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喝了酒不能吃藥,這是陶年謹記的。
陶年一身酒氣回到家,空氣沉悶,他沒第一時間開空調反而走到陽臺開門。
夜晚新鮮的空氣湧入屋內,陶年倚在欄杆邊上散酒味。
高層往下看,人流車輛如蝼蟻,暖黃色的街燈孤獨屹立,散下一片斜影。
風吹亂了他的頭發,白襯衫緊貼勁瘦的腰身,手中空落落少了些東西。
二十分鐘後,酒味仍在,陶年轉身進屋。
紅玫瑰出現的次數比之前更頻繁,從五分鐘的時間延續到二十分鐘。
陶年從浴室出來無法忽略枕頭隔壁放着兩支紅得滴血的玫瑰。
他自顧自地躺上床,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
後悔喝酒了。
後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紅玫瑰安安靜靜,近在咫尺。
陶年沒試過喝酒後吃藥,不想試,離經叛道不适合他。
不知過了多久,陶年翻身面向紅玫瑰,根莖探向熟睡的人,躍躍欲試碰觸臉頰,随之舒展身軀。
開業禮結束的第二天,珍妮夫人飛往私人島嶼和陶老太相聚。
一個上午,陶年在朋友圈看到陶老太對這次聚會的期待和興奮。
自從他從首都回到廣市,陶老太休閑的退休生活變得雞飛狗跳。
堂叔一家隔三差五過來問候,程醫生的面診人從一個到兩個,還要時刻注意他的情緒變化。
上半年程醫生一句“暫時穩定”安撫了陶老太的心。
程醫生的話是聖旨,接下來的日子陶年積極就醫,按部就班恢複正常人的生活。
開花店到重新接手陶氏産業。
陶氏開業禮的熱鬧持續了一個星期,廣告牌,報紙,電視,網絡,聲勢浩大。
陶氏分公司正式和總部集團接軌。
陶年很忙,比在首都的時候還要忙,陶明宗借着陶氏在港埋下隐患需要解決,否則這團麻繩只會越滾越大,壓壞根基。
關添傑帶着一位不茍言笑的男人進入辦公室,貼心關上門并吩咐秘書部不要打擾。
秘書負責人問道:“不需要送茶水嗎?”
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哪位不是人精,見關添傑謹慎的模樣,借機打聽而已。
八卦陣裏有白有黑,他們這些坐辦公樓的享受着名正言順的陽光,文文弱弱的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只會提供腦動力。
一個強大智囊團同樣不可缺的還有在外打拼,手腕強硬的武者。
“不需要,裏面是自己人。”
言已至此,聰明人見好就收。
陶年垂眸面無表情聽着副手的調查報告。
十年之久的的陳年舊事被翻開,陶明宗在餓狼撲食的港島得以生存談何容易。
為了讓陶老太對他刮目相看,心比天高的陶明宗有心無力,不甘就此放棄,後面頻繁接觸三流九教的商派,資金勢力的交易,瀕臨被人拆骨入腹。
“明建把大部分的資金投放在白沙碼頭這個項目上,陳耀斌是負責人,私下和三安堂有來往。”
陶年聞言擡眸,後者解釋:“黎婉敏的舅父。”
陶明宗對明建的掌權有名無實,幾乎被陳耀斌架空。
陶明宗沒蠢到無藥可救,緊緊握住財政大權,而陳耀斌家底薄弱,要靠着陶氏這棵大樹遮陰乘涼。
白沙碼頭傳言是灣區首個自動化碼頭的發展地,然而政府遲遲沒有下文件,工程一拖再拖。
陶年有所聽聞這個項目,當時競争激烈,不少人為它争了個頭破血流。
如果真是白沙碼頭,明建“一炮而紅”,接下來一家獨大,陶明宗将會實現他的宏圖,不再站在陶氏這個招牌後。
陶年開口問:“當時泰弘有沒有參與競投。”
副手愣了下,從文件上找到項目競投的所有公司,上面并沒有泰弘。
“沒有。”
陶年:“旗下的子公司?”
副手再次确認:“沒有。”
泰弘是灣區的主心骨,沒有理由別人吃肉自己喝湯,而且現在泰弘連碰都不碰這碗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沙碼頭是航線必要地,不可能輕易荒廢。
只有一種可能,自動化碼頭另有其地。
如今金錢人力全部投下去,無法脫身,強硬脫離只會一敗俱傷。
陶明宗有錢,不至于破産。
只是有人借膽生事需要解決,不然這把火遲早燒到陶家身上。
副手不多話,也不會擅自行事,對陶年言聽計從。
陶年沒其他事吩咐:“下去吧,去關助理那裏拿份開業利是,接一接好意頭。”
副手恭敬應下,轉身剎那看到擺放在門口的兩支空酒瓶。
雲頂從他手上送出去,麥卡倫是他看管不力被人順走,現在重回主人手上,不知是天意還是有意為之。
副手沒多看,打開門離開辦公室。
*
陳家最近沖撞了菩薩,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陳耀斌的大兒子最近被人陰,接了個燙手山芋,甩不出去又吃不下,只能用大量金錢填上這個窟窿。
陳耀斌看着資産越來越少,頭發一把一把地掉。
從小沒有受過苦的小女兒更是,前幾日塞錢的首席位置得樂團領導人的口頭承諾,首席位置轉頭就給了其他人。
小女兒抱着母親哭得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好可憐。
客廳坐滿了人,陳家旁支,陳耀斌夫人的親戚,個個向陳耀斌吐苦這段時間受到的不公。
陳家磅着黎家,黎家磅着陶家,一家連着一家,如血管中的螞蟥,大口大口地吸血。
耳邊叽叽喳喳,吵到頭都大。
“全部同我收聲!”陳耀斌拍桌怒斥。
事發東窗,一件又一件,陳耀斌知道陳家得罪了人,背後是誰無法得知。
因為陶年來港,陳耀斌不怕他,但顧忌他身後的陶老太,生怕對方捉到他的小辮子,借題發揮,便安安穩穩過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唯一和三安堂的交易沒有斷過,三安堂魚龍混雜,領導者之間不服衆。
他并沒有明确表示站在誰那邊,舉棋不定,在其他人眼裏就是背叛。
陳耀斌只好用白沙碼頭作借口,暫時斷了和三安堂的私下交易。
最近不安生的三安堂發生了一件大事,某頭目在混戰期間被槍.殺,警察趕到時在大廳發現還沒有來得及搬離的幾箱貨。
江湖幫派常年走在灰色地帶,如今在法治社會,正義當道,洗白是唯一長久生存之計。
但貪心之人無法舍棄其中的利益誘惑,在風頭盛的情況下依舊進行黑色交易。
死傷無數,樹倒猢狲散,大禍臨頭各自飛,如今三安堂如同一盤散沙。
陶年被梁振文拉上聚會,連續半個月不見人影,娛記就快在報紙上寫——陶少兢兢業業,即将被港圈少爺除名。
梁振文不能讓陶年格格不入,親自上門接人下班。
席間有人提起這件事:“你們說警署為什麽這麽快就到現場,我聽說好多人連家夥事都來不及收起來。”
三安堂是商會大幫派,理應說不會犯戀戰這種低級錯誤,難道是剛開始還沒正式亂戰?
梁振文咬着沒點燃的煙卷,含糊道:“哪有這麽多為什麽,警署提前收到消息呗,人贓并獲。”
梁振文家裏沒有這層關系,但有個很有這層關系的朋友,林景華。
林景華母親那邊連着港區總司長。
聚會都是自己人,有人慫恿:“振文你是不是聽到什麽消息,說來聽聽。”
禍從口出,梁振文熟記這一條約,以前他吃了不少虧,被老爺子鞭打好幾次。
“我哪來這麽多消息,這不是到處傳嗎,你以為警署是吃齋的,三安堂在港橫行霸道這麽多年,警署沒安插幾個卧底?電視機都有得影,邪不勝正啊。”
衆人沒有得到準确的信息,再次回到讨論熱潮中。
陶年全程沒有參與話題,認真地品嘗面前那碗濃郁的海鮮粥。
梁振文偏頭同陶年聊天:“我聽講伯父那邊有人和三安堂走得近,沒有受到什麽牽連吧。”
不知是不是陶老太拜佛有效,陶年剛使了些絆子讓陳耀斌脫離三安堂,那邊就發生了亂戰,這把火燒得猛,要是陳耀斌繼續和三安堂來往,陶氏必定受到影響。
“沒有受到牽連。”陶年難得好奇,詢問,“打壓三安堂是警署經過長久籌備?”
畢竟沒人會去打沒有準備的仗。
梁振文的确從林景華身上聽到當中實情。
他壓低聲音,小小聲地說:“長久個屁,要捉早就捉了,三安堂幾十年歷史,到處塞錢走窿路①,警署都某符②。”
他戒備地掃了周邊一眼,繼續說:“今次是泰弘出手,事關碼頭。”
陶年從梁振文否定的後一句隐隐約約覺得事情不簡單,果然事關重大。
灣區發展重中之重,牛鬼蛇神通通要為它讓路。
三安堂要是安生做它的灰色地帶,不擾亂這次投标經濟市場,在上次白沙碼頭投标已經露出尾巴,輪到真正的投标,泰弘絕不可能放任它胡作非為。
陶年陷入了沉思,泰弘比他想象中更要龐大,裏面錯綜複雜,不是尋常人可以掌控。
梁振文見他粥都不吃了,好似在擔心什麽。
“我知道真正碼頭的位置,陶少有沒有興趣參與?”
陶年疑惑地看着他:“林景華連這種事也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