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兩人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剛好是下班時間,助理和秘書還在外面忙碌着,看樣子今晚要加班。

楊則惟帶着陶年經過助理辦公室和秘書辦公室。

“今日準時下班吧。”

衆人第一時間不是看着老板,而是看着陶年。

陶年平靜地和他們每一個人對視,終于找到幫他送上下午茶的那位助理。

他朝助理走了過去:“你好,我想請問一下那份楊枝甘露是在哪裏買的?”

助理受寵若驚地起身,認真地回答問題:“陶先生,那份楊枝甘露是楊生家裏人拿過來的下午茶。”

陶年沉默了兩秒,微笑致意:“打擾你了。”

楊則惟帶着陶年下樓,總助拿着老板給的信用卡晃了晃:“今晚日料,海鮮,任君選擇,老板買單。”

陶年提前叫司機離開,沒必要讓他開着空車跟在後面。

楊則惟走到駕駛位,他看了陶年一眼,後者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

沒助理,沒司機,沒保镖,楊則惟親自開車,陶年也沒有問目的,任由對方載他去任何地方。

他們兩人之間相處得很詭異,比熟人之間多了一分生疏,比陌生人之間多了一分了解。

沒有人願意和陌生人同床共枕,也沒有人自願上陌生人的車。

如果周邊沒有林景華等人,他們的相處一直都是安靜的,一個心滿意足人上車後認真開車,一個在放空自己。

夕陽西下,雲霞變得柔和,棟棟高樓一閃一閃的方格拉開夜晚的序幕,車輛穿梭在華燈初下。

楊則惟把車開到居民樓下,商鋪小食店煙火氣十足,熱熱鬧鬧,陶年解開了安全帶。

陶年下車剛準備走入小食店,被楊則惟拉上了手腕。

“跟我來。”

楊則惟一手提着不知什麽時候買的水果,一手牽着陶年,像帶着愛人回娘家。

陶年跟着楊則惟上居民樓,陳舊的樓梯,斑駁的牆壁,皮鞋踩上水泥地板,頭頂的感應燈亮起後閃了閃兩下又滅了。

沒有電梯,陶年被人帶着走了一層又一層,期間飯菜味不斷飄過來,兩人停在第六層。

一層五戶,走廊最裏面的鐵閘被拉開,一位白發斑斑的老人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後中氣十足地朝兩人招手。

“我就說你們是這個時間下班,蒸魚時間剛好。”

楊則惟熟絡地換鞋進屋,彎腰從鞋櫃裏拿了一雙新鞋給陶年。

陶年換上鞋之後觀察這間不到六十平的小屋,白綠相印花紋地磚,家具不多,實木圓飯臺,雙人沙發鋪上了碎花布,頭上白色風扇發着旋轉的摩擦聲。

楊則惟将水果放在臺面,關師傅關上門,才開了客廳裏的空調。

“老關啊,魚到時間啦,你快點過來淋油。”

關師傅不顧客人,着急忙慌地進廚房。

老太太從廚房出來,兩□□身份。

“是不是年仔啊,你個胃好點了沒。”關老太走到陶年身前關心道,“你們這些後生仔,食飯不準時,忙到少食一餐就一餐,飲多多湯都不夠補啊。”

陶年在這句話裏得出這裏是什麽地方,楊則惟家裏粵菜老師傅的家,他每個夜晚收到晚餐的出發點。

“多謝關太太的關心,身體已經好了很多。”

八年前楊則惟在首都就經常說他家裏的關師傅做的菜有多好吃,有機會到港一定要帶他回家。

他們到港直奔游輪,将這件事抛之腦後,之後楊則惟已經沒了這個機會。

時隔八年,陶年沒想過自己已經嘗過多次老師傅的手藝。

餐桌已經擺上了幾道經典菜式,醬油雞,苦瓜炒牛肉,海參芡實瑤柱南瓜羹,蒜蓉粉絲蒸帶子,還有一盅蓋得嚴嚴實實的湯。

最後關師傅将蒸魚拿出來,上齊菜。

四人落座,陶年依然坐在楊則惟旁邊。

關老太打開炖盅,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飄過來。

“石斛西洋參麥冬煲豬骨,護肝益脾,你們經常熬夜,多喝幾碗。”

飯菜不是必要,湯多喝幾碗才是必要。

飯前一碗湯,飯後又一碗。

還沒開始動筷,陶年已經喝下一大碗湯,一肚子湯。

兩位老人忙着投喂,陶年不好意思開口拒絕,還是楊則惟說:“我們兩個不怕醜,喜歡吃什麽就夾什麽,你別顧着我倆,關師傅還沒有喝湯。”

關老太瞬間被轉移目标,督促自家老頭子喝湯。

關師傅樂呵呵地說:“阿惟中午才和我說帶人過來食飯,時間太趕,我都沒怎麽準備。”

陶年聞言擡頭,中午剛好是楊則惟打電話和他說方案有問題的時候。

他不知道楊則惟打給關師傅讓他準備食材的時候是他答應來之前還是之後。

他猜是之前,楊則惟非常了解他,公私分明,不會拒絕公事邀約。

關師傅在楊家老宅待了差不多半輩子,對楊家每個人的口味了如指掌,也清楚楊家錯綜複雜的關系。

近幾年二房作勢,家裏上上下下都是她做主,他這個廚房一把手難得有好些得閑日子。

大太太留在老宅的痕跡越來越小,有時間的因素,更多的是人為。

廚子不做飯游手好閑,有人眼裏容不得沙子,關師傅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老宅了。

惟少爺向老太爺開口讓他跟着自己,關師傅沒想到楊老太爺會答應,可能楊老太爺也想留個念想。

關師傅沒住進惟少爺的新家,而是讓他回家,一日做一餐,一餐兩份,每天傍晚有人準時過來拿餐。

關師傅今日興致高,多喝了兩杯,對陶年說:“這麽多年你是阿惟第一個帶回來的朋友,連林少都還沒有來過這裏。”

林景華已經嚷嚷了快十年,想去關師傅家裏吃新鮮出爐的佛跳牆,在楊家老宅,楊老太爺喜歡廚房二把手做的佛跳牆,所以關師傅一直都不怎麽動手。

林景華八年前蹭過楊則惟的病號餐,其中就有關師傅做的佛跳牆,一口入魂,戀戀不忘。

關師傅說這句話沒有其他意思,一餐兩份就證明陶年對楊則惟來說很重要,楊家對陌生人有防範之意,不會随便讓人接近自己的廚師,飲食方面最容易下手。

陶年回:“楊生是我的項目甲方,今晚談正事有點晚,感謝楊生邀請我過來一起食飯。”

關師傅放下酒杯,皺眉看着陶年:“楊咩生,我這裏又不是你們的那張談什麽判臺,入到人家裏吃飯了,你們不熟嗎?”

關師傅滿臉張紅,小胡子差點就吹飛了,變臉比變天還快。

關老太收起他的酒杯:“別喝了,酒品這麽差,吓到年仔啦。”

楊則惟難得沒有插嘴說話,低頭吃雞腿,任由陶年被說教。

陶年和關師傅是第一次見面,他沒必要讓場面弄得這麽僵,雖然以後沒有再見面的可能。

“确實不是很熟。”陶年認真斟酌了一下回答。

關師傅得到對方肯定的回答看了一眼楊則惟,他還沒老眼昏花到在門口沒見着這兩人手牽手上來。

“不熟就經常來這裏吃飯,多吃幾頓就熟了。”關師傅似乎有些恨鐵不成鋼。

飯桌上又回到談笑的氣氛。

陶年下飯桌前又被關老太舀一碗湯,差點扶牆起身。

楊則惟拿着水果到廚房洗,關師傅在水槽洗碗。

“鐘意?”

楊則惟洗好提子:“嗯。”

“不熟?”

楊則惟靜了一下:“嗯。”

關師傅咬着牙簽冷哼了一聲:“弛鬥。”①

楊則惟切好雪梨:“今日他陪我睡午覺了。”

關師傅:“……過幾日要不要煲頓牛鞭湯給你。”

楊則惟說:“多謝先。”

關師傅從小看着楊則惟長大,關老太一直在大太太身邊服侍,兩人對大房的感情甚至比楊老太爺還要深。

“好好對人,不要像你以前那樣混蛋,動不動就換個人上報紙。”

關師傅當然知道狗仔寫的東西不可信,鬼叫他家少爺仔受歡迎,外面的報道将他寫成花花公子。

楊則惟擦幹水果刀:“關師傅你有幾日沒看報紙了吧,周一娛樂報刊換人了,主角是他。”

關師傅沒眼看,現在這些年輕人不是說遇到對的人就想着安定下來,邊玩邊撩對待感情一點都不認真,也不知道怎麽想的。

“我管不了他,也管不了你,只能告訴你一句話,強扭的瓜不甜,不要強迫自己也不要強迫別人。”

陶年離開前連吃帶拿,關老太遞給陶年一個保鮮盒:“楊枝甘露不能過夜,我沒弄多少,下午煮了綠豆沙,你今晚放冰箱,明天要吃的時候煮熱,不要貪涼。”

關師傅一手粵菜手藝,關老太一手甜品好手藝,飯前靓湯,飯後甜品,一應俱全。

陶年雙手接上,認真道謝:“多謝,我會煮熱的。”

關老太是真心喜歡這位小朋友,夾多少吃多少,乖乖聽話,還問她可不可以吃湯裏的豬骨,不像少爺仔,還嫌她的糖水不夠甜,吃這麽多糖當心年紀輕輕得糖尿病。

“一日吃不完的話可以凍在急凍層當雪條,兩日吃一支就好了。”

告別時,兩位兩人站在門口,目送他們下樓,直到背影消失,兩人進屋。

牆上的空調外機停止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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