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兩人跳完舞，就各自回了房間。

妙氤回想起舞會，突然有些後悔地躺在床上，“啊，我怎麽忘了，應該趁機多踩他幾腳的！”

她來到陽臺，擡頭望向廣袤宇宙中的無數星光，那些光芒、即便到了星際時代，依舊無法被人類完全準确的計量。

房門被輕輕敲響，妙氤從神游中清醒，她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只剩下一張紙條和一根灰白色、帶有斑點的羽毛。

紙條上正面寫着，這是今天舞會的小禮品，附言：“灰姑娘遺落了水晶鞋，王子靠着水晶鞋找到了她。”

紙條反面簡潔得多：“舞伴雕鸮的羽毛——讓你忍不住發笑”

與此同時，戎熄撿起地上的刀叉，看向壓在刀叉下的紙條，“舞伴雪貂的專屬刀叉——用餐時間請不要說話”

來到飛羽山脈的第二天，艾維特保持神秘的活動露出了廬山真面目，各種極速挑戰賽将會在山脈中舉行，最受矚目的應該是極空飛鎖。

活動參與者從山腳入口處出發，自行前往山頂。以山脈最高處為起點，極速飛降到山脈最低處的終點，也就是酒店花園內的六邊形湖泊。

因為是游樂活動，上行不限制客人使用任何工具和載體。飛降時只能通過舉報者提供的繩索，飛降全程1萬公裏。

因為生命體有差異，可自行選擇佩戴安全護具與否。同樣以身試險的族類，需要事先完成免責協議的認證後，方可參加。

妙氤作為星際新人類，即便經過進化，精神力強大且擁有異能，本身的體質還是很難适合這種項目，僅僅飛羽山脈最高峰-3560℃的超低溫，足夠她望而卻步了。

即使穿戴護具，也只能抵擋小部分危險。

但這不妨礙，她在人群中圍觀，看一個個超級彪悍、極具冒險精神的生命體酣暢淋漓地半空中做出高難度動作、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完全沉浸、享受在活動項目中。

她随意逛了逛，走向項目公告欄，一條條浏覽過去，最終定格在某個項目上，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來。

艾維特在遠處揮了揮手，向妙氤這邊跑了過來，語帶歉意地表示，“本來我邀請你來這裏游玩，計劃帶你去些有趣的地方，但狀況頻發，朋友需要我在這三天裏，協助他們組織做這樣、那樣的事情，我都快懷疑他們是拉我來做苦力的。”

妙氤聞言笑了笑。

“所以這三天你要自行探索了，飛羽山脈很大，也有很多有意思的風景和活動。”艾維特給妙氤一本宣傳小冊子，“如果覺得一個人無聊的話，對了我記得昨天你還有認識的朋友在這裏，你們或許可以結伴。”

遠處有人喊着艾維特的名字，他立即回應了一聲，無奈地朝妙氤搖搖頭，“我想我該向他們收點報酬才行。”

妙氤并不在意有沒有人結伴，“沒關系你去忙吧。這裏很美，我想我已經有了後面的安排。”

“那再好不過。”

妙氤租借了一輛高速飛梭。

活動游覽中有一條進入山脈的13號線路，能在線路全程中經歷多次的季節交替。

運氣好的時候，可以在中途遇到山脈中的奇景：半空中漂浮翻飛着半透明的、羽絨狀晶體，當你走進其中，原本巍峨高大的山脈會突然下塌變成五光十色的平原湖景，美不勝收。

而當你離開這些懸浮的晶狀體區域，一切又恢複成原狀。

星際曾專門成立過研究小組，發現晶狀體形成的條件很苛刻，且極不穩定，所以能見到的這種現象的幾率只有3‰。

妙氤進入飛梭的駕駛艙，聽到有人敲了敲飛梭的尾部，她以為是工作人員還有什麽需要提醒，向外探出頭，“怎麽了？”

是戎熄，妙氤看他走了過來，她閉住了眼睛、壓下心中的情緒，她需要有獨處的空間去理清內心的想法，這個時候她基本确定對方就是在跟蹤自己，“巧合太多，讓我肯定你在故意跟蹤我。”

戎熄聽完妙氤壓低的聲線，點點頭，“我想和你一起。”

“星際法第三千四百九十七條，無故跟蹤生命體，且被跟蹤的生命體明确表示己方的隐私權已被侵犯的，三次以上，星警會來關照你,”妙氤豎起一根手指，“警告第一次。”

而後迅速關上駕駛艙，朝外面的戎熄揮了揮手——再見！

被人跟蹤侵犯了妙氤的自由邊界，她對戎熄這種做法很窩火，尤其是被欺騙之後！她以為在一切說開之後，對方也應該結束這種繼續欺騙的游戲了吧，兩人沒有理由，繼續建立在單純利益之外的、其他聯系。

一套啓動流程果斷堅決，飛梭當即消失在原地。

戎熄呆立當場，第一次體會一種被人類定義為“不知所措”的情緒，這樣的妙氤，他沒有見過。

調查她、勾引她、欺騙她，若即若離、似是而非，妙氤覺得戎熄就是仗着自己喜歡他才如此有恃無恐。

對方只是假借“喜歡”的名義完成雇傭任務，現在任務也沒了，之前收留他在自己眼裏也是利益交換。

他還這樣跟着自己做什麽？實驗升級嗎？

妙氤高速的穿梭漸漸趨于平緩，就像她剛剛賭氣幼稚的行為也已經停止，她不應該被戎熄牽着鼻子走，總是在意對方到底怎麽想的？

λ-伊萊西普族是怎麽思考的？說不定那位非人類也不知道真人類是怎麽想的，他只是研究，假裝、分析、推測人類的心理活動和行為模式罷了。

妙氤獨自沿着13號線路行駛，周圍的生命體活動痕跡逐漸減少，她開啓了自動，低頭搜索λ-伊萊西普族相關的研究資料和書籍。

他可以研究她，她也可以啊。

“《λ-伊萊西普族科普知識大全》”、“《λ-伊萊西普族歷史大觀》”、“《λ-伊萊西普族生物剖析》”、“《λ-伊萊西普族的演變》”……“《λ-伊萊西普族——你不得不知的秘辛》”……怪怪的名字？算了，這個也看吧。

不知不覺妙氤下了一堆書籍的訂單，做完這些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喜歡的到底是λ-伊萊西普族創造出的人類雕塑，還是這位λ-伊萊西普族？如果離開λ-伊萊西普族的操控，“戎熄”還有自我意識嗎？

妙氤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鎮住了！

她好像分不清，又好像……她“花心”地喜歡了兩個“非人類”？

如果她喜歡的只是被塑造出的那半個人類、戎熄的軀殼，那她研究λ-伊萊西普族又有什麽意義？

飛羽山脈的內空中，洋洋灑灑浮現出細碎的、羽絨狀晶體，他們在妙氤不知不覺沉入的思考中，悄悄向她的方向聚攏。

妙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這才發現原本綠意盎然的飛羽山脈，此刻已被冰雪覆蓋着。

她打開操作面板，尋找着自己的位置，顯示她還是在預定的軌道中繼續前進，是那條13號線路，沒有改變。

眼前的路漸變離譜，妙氤的飛梭一股腦地鑽進巨大的草叢中，鋪天蓋地的綠色圍攏過來，飛梭在草叢中閃出銀色的光芒，子彈一般向着未知沖去……

起點處，用于定位飛梭的信號突突閃了幾下，旋即恢複正常。

妙氤盯着駕駛艙內的各項數據，高度、方向、距離一切正常，但當她看着駕駛艙外的情形，總感覺自己就是在一路向下！

青綠色的野草根根分明，随着外部氣流有節奏地扭動、拍打在飛梭之上，發出“噼啪”作響的摩擦聲。

綠色的葉片逐漸轉變成藍黑色，巨型嗜鹽海藻森林從容接過妙氤所在的飛梭，飛梭不受控的自由旋轉，奔向深海的沙地。一片沙地繼續迎接這個闖入者，飛梭栽種在流沙中，緩慢地下陷。

妙氤經過剛才的颠簸和落體，在飛梭中頭暈眼花，等她回神時，一顆顆砂礫已經沒過駕駛艙頭頂，遮住最後的光亮。

五光十色的大理石湖面上掀起一陣水花，搭載着妙氤的飛梭從中躍出，夾帶着鋪天蓋地的砂礫散落在湖面上，沒有下沉，似乎是難得出來冒頭，讓它們不願離開。

飛梭平躺在湖面上，周圍折射出的光彩讓妙氤重新睜開眼睛，這是無數生命體做夢都想看到場景，深藏在飛羽山脈的奇幻陷落。

萬籁俱寂，妙氤爬出停止運轉的飛梭，接觸湖面的一瞬間，以她為圓心，泛起一層層固态的漣漪。

她站了起來，湖面就像無邊無際的鏡子，在鏡面下，映出颠倒的自己。她在鏡面上踱步，鏡面下的人也做出一樣的動作，每走完一步，就多出一個颠倒的妙氤，她們全都直勾勾地盯着鏡面之上的創造者，露出淡淡的微笑。

場景有些詭異，妙氤只走了七步，以湖面為軸，另一邊的湖底下就多出七個對稱的自己。

她不清楚這些“人”有什麽目的，也不知道，是該繼續走還是停留在原地？

躊躇間，遠處傳來破冰的聲音，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從湖面下接近，湖底的妙氤們一個一個被拉進了深淵，她們面容祥和、始終帶着那紋絲不動的微笑。

最後一個披頭散發女人浮了上來，拼命敲打着妙氤腳下的湖面，妙氤只覺得一切很不尋常。

她不打算做什麽，只是觀察，忽略了湖面下的女人，一邊捶打一邊用尖銳的指甲摳劃着。

“後退！”一聲歷喝傳來！

與此同時，一只冰寒刺骨的骷髅白爪穿透湖面，死死捏住妙氤的小臂用力一拉，她栽進了鏡面之中。

戎熄發洩式地踹向剛剛破洞的湖面，此時堅固的平面上，除了幾顆不慎遺落的碧色水珠，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