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陶年垂眸看着面前還冒着熱氣的三蛇羹,羹湯涼了就會有腥味,趁熱喝最好不過。
餐桌上每個人神情迥異,就算有意識控制,驚訝的一秒都被陶年收入眼底。
為了維持今天晚上的主題不變,陶年同樣拿過楊則惟面前的湯碗,幫着他舀了一碗羹湯。
“楊先生請慢用。”
陶年的同樣回禮,讓這件事變得沒這麽詭異,互相幫舀湯在社交禮儀中正常不過。
楊則惟拿起勺子随意舀了一勺,沒喝,不過心情似乎變好了,轉頭有一句沒一句和霍家二叔說話。
只不過霍二叔的心情顯然是被剛剛那一幕給驚到了,心思不知道飛去哪裏。
所以人都在掩飾,只有林景華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楊則惟什麽時候服侍過人,而且還是主動服侍。
這個世界也只有楊則惟的父母能得到楊則惟的親手服侍。
他和沈祖軒認識了楊則惟這麽多年,別說舀湯了,倒杯茶的次數都寥寥無幾。
楊則惟為他人洗手作羹湯的畫面忽然不受控制湧入林景華的腦海裏,讓他惡心得打了個冷顫。
林景華将湯碗放在楊則惟面前:“阿惟,幫我舀碗湯。”
楊則惟看都沒看他一眼:“你沒手?”
“有是有,不過我就想你幫我舀。”林景華賤兮兮看着他,“你都幫陶年舀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幫我舀一次不過分吧。”
楊則惟低頭喝湯:“你也有胃病的話,我可以幫你舀。”
陶年聞言看過去,楊則惟頭也沒擡:“趁熱喝。”
林景華把湯碗拿回來,不禁感嘆,原來楊則惟都會關心人,面冷心熱。
關心人個屁,之前他受傷,想要他一瓶酒都不給,絲毫沒有同情心。
這一個小插曲,讓飯桌變成用餐時間,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品嘗美食。
楊則惟其實還在生氣,很生氣的那種,恨不得把陶年就地正法,讓他不聽話,一點都不聽他的話。
出發之前楊則惟吃了藥才過來,用鎖在保險櫃那瓶礦泉水就着咽下去,本想着留着一口回來喝,可一想到陶年為了梁振文拒絕他,手一用力,最後一口沒喝成,全灑地上了。
剛剛陶年幫他舀湯,知道他喜歡喝湯,所以他勉為其難原諒他了。
楊則惟和陶年之間的關系變得緩和,只有他們兩人察覺到。
梁振文發覺楊則惟的心情轉變是喝完羹湯,原來剛進來的時候楊先生一眼凍人的原因是餓了。
現在填飽肚子,看人的眼神都能解凍。
陶氏和霍家的合作經楊則惟的打斷,陶年沒了開口的機會,現在他嘗試再找機會說起。
霍曉悅是聰明的,很快就知道陶年願意出席今晚宴會的目的,也是,之前陶年态度決絕,她根本不确定陶年是否會答應。
不過有了利益就好說,他們都是商人,沒必要因小失大,況且陶氏不容小觑。
霍氏有意向內地發展,向外延伸的話第一步就遇到灣區這個大蛋糕,她深知陶氏在內地的地位。
霍氏不比泰弘一家獨大,不借外力一個人撐起兩地。
陶氏來港發展也同霍氏向外一個道理,都想尋找一個穩固的合作對象。
兩人一拍即合,陶年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一點即通。
霍曉悅暫時擔任霍氏總裁一職,擁有絕對的話事權,即使高層持反對意見,她都會有辦法解決。
霍二叔一直都是反對派,反對霍曉悅繼承霍家掌權人,反對霍曉悅擔任霍氏總裁。
霍家不是沒有男丁,讓一介女流擔起重任,是霍家的無能和失責。
霍二叔不威而怒:“陶先生,今晚是霍家向兩位道歉宴,如今你借此談生意,趁虛而入了吧。”
陶年淡定地說:“兩方都沒有拿合同出來,說趁虛而入太過了,只不過是輕松交流而已。”
霍二叔冷哼,根本不把陶年的小把戲放在眼裏:“在游輪上是我們霍家有錯在先,不過如今楊先生還沒有說什麽,陶先生就開口讨價,确實有失風範。”
楊先生是不屑開口,要是一開口,霍家連渣都不剩。
楊先生懂禮貌,禮讓而已。
楊先生很有自知之明:“我開口的話就不是合作這麽簡單。”
霍二叔被他一噎,整個臉漲紅,楊則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
霍曉悅皺眉,她不敢猜測楊則惟這句話的真實性,要不是霍家和楊家有老一輩的牽連,她相信楊則惟會毫不留情吞并霍家。
霍家自身難保,岌岌可危。
霍曉悅主動向陶年伸手:“霍氏一直缺一個長久合作的夥伴,希望和陶氏合作愉快。”
陶年起身握上霍曉悅的手:“合作愉快。”
全程不需要梁振文參與,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霍曉悅和陶年就握手合作。
他這個局外人還想着幫一嘴,直至他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嘴。
悲催,太悲催了,怎麽說他也參與過多個談判會議,他的一身用武之地浪費在品嘗食物中。
陶年和霍啓楠的恩怨以陶氏和霍氏達成合作化解了,還剩下楊則惟,傷人的他,過錯是霍啓楠。
霍曉悅還是沒有放棄讓霍啓楠親自道歉。
楊則惟暫時沒空動霍家:“傷筋動骨一百天,霍少爺還是好好在家養傷吧。”
最後以楊先生大發善心讓這件事塵埃落定。
霍曉悅和霍二叔先行離開,林景華在沈祖軒出去處理事務趁機偷喝了一口酒,然後用梁振文做擋箭牌拉着他一起聊天。
陶年起身離開包廂,半分鐘後,楊則惟也離開包廂。
沈祖軒進來的時候林景華已經把酒喝清光,梁振文也忘記了自己接送的身份,陪了半杯。
林景華背後長眼,把空的酒杯往梁振文面前放,掩耳盜鈴。
沈祖軒把人拎起來:“回去。”
林景華後知後覺,現在才找楊則惟:“阿惟去哪了?”
梁振文跟着站起來:“我去找陶年。”
沈祖軒說:“梁少,你沾酒不方便開車,我讓人送你回去。”
梁振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扶着出包廂,嘴裏還嚷嚷着要找年仔。
此時,被好友惦記的年仔被堵在了吸煙區。
吸煙區是洗手間的必經之路,陶年一出來就看到楊則惟。
“聊聊。”
楊先生咬着煙沒有點燃,整個人隐在黑暗處,難得沒有動粗直接攔腰抱人。
這個時候要避免接觸,是什麽時候只有陶年心裏清楚得很。
噌的一聲,打火機燃起火苗,照紅了楊則惟半邊臉,陶年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落地玻璃窗面向車水馬龍的街道,對面便利店的招牌燈管不穩定閃了閃。
楊則惟還是沒有點燃煙,吮着煙嘴在忍耐着。
“過來,我又不吃人。”
陶年站在離他将近一米的地方,不遠不近。
楊則惟轉頭看着陶年,在昏暗中,雙眸宛如緊盯食物的餓狼,如果陶年往後退一步,他必定上前撕碎這個人的衣服。
藥物沒有發揮作用,又或者說在陶年面前起不了作用。
陶年依舊無法感受到對方的情緒,直覺告訴他楊則惟很危險。
可陶年還是上前了,吸煙區頂頭有監控,他這個地方不是盲區。
陶年往前走的舉動取悅到楊則惟,無言中安撫了即将喧嚣而擁的情緒。
楊則惟轉身面向陶年,沒吸煙又好似吸煙了一樣,眼神變得迷離。
他擡手撫摸着陶年的下巴,像對待珍寶一樣着迷,沒有繼續往下,溫柔又克制更癡迷。
“你要聽我的話,我才會乖乖聽你的話。”
楊則惟一直陪陶年演戲無非是因為陶年配合他,即使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為,陶年很聰明,懂得讓利益捆綁他們。
利益至上,在一切不可控面前,利益是最單純的東西。
楊則惟拆開煙盒,拿出一支煙放進陶年嘴裏,中指抵住下唇,食指和拇指捏着煙闖入微張的牙關,指尖沾上了白絲。
陶年如同一個精致的樹脂人偶,被人為所欲為。
楊則惟輕笑了一聲,單手打着打火機,垂眸認真幫陶年點煙。
滋滋的火聲,煙草點燃後的焦味,煙霧随着頂頭的中央抽煙機往上飄。
兩人隔着煙霧對視,什麽都看不清卻看出了對方的欲望。
幽幽的,深不見底。
楊則惟咬着煙靠近,熟練地低頭,煙頭相對,兩只煙紋絲不動。
微紅的亮光随着呼吸而動,楊則惟的煙借火成功。
兩煙相碰又相離,如同接了一個纏綿的吻,煙絲交纏,無形卻不肯脫離。
陶年沉默地抽煙,楊則惟安穩地站在他身邊。
“我不生氣了。”楊則惟如實告訴陶年自己的真實心情。
陶年咬着煙含糊道:“沒人關心楊先生的心情。”
所有和陶年相熟的人都不喜歡陶年公事公辦生疏的語氣,聽得人心裏有股氣,卻無處宣洩。
楊則惟也不想被別人關心:“我親手卷的煙怎麽樣?”
陶年已經聞到不同尋常的煙味,朝煙灰缸上點落煙灰。
“一般。”
楊則惟笑笑不在意:“我這個學生沒從你身上學到十分之一,是老師你的失責,你沒有用心教。”
兩方都有責任,當初學習的人攪得教的人無法用心,人的心又豈能三心二用。
陶年按滅卷煙,身上沾染上淡淡的煙草味:“時間不早了,不打擾楊先生。”
楊則惟沒有任何動作,雙手撐着欄杆,眼神看着玻璃上離去的背影。
如好友相伴出來抽一支煙:“晚安。”
陶年腳步一頓,像是無事發生一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