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歉
道歉
唐憬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看見走廊的天空，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剛才那麽多老師，她們還鬧出了個大烏龍，王主任一直堅持說她們絕對親了嘴兒，她們堅持說沒有親，好在她們的班主任都站在她們這邊，說王主任絕對是老花了。
唐憬先走了出來，之後簡沛才跟着她出來。
兩個人都要去自己的教室，所以看上去像在一起并肩走着似的。
簡沛邊走邊問：“你為什麽不和老師說王奈的事情？”
“我說了他們就會信嗎？而且之前也不是沒有前車之鑒，更何況我們也沒有證據……他還是年級第一，你說老師們會信我們的一面之詞嗎？”唐憬的聲音聽起來很苦惱。
“那就是說你也沒辦法是嗎？”
“……我再想想吧。”
簡沛聞言，默默放慢了腳步，看着唐憬的背影。
唐憬意識到簡沛好像是故意的，便回頭望向她，問：“怎麽了？”
“你不想對他做些什麽嗎？”
就像唐憬對簡沛做的那樣，纏着她，用厭棄的目光看着她，讓她丢掉兼職，追着她喊人渣……難道唐憬只是對她這樣嗎？
按理說，簡沛也許今後與唐憬再無瓜葛，是可以不說這樣的話的，畢竟之後也是陌生人……但她對唐憬的感覺和對別人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看到唐憬，唐憬嫌惡她的眼神和目光就會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裏。
她覺得很難受，這會讓她想起來小時候那段被人讨厭的日子。在某一天、某一刻，明明之前都用那樣單純又友好的目光看着她的同學們，忽然變得讨厭她……
她以為已經過了這麽久，自己早就該走出來了，可遇到了唐憬，她才意識到并沒有。甚至，她知道自己有了想将那個時候的委屈和不滿發洩在唐憬身上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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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憬聽到她的問題，怔愣在原地。也是經過這一提醒，唐憬才記起來自己還沒有慎重地給簡沛道個歉。在今天第一次知道她名字之前，唐憬甚至都是以“人渣”來稱呼她。
唐憬走到簡沛對面，眼神變得認真又嚴肅起來。
可話還沒說出口，後面就傳來一陣那些老師們的談笑聲。
本來被王主任誤會就弄得很尴尬，唐憬一想到這事臉就變得通紅，只好道：“我們可以放學後在行政樓那裏見面嗎？你一定要來，我會在那裏等你。”
唐憬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轉身就快步走了。簡沛也不想被後面的老師喊住，便也離開了。
唐憬剛回到座位上，葉曉就大力地用手肘捅她：“你昨晚幹什麽去了，為什麽不回我消息，也不回家？”
班裏早讀的同學已經來了大半，唐憬還很驚訝葉曉今天怎麽也來早讀了，畢竟葉曉和她如出一轍地貪睡，早上根本就起不來，很少主動來學校上早讀。
“別提了，我和簡沛被困在行政樓了，餐風露宿睡了一晚上。”
“簡沛是誰，我怎麽不認識？”
“就是那個‘人渣’……不過我昨晚已經弄清楚了，都是誤會，她人很好，所以我打算跟她道歉。”
“哦。”
葉曉了解了情況，從抽屜來掏出來一暖手寶：“給，暖暖手吧，對了，你吃早飯沒？”
唐憬搖搖頭，又打了個哈欠，随便拿了本書墊在桌子上就準備睡覺。
腦袋剛要碰上書面，葉曉就伸手貼上她的額頭，硬生生将她的腦袋擡了起來。
“幹嘛啊，我真的好困啊……”
葉曉在她桌子上放了一瓶草莓牛奶和一個小蛋糕：“吃了再睡吧，你真的不餓嗎？”
唐憬本來只是困，但是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潛藏的食欲也被勾了起來。
“放心，我幫你看着老師，快點吃。”
有葉曉替她看風，她便拆開包裝吃了起來。話說，自己有好久沒吃甜品了……倒是可以去唐憬店裏給她加加業績……也不失為一種道歉方法。
唐憬又在自己的口袋和座位上到處搜，終于在抽屜的角落找到一條吊墜項鏈。
這條項鏈是自己開學時特意買的，後來也沒怎麽戴過。她連忙用紙巾擦了擦，莫名覺得這條項鏈很配簡沛。
而且就算簡沛不想戴，也可以拿去賣掉換錢。
對了……還得寫一篇誠懇的道歉信。
“葉曉，你有沒有信紙？”
“有啊，給。”葉曉抽出來一沓信紙拍在她桌上。
她用幾個課間寫完了信，然後讓葉曉看了看。
葉曉就迅速看了一遍，就抱住自己的手臂：“你寫得太肉麻了吧，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怎麽會！”唐憬低頭看着桌子上的信，“我還用了好幾個排比句呢，當成一篇作文都綽綽有餘了好嘛。”
葉曉嘲諷道：“你這排比句給老師閱卷都要說你下筆虛浮，根本沒意義。”
唐憬想到自己之前幹的蠢事，心裏就郁悶：“才不是，你太敷衍我了，我去找班長給我看。”
唐憬剛想去找班長，班長先找上了她。
班長那了像大幅海報的東西走到她桌子旁，道：“唐憬，班主任指名要你貼這個。”
“這什麽？”唐憬呆呆地接過，但這不是什麽海報，上面頂頭大大的兩個字寫着——校規。
葉曉湊過來看着，問：“外邊牆上不是早就貼了一幅嗎？怎麽還要貼啊？”
“班主任說這個王主任趕出來的新校規，可能哪些地方有改動吧。”
唐憬聽到王主任這個名字，渾身難受，拿着校規就起身，道：“行，有膠水嗎，我現在就去貼。”
班長給她拿了瓶膠水，唐憬就帶着去了教室走廊外邊。
那個舊校規還好好地待在牆上，也沒有破損。唐憬一條一條比對着，看到了第七條同學關系那裏，終于知道是哪裏改動了。
那一行“異性同學關系不能過密、不允許早戀”那裏被改了，将“異性”給去掉了，反而多了個括號，——“不論同性、異性”。
括號裏的字還是黑體加粗，想不讓人注意到都難。唐憬捏着新的校規，手指觸碰着自己的下唇，耳朵泛起一片紅。
她們真的沒有親吻……她的嘴唇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簡沛的臉頰而已，接觸的時間有三秒鐘嗎？
唐憬一邊蹲下去貼着校規，一邊不可控制地回想那時尴尬的場景。
好像沒有吧……又好像有。那個時候簡沛的表情是怎麽樣的？離得太近，她只能看見簡沛的眼睛。而且簡沛那時好像也和她一樣愣住了。
不過，王主任也真的是，不知道到底算迂腐還是開明，唐憬抿着嘴，心裏只能期待無人發現新校規和老校規的不同。
到了放學的時候，唐憬讓葉曉先回去。葉曉皺起眉：“你又要幹嘛啊，又讓我一個人回家。”
“我要去根別人道歉啊，你也要去嗎？”
葉曉想了想：“我又沒錯，我道什麽歉……”
“那你就先回去呀，”唐憬往樓下臺階走着，回頭對她擺擺手，“我晚上給你打視頻，拜拜！”
葉曉看着唐憬着急忙慌的背影，默默撇開頭，悶悶朝着學校大門走了。
唐憬走到行政樓那裏，看到那個路燈時，心裏沉了一下，看着那裏的眼神瞬間變得低落。
她慢慢走過去，發現小黑貓還靜靜地躺在那裏。她和簡沛被救下來的時候，明明拜托過那個掃地的大爺将小貓埋起來的，可能大爺給忘了。
她戴上手套将小貓抱到另一邊的土地上，然後撿了個大石頭就開始刨坑。
刨坑刨了一半，她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簡沛走到她跟前，唐憬擡頭看着簡沛，覺得這一幕太過似曾相識了。
“……”唐憬的目光和簡沛接觸着，但心裏還是很尴尬，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口說道歉。
簡沛倒沒說什麽，将書包扔在一旁，也撿起了一個石頭，幫她繼續刨着土。
兩人一起将貓埋了進去。簡沛剛要将土填回去，唐憬忽然說：“等一下——”
簡沛的手聽住，疑惑地看着她。
唐憬小跑着到了一顆梅樹下，她摘了兩三朵梅花下來，然後放在小黑貓的身上。她大概看了好幾秒，才說：“現在好了，可以埋了。”
簡沛雖然不太理解這種“多此一舉”的事情，但她想起一件事，然後拿着手機對着小貓拍了張照，算留下一個證據。融了雪的土地弄得她們的手都很髒，兩人就轉換陣地，去了學校的小池塘旁邊洗手。
期間唐憬一直沉默着不說話，目光垂着，明亮的眼睛也灰蒙蒙的。簡沛不會安慰人，就靜靜地在旁邊和唐憬一起蹲着。
“我走了。”簡沛看時間也要到了，她馬上要去蛋糕店，于是站了起來準備走。
唐憬也跟着站起來，還拉住了簡沛的書包帶子，不讓簡沛走：“等一下。”
“怎麽了？”
簡沛等了三秒，見唐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什麽都沒問，又準備走。
“對不起，”唐憬的聲音比風聲還小，但抓着簡沛書包的勁兒可不小，“我……我給你寫了封道歉信，你不想看一下嗎？”
簡沛聞言道：“不用了。”
唐憬擡頭，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模樣，好像在表示抗議。
簡沛只好改口：“……給我吧。”
唐憬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精致的信封，簡沛接過時還能嗅到一絲香味。
簡沛問：“我現在看嗎？”
唐憬點了點頭。
簡沛于是拆開精致的信封，裏面有一張折起來的信紙以及一條項鏈。
簡沛先是将信拿了出來，看了眼低頭害臊的唐憬一眼，就将信紙展開了。她快速地浏覽了一遍，內心毫無波瀾。
而唐憬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其實剛才簡沛展開道歉信時她就特別想跑開，這種感覺比當着全班人的面念自己的日記還要尴尬。但唐憬她又特別想在簡沛面前表現得真誠一些，所以只能忍着。
唐憬不敢看簡沛，只敢說話：“……你看完了嗎？”
“嗯。”簡沛點頭。
唐憬剛張了張嘴要問簡沛的感想，卻見簡沛眉毛似乎微微皺了起來，目光聚焦在信紙的某個部位。她心裏頓時慌了起來，簡沛這是對她真誠的道歉不滿意？
簡沛幽幽的聲音穿進她的耳朵：“有個錯字。”
“……？？！”唐憬愣在原地，憤憤将信紙搶了回來：“不準看了！”
簡沛不明所以，剛才還叫她看，現在她已經看完了又說不準看？
下一秒唐憬就給了她答案。
“……你知道我寫了幾個課間嗎？你什麽都不說就算了，還專門挑我的錯字，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寫了什麽。”
簡沛有些許的無語，不說錯字，整篇道歉信看上去也就三百字左右，而且全都是顧左右而言它，最有含金量的就是擡頭的三個大大的“道歉信”三個字。如果沒有這三個字，簡沛恐怕都不會覺得這篇文字是用來給她道歉的。
如果唐憬是來找簡沛尋求原諒的，那麽簡沛不會說什麽拒絕之類的話。簡沛現在只想趕快走，蛋糕店還需要她幫忙呢。
“我接受你的道歉，”簡沛将信紙疊好重新塞了進去，連同裏面的項鏈一起遞給唐憬，“還給你，裏面的東西我不需要。”
唐憬瞪着簡沛，道：“我也不要，你不要就扔掉好了……我等會回家了就去給那個餐廳打電話，說我誤會你了，然後給你證名，這樣我也不欠你什麽了。”
随你吧，簡沛心裏這樣想着，然後伸手又将信封遞了回去。
唐憬可能覺得沒面子，哼了一聲就跑了，留簡沛在原地目送她慌不擇路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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