌上的圓球,摸到一片毛茸茸的羽毛,直接拎了出來。服務員笑眯眯,“恭喜客人,是可愛的雪貂。”
“在舞會中,找到和你配對的動物跳一支舞,可以在舞會結束後獲得一份禮品哦!”
“什麽?”妙氤愣住了,“你剛剛沒說要跳舞啊。”
服務員笑容更加大了,“親愛的客人,你真可愛。只有想獲得禮物才需要跳舞。不需要禮物,您佩戴好面具就可以進入了。溫馨提示,面具一旦戴上,中途不可脫卸。”
妙氤又有些好奇,“禮物是什麽?”
“随機掉落呢。”服務員一副不肯透露太多的樣子。
兩個戴好面具的姑娘激動地走了進去,“聽說是一對鑽石對戒!只要跳個舞就行。穩賺不賠啊姐妹!”
“去去去!趕緊的!”
“鑽石啊。”妙氤撇撇嘴,興趣不大。她看了眼面具內的花紋,一根灰白色、帶斑點的的羽毛?花紋很快淡出視野,她眨了眨眼,是眼花了嗎?
後面陸續跟來的人群催促着讓她往前走,她将面具覆蓋住整張臉,随即跟上了前頭的兩個姑娘。
拉開帷幕,一陣刺眼的光茫讓妙氤閉住了眼睛,很快,富麗堂皇、大氣端莊的舞廳全貌呈現在妙氤眼前。
一切都亮晶晶的,妙氤“喔~”了一聲,頗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大開眼界。她贊嘆了幾秒,徑直走向了食品區,這裏的食物會和餐廳有什麽區別呢?
周圍有一些不戴面具的生命體,更多的,是為了奪得最後的鑽石而選擇佩戴面具的生命體。
他們仔細觀察着身邊的人群,試圖找出和自己配對的動物。
妙氤塞了一小口果切,回過神來的她思索,“也沒說怎麽确定對方就是自己的配對的動物呀~”接着她小幅度晃了晃腦袋,反正自己不參加,随它去。
她找了個清淨的角落,慢騰騰又吃了起來。
舞臺中央爆發出一陣驚奇,是有一對動物找到評判員要求裁斷。
評判員看了面前的兩位一眼,分別是一只狼和白兔,他沒有說話,只是做了一個手勢,一旁的服務員開口,“很遺憾,你們并不配對。”
随後他在兩人耳邊各說了幾句,那兩位恍然大悟,懊悔地分開了。每人只有一次配對驗證的機會。
陸陸續續的,一連來了幾對,都以失敗告終。妙氤輕輕打了個哈欠,準備吃完點心就離開。
“你好,這裏有人嗎?”一只長頸鹿,哦不對,是戴着長頸鹿面具的陌生生命體。妙氤不在意回答,“沒有。你随意。”
那人有些猶豫,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妙氤無奈地皺眉,“不好意思,我不會跳舞。”
“不要緊,我可以……”話還沒說完,一道熟悉的聲音截住對方的話,“她和我有約了。”
“嗯?”妙氤擡頭看向打斷長頸鹿說話的闖入者,嘴裏的點心只嚼了幾下、卡在喉嚨口。
“啊這樣啊……可惜。”長頸鹿失望地走開。
妙氤口中的點心被舌肉輕輕推送進腹中,她放下右手進食的叉子,“我?你?沒有約吧。”
“沒有約,但是都來了這裏。這屬不屬于,不約而同?”戎熄自然地坐在妙氤對面的椅子上,“據我了解,你應該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又找到了什麽詐騙手段?套近乎的話這個很沒新意了。”妙氤理直氣壯,“我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
“為了防止你有困擾,我特地選了最小概率找到你的地點。”戎熄有些無辜,“但命運好像依然讓我們在這裏相遇。”
“命運?”妙氤向後靠在椅背上,研究起了頭頂的燈罩,“那是個什麽東西?”
戎熄攤開手,“我以為你會比我,更理解你們群體的概念。”說完他轉頭看向舞池,“這裏的主題是舞會,你既然來了,不跳舞嗎?”
妙氤忍不住向他翻了個白眼,也學着他的樣子攤手,“我不會。”
戎熄左手點了點一側的椅子扶手,“我也不會。試試?”
“兩個都不會跳舞的人去跳舞?”
“因為都不會,都是第一次接觸的新事物,才有意思。如果只是做你有把握的事情,那永遠只能站在原地。”
戎熄看着繼續吃東西的妙氤,率先起身,“你是怕出糗嗎?”
妙氤嘴裏含着食物,拿着勺子就跳了起來,“我、讓我吃完。”
妙氤說不清為什麽答應和戎熄跳舞,可能是有種被他在跟蹤的懊惱,也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勝負欲,又或者只是發洩些不滿……
她将手放入戎熄遞過來的手掌,這副人類軀殼的溫度比正常人類的溫度低了幾度,幹燥、有力,兩人一個轉身邁入舞池。
前一曲末尾還未結束,他們慢慢移步進中央,妙氤再次陳述不争的事實,“我真的不會跳舞。”
戎熄一臉平和,“我也不會。”
妙氤看見周圍人漸漸聚攏,跟着音樂翩翩起舞,她抿住嘴唇,有些打退堂鼓,“我們都不會,那就跑吧。”
“那不行,”戎熄耐心觀察着周圍人的腳步,“你答應我了。”随即有樣學樣,邁出了第一個步子。
妙氤發出一個細微的氣音,來不及躲閃,向後倒去,就被戎熄的長臂一把撈了回來,她一下就臉紅了起來,小聲地說,“你怎麽就開始跳了?我還沒準備。”
戎熄拉住她想抽離的手掌,很新奇妙氤的反應,誠實地附和,“我也沒準備,可是這一曲音樂開始了。”
你确定不是在整我嗎?妙氤深吸一口氣,磕磕絆絆跟着戎熄腳步走,又認真觀察起來周圍的舞步。
幾圈下來,兩人的舞步磨合得似乎都不錯。
妙氤對着周圍左看右看,又時不時低頭注意着腳步,頭頂傳來戎熄壓低的聲音,“你應該專心看舞伴。”
妙氤正盯着領舞小姐姐流暢優美的舞步,“嗯嗯,我看着呢。她跳得真好看。”視線一點點上移,從鑲滿水晶的高跟鞋到翩然翻飛的潔白絲絨裙擺,最後到小姐姐孤傲神聖的天鵝面具。
面具,她好像還沒仔細看戎熄戴的是什麽?她轉過頭仰着脖子,将注意力分給和自己共舞的“人”:面具的眉尾處各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羽毛,紅色的圓眼大而無神、呆板木讷,尖尖的黑色鳥嘴正好架在他鼻子上方,怎麽看都有點滑稽!
這是什麽鳥?
莫名被戳中笑點的妙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仿佛觸發了妙氤全身的細胞,起初她還有嘲笑別人面具醜是不是不太好的想法,但是越是想止住不笑,她就越想發笑。
她就這麽笑呵呵地一邊跟着戎熄旋轉,一邊收不住大笑,引來周圍人的側目,連帶着戎熄不明所以,“怎麽了?”
戎熄說話間,面具上的羽毛跟着一抖一抖,妙氤笑出眼淚,一個勁擺手,也不回答,只因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如妙氤會不理解非人類的戎熄一樣,戎熄有時候也不理解妙氤,更不理解這具他創造出來的身體。
他只覺得自己寄居于的這副軀殼、親手打磨的那顆心髒,不停告訴他,“妙氤不能和別人跳舞。”
只有當妙氤的手,疊放在他自己的手掌中時,那顆叫嚣着、吵鬧着要脫離的心髒,才會變得平和、安寧。
這是他塑造的産物,總有一天游戲會結束,生命會靜止,軀殼也會失去意義。
他不是人類,也成不了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