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挖苦
挖苦
空氣焦灼了起來，從簡沛拿過相片後，唐憬就這麽站着一動也不敢動。
“對不起，我不小心把相片弄髒了，然後我用橡皮擦了……沒想到會這樣……”唐憬對站在她面前的簡沛道歉。
簡沛雙手拿着相片，看着相片那塊不大不小的白點，臉色陰沉沉的：“為什麽總亂動我的東西？你動我的日記本了？”
簡沛也是不明白，為什麽周圍的人總是不經她的允許就做一些事情。
“我沒有，我就是想看一下你床頭是什麽東西，我就拿起來看了一下，可是我沒有翻，我沒有動你的……”唐憬越說聲音越小，沒了底氣，“沒有動你的東西。”
唐憬看了眼簡沛不怎麽明朗的表情，手掌攥着衣角，道：“……要不你把相片給我吧，我看看有沒有辦法修複？”
唐憬伸手想要拿走相片，但簡沛握得很緊，沒有松手，所以很輕易地碎成了兩半。
唐憬驚呼一聲，捏着那一半相片，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擡眼觀察着簡沛的表現。
“我……”
“你以為你是誰？”
唐憬怔住了，她發現簡沛看她的目光完全不同了。裏面有怒氣，也有埋怨。
唐憬雖然沒底氣，但很不喜歡簡沛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于是她也來氣了，說：“什麽啊……我說我會想辦法修複啊，無論多少錢，我都會想辦法弄好的。”
“你以為有錢就是萬能的嗎？”簡沛揚起手裏的相片，漆黑的眼眸緊緊盯着唐憬，“已經這樣了，你确定能修複到原樣嗎？”
唐憬當然沒把握，但說不定呢？也沒人說一定就不能修複了，如果可以修複的話簡沛這樣對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也不全是她的錯啊，她憑什麽要被簡沛用看仇人的眼光這麽看着……她從小到大，很少被人這麽對待。
唐憬鼓起勇氣頂嘴：“那也不全是我的錯啊，我只是把你的日記本拿起來了一下，誰知道裏面會有張照片？而且……既然是這麽重要的照片，你不應該用相框放起來嗎……”
“哦，”簡沛氣極反笑，聲線冷冰冰的，“反正你沒錯，全是我的錯，怪我非要往裏面放照片？怪我不裱起來？”
“你……”唐憬咬着下唇，倔強地和簡沛對視，“你別太過分了！”
“到底誰過分！？”簡沛向她逼近一步，“難道不是你不經我允許亂動我東西嗎？”
簡沛一說，唐憬就想了起來。那個小琴姐不也是亂動了她給簡沛的那條項鏈，為什麽簡沛只對她這麽兇！
她想到這裏，心底頓時蹿上一股努火：“我就動了，又怎樣，我給你道歉了，也說了我可以拿去修複，你對我發脾氣算什麽！你又以為你是誰？可以随便吼我！”
“好，”簡沛冷笑了一聲，“那全是我的錯，你現在可以走了，我不是你的誰，吼你是我的錯。現在，立刻給我離開。”
“走就走！”唐憬撞了一下簡沛的肩膀，挖苦道，“破地方，我還不想在這待呢！”
她覺得這樣還不夠，将手裏的半張相片往簡沛身上一甩：“就一張破相片，那我也不管了，你愛怎麽樣怎麽樣！”
唐憬匆忙跑到玄關處想要離開，拿放在玄關上的包時，不小心将櫃子上的一摞書弄倒在地。
她忍着氣，蹲下去理書，伸手将一個掉落到角落的證書也撿了起來。
紅色的證書，她本來沒怎麽在意，可是瞥了一眼後，心裏頓時一驚。
她以為是類似“三好學生”之類的證書，沒想到那三個鎏金燙字赫然寫着——孤兒證。
她怔怔看着手裏的證書，有些不敢相信。因為她從沒聽說過這種東西，心裏想着會不會是惡搞的工具，唐憬翻開證書，第一頁就是個蓋着鋼印的證件照，一點兒都不像是假的。
她默默把書都理好了，然後關上了簡沛家的門走了出去，一個人靜靜在牆邊靠了會兒，心髒因為剛吵完架還劇烈地跳動着，其實她吵完就後悔了，但她沒臉現在就進去道歉。
她剛才完全是在氣頭上，氣簡沛因為一張相片吼她，氣簡沛把她和小琴姐區別對待……她才會說那樣的話。
可是她不知道簡沛是孤兒。簡沛既然把那張相片看得那麽重要，那張相片應該不會是她媽媽唯一的相片吧？
唐憬想到這裏，一個人用腦袋哐哐撞牆。她心裏不停地在說完了完了，這下和簡沛做朋友的夢算是完全碎掉了，簡沛肯定恨死她了啊……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唐憬覺得耳朵都要凍掉了，堅持不下去才在手機上打車準備走。
可是這裏居然打不到車，唐憬估計是天氣原因，又轉向喊了葉曉過來接她。司機在前面開車，兩人坐在後座，她将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葉曉。
“孤兒？真的假的？”葉曉都不敢相信。
“是真的，”唐憬垂頭喪氣的，“所以我現在才會這麽難受啊，我剛才真的只是因為在氣頭上……”
“可是你這也太……”葉曉也跟着嘆口氣，“她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唐憬聞言想了一下：“她吼我了。”
葉曉：“就只是吼嗎？”
唐憬：“嗯……”
葉曉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說：“那我覺得她也沒有特別生氣吧，沒打你也沒罵你，只是吼你而已。”
“但她很兇地吼我啊，和罵我有什麽區別，只是沒說髒話而已……”
葉曉聽唐憬說的話忍不住笑：“喂，你別得寸進尺了。”
唐憬郁悶地靠着車窗，看向窗外連成一片倒退的風景，“你說我是該從此裝死不出現在她面前呢還是再和她道一次歉？”
葉曉靜靜看着她的側臉，過了一會才将視線移開，開口道：“……你這麽在乎她啊？”
唐憬聞言看向葉曉，半天沒說話，大概自己的心裏也亂亂的，只嘆了口氣：“你以為我想嗎？我必須去道歉……”
……
“歡迎光臨。”
小琴姐都沒擡頭，聽見風鈴聲響了下意識喊着歡迎詞。
“要一個草莓可頌，一份菠蘿泡芙。”
小琴姐覺得聲音有點熟悉，擡頭一看，是上次她氣走的那個簡沛的同學——唐憬。
“你還敢來啊？”小琴姐笑着說，“味覺治好了嗎？”
唐憬根本不理人，直接打開了付款碼：“你管我，我要什麽你就給我拿什麽。”
“長這麽乖，說話跟個混混似的。”
唐憬忍着沒回嘴，悶悶拿着號碼牌之後就一個人默默找了個座位坐下。
她要不是為了給簡沛賠罪，才不會踏進這個店一步，才不想跟那個小琴姐說話呢……
小琴姐走到後廚，見簡沛正在揉面，道：“簡沛你去前臺，我來做。”
“為什麽？”簡沛随便問了一句。
“你那同學又來了，這次我也得好好招待她一下啊。”
簡沛揉面的手停下：“唐憬？”
“嗯。”
簡沛攔下小琴姐去拿芹菜汁的手，道：“我來做吧。”
蛋糕店每天的面包和甜點都是現做的，剛巧草莓可頌賣完了，簡沛就做了一些。
将可頌和泡芙打包好後，她親自給唐憬送了過去。
“簡沛！”唐憬欣喜地擡頭喊着簡沛的名字。
簡沛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道：“這幾天我抽屜裏的東西是不是你送的？”
“……不是啊，什麽東西。”唐憬撇開眼神，但心虛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行。”簡沛點點頭，拿了餐盤就轉身要走。
“……等等！”
唐憬忽然起身站了起來，伸手抓住了簡沛的衣袖，面色因為害羞和難堪變得緋紅：“是我放的，你……可不可以稍微和我聊一下？”
她這幾天锲而不舍地托人往簡沛抽屜裏各種東西，也不知道簡沛到底知道她的心意沒。
簡沛跟小琴姐報備後就脫掉店裏的圍裙，坐在了唐憬對面。
“對不起，”唐憬抿着嘴巴，杏眼裏淨是歉意。
“你說哪件事？”
“……就相片的事情。”唐憬自己說出來都覺得難受和不好意思。她貌似從和簡沛遇到時，就一直在做傷害簡沛的事情……她在簡沛眼裏，是不是已經是個徹底的壞人了？
“我問過了，燒成那樣是沒法複原的……真的很抱歉，我也沒想到那張相片對你而言這麽重要……”
她看向簡沛的眼睛，發現簡沛的眼神毫無波動，只是一如既往，心裏頓時被失落占據。因為她大概知道，簡沛并不會原諒她了。
簡沛點頭，道：“既然如此，你是想要補償我？”
唐憬聽到這話剛才失落的眼神頓時亮了起來：“怎樣都可以，只要你開心。我還可以每天繼續給你送禮物！”
“禮物就不必了，”簡沛站了起來，俯視着她，道，“在這等我。”
“好。”唐憬聽話地點頭。
這幾天她因為簡沛的事情，對自己有了新的感悟。就像葉曉說的，她總是将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她的朋友們願意包容她，可是簡沛不是。
簡沛不是她的朋友，何況還是她做錯了事情，她要表現得“乖”一點才行。
沒一會兒，簡沛過來了，手裏還抱着個紙箱子。
“這是什麽？”唐憬接過紙箱子，但這次她牢記不能随意動別人的東西，就問，“我可以打開嗎？”
得到簡沛的應允後，她才打開了紙箱子，裏面恰恰全是唐憬托人塞進簡沛抽屜的東西。
最下面有好幾張信封，唐憬不用看都知道裏面的內容，因為每個信封裏都是她認認真真寫的道歉信，甚至都沒有用手機搜模板抄襲，比寫作文還認真。唐憬本以為她會接受。
“這些都還你，我原諒你，但我希望我們的關系維持在現在就好了。”
“……原樣？”唐憬咬了會兒嘴唇，垂着頭，“你不會以為我想跟你交朋友吧……”
簡沛垂眼，沒有波瀾的聲線傳入簡沛的耳朵：“也許吧……但我不需要朋友，不管是誰，所以并不是因為讨厭你或者是哪樣。”
唐憬的聲音變了個調，還帶着點鼻音：“你自己想多了，才沒有這回事……”
她抱着紙盒子，低着頭悶悶走了。
簡沛看了眼桌上留下的可頌和泡芙，默默看向落地窗外那道身影，心底隐隐生出一絲別樣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