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就收個徒弟玩玩兒吧！

2.那就收個徒弟玩玩兒吧！

人間。

有黎王朝王宮。

宮中厮殺震天，血流成河，與外面的光景不同，東北角的冷宮中卻靜得可怕。

“母妃，他們是誰？是來救我們的嗎？”一個約莫十歲的孩童瑟瑟地蜷縮在一女子懷中，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吓的。

女子用一塊發了黴的破布裹緊孩子，溫聲說道：“苕兒乖，一會兒母妃出去把壞人引開，然後你就趁機逃出去，一直往東走，東牆雜草下面有一個小洞，你可以從那鑽出去，出宮後就離開皇都吧，去哪都行，別再回來了，知道了嗎？”

聽了這話，孩子內心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他掙紮着、哭喊着，然而都被女子制止了。

此時外面的大門響起了敲門聲，女子雙手捧着孩子的臉頰，眼中有溫柔，有不舍，有堅決，唯獨沒有害怕。

“快去躲起來。”這是她對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她抽出挽發的木簪朝外面走去。

“娘娘，請把十三皇子交給老奴。”他聽到說話的人是一個小太監。

“本宮是不會讓你們帶走苕兒的。”說着她拿着木簪刺向為首的小太監。

然而女子終是力弱，她刺殺沒成功反而被小太監用匕首刺進要害。屋內的孩子再也忍不住了，他沖出來撲到女子身旁傷心哭喊。

小太監冷眼旁觀，一揮手，身後的太監們立刻上前架起小孩就要走。小孩拼命掙紮，奈何身體瘦弱，怎麽也掙脫不開。

就在此時，一位紅衣人從天而降，天上挂着一輪圓月，他似是月宮中走來的谪仙人。

沈長石從昆侖離開後便徑直來到人間界。人間的繁華熱鬧他早已見慣，現在他只想找個人多但卻安靜的地方待着。王宮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次他來得不湊巧。正好遇到宮變，宮中血光漫天，他也只是冷眼旁觀，并不打算插手，也不能插手。

Advertisement

畢竟哪一次王朝的更疊不是血流成河呢？

正欲離去，卻突然感到幾縷淡淡的魔氣去向王宮的東北角。

人間的事他不能管，但若是跟魔界有關，那他便不能不管了。

如此想着，也往東北方趕去。

趕到時就看見幾個小太監在拉扯一個瘦弱的小孩，旁邊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子。

那幾個小太監看見此人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威壓，五髒六腑像是被一張巨大的網裹住，越收越緊，整個人呼吸變得艱難起來，兩股戰戰，抖如篩糠，丢下孩子就要逃命，然而沈長石又怎會輕易放過他們？他用靈力聚起地面上的枯葉，輕輕一揮，枯葉擊中小太監，下一瞬間便化作一道黑氣消散了。

魔界是沒有可用之人了嗎？竟找這等貨色出來作亂。沈長石想。

原來那幾個小太監是魔族之人幻化而成。

收拾完幾個小喽啰，沈長石便要轉身離去，但卻被那小孩兒叫住了。

“神仙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母妃，只要你能救我母妃，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小孩跪在他跟前，月光照在小孩的臉上，他看見小孩淚水止不住地流。也許是眼中含淚的緣故，沈長石覺得孩子的眼睛很清亮，沒有半分雜質，似乎比今晚的月亮還要亮。

他活了七千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卻從未見過如今夜這般清亮的眼睛。

他本不會關心凡人的生死，但這次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對方又是個小孩，他卻忽生憐憫之心，不忍拒絕。而且那小孩剛才叫他什麽來着？“神仙哥哥”？這真是一種新奇的稱呼，畢竟修真界的人不是叫他掌門就是喊他仙尊的，無一不是至高權力的代表。

沈長石伸手隔空探了探女子的氣息，匕首刺得太深，已經回天乏術了。

“生老病死乃天道倫常，就算我是神仙也無法幹預。我已經用靈力給她延續了半炷香的時間，好好道別吧。”沈長石淡淡地說道。

“多謝上仙恩惠。”女子虛弱地說着，緊接着便吐出一口血。

小孩哭着連忙上前将女子扶起靠在自己瘦弱的肩頭。

“苕兒乖，不哭。”她一邊說着一邊艱難地舉起手給孩子擦掉眼淚，“不要去為母妃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她喘息一口接着說：“母妃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平安長大，不求榮華富貴，但求一世無憂。你能答應母妃嗎？”

小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利索：“我，我答應，母妃。”

女子又看了看站在遠處的沈長石，思慮片刻，對着小孩說：“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上仙救了你，不管怎樣，你都應該報答他。明白嗎？”

小孩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連連點頭。

“以後的路母妃不能陪你走了，別難過，如果你想母妃了，就擡頭看看夜空，母妃會變成天上最亮的一顆星星守護着你。母妃想看到你天天都開心。”女子說完想最後再摸一摸孩子的臉頰，為他撫去淚水，可是終究沒能做到。

手臂落下的一瞬，孩子的哭聲陡然提高。

“母妃！”緊接着，他感覺有什麽東西沖往四肢百骸，頭痛欲裂，似乎有什麽東西想沖破大腦的桎梏。

沈長石幾乎是瞬間發現異常，他探入小孩的識海，發現那裏竟然有一股非同尋常的封印。那封印因着小孩情緒大變而有所松動，繼而令小孩的身上散發出一絲若有若無的魔氣。

那是魔神驩兜的氣息！

驩兜轉世了？！

沈長石來不及細想，通過識海将靈力注入小孩體內，靈力與魔氣在體內鬥争，小孩身體承受不住最終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魔界。

“屬下辦事不利，請尊上責罰！”偌大的殿中跪着跪伏着一人，他的旁邊還站着三人。四人皆是低頭，沒有人敢往高臺上看去。

高臺上原本懶散而坐的人聽聞此話立刻端正身姿，他着一身暗紋黑衣，披一件黑袍，碩大的衣帽遮住了上半張臉，只留一雙薄唇在外。

魔尊唇角微勾，似是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趴在地上的人頭伏得更低了，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失敗了？”上方傳來涼涼的聲音。

魔尊說着站了起來，像是看死物一般俯視着下方跪伏在地的人。

“請——請尊上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定會把那個小孩帶來獻給尊上。”瀕死的恐懼讓臺下的人說話都帶着顫音。

魔尊不再說話，他輕擡右手，剛才還跪在地上的人瞬間就到了他手上，咽喉要害被緊緊握住。

那人拼命掙紮着，面容已經扭曲，樹枝般的魔紋從脖子迅速爬到臉上，雙眼也布滿血絲，恍惚間看到魔尊帽檐遮擋下的雙眼——那是一雙狠戾的黑眸，如萬年寒冰，只一眼，便能耗幹人身上全部的溫度。

喉間冰涼的手指逐漸收緊。

“本尊，不需要廢物！”

話音剛落，手上的人便化作一道黑煙消散了，再無半點存在的痕跡。

臺下三人見狀立馬整齊下跪，說了一大段表明忠心的話。

整個魔界誰人不知現在這個剛上任不久的魔尊心狠手辣，雖然魔尊并不是魔族中人，但是卻以強悍的實力統一分裂千年的魔族。在以實力為尊的魔界，即便他不是魔族，但依舊登上了魔尊的寶座，沒有人反對——畢竟反對的人都被他送去見閻王了。

“你們看好魔界，本尊出去一趟。”魔尊丢下一句話便消失在臺上。

臺下三人擡頭朝上看去，哪裏還有魔尊的影子？三人頓時松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他們這個魔尊實在神秘得很，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無人知道他的來處，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更無人見過他的樣貌——或是見過他樣貌的人已經成了亡魂。

魔尊循着蹤跡來到一處林中，前方不遠處有一間破廟。他斂去了自己的氣息，暗中觀察着廟裏的一切。

“母妃！”小孩大叫着突然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宮中，身下鋪着柔軟的稻草，屋內立着一個巨大的破舊神像，房屋也是年久失修，不知道是哪裏的破廟。

昨晚那個穿紅衣的神仙哥哥正在閉目打坐。

他不知道自己盯着人看了多久，直到那人薄唇微啓：“既然醒了，就把她葬了吧。此處山明水秀，倒是一個寶地。”說完他一揮手，女子的屍身便出現在孩子面前。

原本沈長石想只把孩子帶走的，但想了想還是将那女子遺體一并帶走了。

十歲的小孩親手安葬了他的母親，也安葬了他的過去。

“你叫什麽名字？”沈長石問。

“陸苕，草召苕。”小孩回答，接着撲通一聲跪在沈長石跟前，“母妃說過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神仙哥哥救了我的命，那我就要報答神仙哥哥。”陸苕堅定地說。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說要報答我，萬一我是壞人呢？如果我和那幾個小太監是一夥的呢？”沈長石來了興致，想逗一逗小孩。

果然，小孩沉默了片刻，然後擡頭定定地看着沈長石：“你不是壞人，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何以見得？”

“感覺。”其實他說得籠統，他內心真正的想法是“神仙哥哥長得這麽好看，給人的感覺就不像壞人。壞人都兇神惡煞的，沒有長得好看的。”

沈長石沒再繼續追問，轉而問道：“既然你說要報答我，那你可願拜我為師？”

昨晚沈長石趁陸苕昏迷仔細查看他的識海，發現那封印之下竟然是驩兜的一滴血。昨晚的魔氣就是這滴血釋放出來的。這讓他不得不多想，驩兜是要借此轉世重生？

十年前昆侖淵封印松動，他趕去加固封印，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讓一絲魔氣溢出，後來幾經尋找都未能找到，沒想到竟然投生在人間界了。

若是放任這孩子在人間界，說不準魔族之人還會卷土重來。

眼下魔界群龍無首各自為政，如果這孩子回到魔界成為魔尊，這三界持續萬年的和平就要打破了。

為了防止歷史重演，最直接了斷的辦法是趁他的魔神血脈未醒将其誅殺。但是，他現在只是個孩子，并未做過危害蒼生的事情。況且，他在探究小孩識海時還順帶看了看小孩的過往。

小孩出生那日出現天狗食日之景，他出生後當晚又有掃帚星穿過天空，掃帚星也叫孛星，孛星現，天下亂。因此他和母妃被他那素未謀面的父皇打入了冷宮。

母子倆在冷宮一住就是十年，期間經常挨餓受凍，但是他母親卻從未抱怨過一句，她盡最大的努力愛着孩子，交會孩子愛，教會孩子堅強，她用小樹枝在地上教孩子寫字、畫畫，她将自己讀過的經書都交給了孩子。

盡管生活條件清貧艱苦，但小孩的精神卻富足飽滿，一句話概括——沒長歪。

沈長石相信，只要好好引導，讓小孩一心向善滿腔正義，那魔神血脈帶來的影響終究會克服，況且還有他這個上古大神的後裔在呢，沒什麽事是他解決不了的。

他把封印加固後，又悄悄給陸苕下了個禁制，雙重保險更安全。這孩子的身份不宜被他人知道。

陸苕看着沈長石，一時不知該做何種反應。這個問題砸得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神仙哥哥要收他當徒弟？他是不是聽錯了？

“怎麽，難道你不願意？”沈長石微微傾身問。

“沒有沒有，”陸苕連忙否認，繼而又說，“我願意！”

沈長石站直身體，說：“既然如此，以後你就改口叫我師尊吧。”

原本打算永不收徒的沈長石因為魔神血的緣故不得不收了個便宜徒弟，他可是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設，不斷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天下蒼生，為了三界安寧。

他也曾想過把小孩帶回山交給別的長老照看，或是直接丢在內門外門的當個普通弟子，但轉念一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的身世暴露，那門派還能放過他？就算昆侖派保他，那其他各門派呢？為了一個小孩與其他門派為敵不值得，況且這小孩兒雖然瘦弱，但看着還是很可愛的，等以後好好養着，肯定會更可愛。

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把小孩帶在自己身邊最穩妥。

唉，天意如此，那就收個徒弟玩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