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怕
可怕
那個人的身影消失不見，簡沛聽見唐憬隐忍又低低的的啜泣聲，靜靜地靠着牆坐在她的旁邊。
等唐憬的情緒可能緩和了一點，她才道：“你不覺得他很眼熟嗎？”
“……眼熟？”唐憬的聲音還有點哽咽，她拼命地想了想，“可我不認識他啊……”
“是王奈，現在有印象了嗎？”
“王奈？那不是開學典禮的那個年級代表嗎？”唐憬想起來了，“而且他跟你是一個班的，也是三班，對不對？”
“嗯。”簡沛點頭，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唐憬為什麽會知道她是三班的。
“那你之前說有很大把握，其實是你早就知道是他？”
“我只是猜想，他的座位在我前面，最近經常有貓毛飛到我的桌子上。”
唐憬又繼續問：“那你怎麽肯定他會來這邊？”
簡沛在這個班級裏并沒有朋友，一直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開學伊始，還是有不少同學來向她示好，可是漸漸的，那些同學發現簡沛并沒有什麽要和大家深入發展的意願，就逐漸都放棄了。
今天甚至是第一次，她主動找前桌王奈聊了聊。
王奈表示他很喜歡貓，所以簡沛就借機說在她行政樓後面看見了一只。
“什麽？”唐憬聽完看着簡沛的表情忽然變了，“你告訴他這裏有小貓？！”
簡沛知道唐憬又要誤會她，因為有前車之鑒，這次她不打算給唐憬留一絲一直誤會她的餘地。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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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簡沛話還沒說完，唐憬就打斷了她：“你要說什麽，說你不是故意的嗎？”
簡沛想要反駁，就見唐憬又落下兩道淚：“你要是想跟我證明，我會聽你的，可你把他引到這裏……”
“我是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來，但我不知道這裏還有貓。”
唐憬明明剛止住哭，現下因為她又哭了起來。
簡沛在一旁看着，又跟剛才一樣默默地等着唐憬平複心情。見唐憬一直埋着頭，她心底掠過一絲道歉的念頭。
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唐憬終于擡起頭：“對不起。”
簡沛怔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唐憬。
唐憬嘆了口氣，抱着自己屈起的膝蓋：“我剛才只是……很難過。所以……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比起唐憬之前一口一個人渣的喊她，剛才那些話對簡沛來說根本不算什麽。簡沛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來一包紙巾，遞了過去，唐憬也伸手拿了。
唐憬的手指短暫地碰到了她的手，冰冷的觸感隔着手套傳遞了過來。她下意識借着微弱的光去看唐憬的手，露在手套外的手指明顯凍得紅腫。
于是簡沛脫下自己戴着的手套，道：“這個還給你。”
唐憬看了眼，撇過臉：“我不要。”
“你的手——”
“我都說我不要了，你穿過了，我不想要！”
空曠的露臺，唐憬的聲音因為今天情緒不穩定而沒控制好音量。
其實唐憬話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話好像有歧義，有點後悔地看了簡沛一眼。
簡沛在聽到剛才那句話後，只是默默握緊了手套。
誰也不說話，耳邊只有融雪的稀碎環境音。
唐憬又悄咪咪看了一旁的簡沛，簡沛依舊只是握着手套，也不戴着，仰着頭在那看天空。
唐憬便也跟着擡頭去看頭頂，一望無際的黑夜，倒是有幾顆星星。
不過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就這麽幾顆星，一點也不壯觀，簡沛為什麽能看這麽久……
沒有手機也沒有手表，唐憬根本不知道她們就這樣沉默了多久。她還是在意剛才她對簡沛說的話，垂眼看了眼簡沛的手——手指白皙修長，不像她，只要不保暖，手指準凍成胡蘿蔔。
但……這樣的天氣，是不可能不冷的吧……
簡沛一不戴手套，二不把手伸進口袋，除了裝酷，唐憬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簡沛是在生悶氣，在跟她賭氣呢！
唐憬猶豫片刻，伸出一根食指，像蝸牛一樣緩慢地朝着簡沛的手掌進發。
她碰了碰簡沛的手，果然，冷冰冰的，所以簡沛完全是在生氣呢。
簡沛感受到被觸碰的感覺，便向她投來目光。唐憬杏眼彎彎，索性直接一把握住了簡沛的手，原本被簡沛攥在手心的手套落到了兩人之間的地上。
“不冷嗎？”
唐憬的手套毛絨絨的，蹭得簡沛掌心發癢。
見簡沛盯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沉默不語，唐憬也不放開手，清了清嗓子，說：“你別生我氣啦，我剛才說不想戴手套不是嫌棄你，只是我本來就不喜歡用舊的東西，而且我有一點點潔癖，所以才這樣……”
“你想多了，”簡沛忽然很用力地将手抽了出來，“我沒生氣。”
唐憬看着簡沛的樣子，忽然覺得還挺可愛的，嘴角忍不住揚起，撿起來那雙地上的手套捧到簡沛面前。
“不生氣的話就戴上吧？”
簡沛這才又戴上了手套。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還沒有困意的時候，唐憬尚且能忍忍露臺的寒風。
可是随着時間流逝，她的困意開始席卷全身了，但因為寒冷總是睡得不舒坦。
“你睡了嗎？”
回答唐憬的只有沉默。看來這人已經睡着了……她這個時候才開始打量起旁邊這個人來，眼神從她下巴移到鼻子，再到眼睛……
她仔仔細細地觀察着簡沛，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見簡沛時此人“冷酷無情”的模樣。
雖然簡沛睡着表情也和之前沒差，可給唐憬的感受開始變得截然不同。
皎白的月光映照着她的半邊臉，白皙光滑的皮膚在光線不好的地方更加顯現，配上她冷冷的睡顏，就像是被露水浸潤的白山茶。
在漆黑的冬夜露臺上過夜，對唐憬來說是第一次，所以她理所應當地沒睡好。
唐憬起初也是靠着牆睡的，可是後腦勺壓根撐不了太久，後來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怎麽就靠到簡沛肩膀上了。
半夜唐憬醒了一次才發現自己靠別人肩頭了，看了眼簡沛，發現她還在睡着。
唐憬盯着簡沛的肩膀，猶豫片刻，聲音比蚊子音還小：“我可以靠着你的肩膀睡覺嗎？你不說話，我就當做默認咯~”
那聲音小的幾乎只有唐憬自個能聽見，何況還要故意問一個睡着的人，于是唐憬便歡歡喜喜地靠上了比牆柔軟點的肩膀。
再次醒來時，唐憬迷迷糊糊地睜開一條縫，第一眼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
唯一的感受是她的臉頰好冷，肩膀好酸。
她翻了個身——“啊！！！”
一陣恐懼的尖叫驚飛了一旁的鳥。
她只是翻了個身，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冷不丁地映入眼簾，任誰都控制不住被吓着的吧！
她猛地清醒了，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睡在了簡沛腿上。
簡沛比她醒的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就在盯着她。
唐憬眨了一下眼睛，坐了起來，尴尬地問：“你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不叫醒我？”
“剛才。”
一直到天光大亮，終于有人經過這裏。兩個人被救了下來。
當然，她們并不是被救下來就平安無事了。兩個人一起被提溜到了辦公室，一起沉默地面對着那些班主任。
很不巧，今天趕上這堆班主任開會，給她們兩個拿了兩個凳子坐後面默默旁聽。
其中就有昨天舉着手電筒的王主任，唐憬悄咪咪看了王主任一眼，王主任帶着個老花鏡看電腦呢，壓根沒看她們兩個，看來昨天根本沒看清她們的臉吧。
唐憬還能聽到另外一棟樓裏同學們早讀的聲音，唐憬不上早自習，所以以往這個點，她還在家睡懶覺呢。
加上昨晚也沒睡好，一時哈欠連連的，留下兩串生理性眼淚。
她還沒來得及擦，那些班主任就開完會了，其中還有唐憬的班主任魯老師。
魯老師一扭頭看見唐憬臉上兩行熱淚，充滿憐愛地感嘆道：“哎喲！別哭啊，只是讓你們注意遵守校規，沒多大事的哈。”
唐憬見魯老師誤會了，就借着點點頭。
另一邊，簡沛的班主任田老師轉了過來，說：“說說吧，你們倆昨晚為什麽不回家？待在學校幹什麽呢？”
唐憬怕簡沛會将她們看見的事情說出去，就率先搶答道：“補習！我找她補習，所以……”
簡沛看都沒看唐憬一眼，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
“你們補習補到行政樓去了？”
“……因為那邊很安靜。”
唐憬知道自己找的借口很蹩腳，可是她一時也想不出來還有其它的理由。
咚咚咚——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老王，你要的東西給你拿過來了。”那人拿着兩個書包送到了王主任桌上。
唐憬定眼一看，那個湖綠色的包，是她昨天沒來得及拿的，還有那個深色的書包，她也記得，是簡沛的。
王主任一邊打開兩個包的拉鏈，一邊發話：“昨天我在學校裏逛呢，抓到一對學生親嘴……跑得又快，慌不擇路的，書包也不拿，還有個學生樣子嗎！”
魯老師聞言道：“哎喲！現在的小孩都早熟，是得教育教育，我們班倒還沒有發現這個苗頭。”
王主任從那個湖綠色的包裏拿出一個作業本，看了眼，道：“這還有班級和名字呢，我看看寫的什麽——高一八班，唐憬。”
在王主任念出這個名字之後，辦公室詭異地沉默了三秒。
“啊？”魯老師臉上的笑容僵住，扭頭看着唐憬，“怎麽是你？”
“這麽巧？”王主任看了眼當事人，又去搜另一個包，“喲，這也寫了名字。”
“高一三班，簡沛，”王主任看了眼女主角，問唐憬道，“這是你男朋友啊？”
唐憬的腦子轟的一聲，思維爆炸了，死命地搖頭。就算是，那也是女朋友啊，哪來的男朋友，王主任真是老花眼，眼睛也不行。
魯老師看了眼旁邊三班班主任，田老師心裏幸災樂禍，想着還有個陪她一起。
田老師有點不敢相信，問：“叫什麽名字？能再說一遍嗎？”
王主任推了推眼睛：“簡沛啊，簡單的簡，充沛的沛，你們班的學生你也能不知道？”
田老師尴尬地哈哈了兩聲：“知道是知道，但是……”
田老師看向坐在唐憬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簡沛，簡沛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波動，無奈道：“簡沛，你……還有這位同學，你們昨晚到底幹什麽了？”
王主任愣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安靜的辦公室，王主任幽幽的聲音響起：“真可怕，我們學校像你們這樣的多嗎？看來校規也得與時俱進了，不管是女朋友還是男朋友，一個也不能放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