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綢缪

☆、第二章綢缪

許是這些年身體保養得不錯,不過是三兩日的功夫,來福公公便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雖然離行動自如還有些距離,但比起往日躺在床上那副模樣,真是好上太多了。

随着來福公公身體的好轉,這個荒廢的小院漸漸地便就有了更多的人跡。

牧葉每日忙着職守,雖對于來者心中有數,但并不多問。

爾後,牧葉的那幾個師兄,也都一一來了。每日裏忙前忙後地伺候着來福公公,來福公公倒也沒有什麽異樣,坦然自如地受了。

更甚之,他還語氣淡淡地指點牧葉:“既然他們是我的徒弟,那麽他們的孝敬我就受得起。至于別的,就要看他們自個兒的造化了。”

這是來福公公的原話,且是當着諸位師兄的面前說的。

諸位師兄的臉色,牧葉自然是清楚,但瞧着來福公公的模樣,他卻也不敢說什麽。

宮中規矩,徒弟既然拜了師,便有着奉養照看師傅的義務,這一次是他們有錯在先,師傅再怎麽磋磨他們,他們都得受着。

不過将養上五六日的功夫,來福公公的身體便徹底地好轉,可以搬回他自個兒的小院,也能回去接手他自己的職守了。

當天夜裏,在昏黃的油燈下,來福公公端坐在案桌邊上的圓凳上,盯着面前垂手躬立的牧葉,目光銳利,語調鄭重。

“關于日後前程如何,你可想好了?”

牧葉擡起頭看進來福公公的眼裏,又低了頭去,道:“請師傅指點。”

這麽段時日共患難,牧葉與來福公公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像往日那般遙遠了,甚至可以說得上親近。

來福公公點點頭:“你若想安安靜靜的,就随着我在這清涼殿中值守。”

牧葉聞言,眼底快速劃過一道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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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安安靜靜的,那他怎麽還能見到那個人?那他怎麽還能與他相守?

“弟子不想一輩子在清涼殿裏守殿門。”

來福公公聞言,不由得在心底低嘆一聲。

誰又知道,在這宮裏,最難尋得的,其實是平靜?

他閉了閉眼睛:“如今這三皇子殿下身邊的內侍已經在挑選了,你因着我,算是錯過了這一次。再想要這樣的機會,卻是不能了的。說到底,是我誤了你。”

牧葉搖頭:“師傅您莫要這麽說。”

來福公公搖搖頭,并不理會牧葉的回答,只自顧自繼續道:“幸好,也不是沒有辦法。”

“三皇子殿下要進學,按例是要挑選伴讀。伴讀雖不住在宮中,但因着種種關系,身邊也還是要配置兩個內侍。你可走這一條路。你可願?”

皇子身邊的伴讀,皆是公侯官宦子弟,雖然比不上皇子尊貴,但也是自幼金樽玉貴地養大的,身邊豈可少了人伺候?但宮中不同尋常,伴讀身邊慣常伺候的人哪能随便進出?故而便只能由宮中配置宮女太監随侍。

來福公公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

跟在皇子伴讀的身邊,雖然比不得皇子身邊的內侍金貴,但卻更為安全。而且若果謀劃得當,牧葉的地位可能更為超然。

來福公公眼神平靜,只看着牧葉,等着他自己的決定。

牧葉心中一喜,知道機會已經擺在了自己面前,但他自制力猶在,倒也還能把持得住。

“師傅,三皇子殿下身側可有三位伴讀......”

來福公公點頭:“按本朝規矩,是有三位,但若三皇子殿下自個兒不喜歡,也可以裁減。”

牧葉低頭沉吟半響,終于擡頭道:“師傅,我能不能先見見三位伴讀?”

來福公公皺起了眉頭:“這......”

現如今伴讀人選雖然已經大致定了下來,但畢竟還沒有下了明旨,誰也不知其中會不會出什麽岔子,再者,他們清涼殿雖位屬未央宮,但畢竟還是內宮,要見宮外官宦人家的小公子,何其難也?

牧葉面上雖有些失落,但也不多。他自己也知曉,這事難辦。

“既然師傅為難,那也就罷了,只是,師傅您可曾有了人選?”

來福公公聞言,點頭道:“我細瞧着,那戶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不錯。”

當朝戶部侍郎沈明錦,出自忠勇公府,乃忠勇公嫡支三房嫡長子,雖已分家出府,但科舉入仕,年僅而立便已官居正四品,可見其能力。

而來福公公所說的小公子,則是指他家庶出的三子,今年五歲的沈瀾。

聽聞來福公公這話,牧葉心跳快了兩拍,面上更是泛起了微紅。

來福公公看在眼裏,只當他是興奮使然,并不曾放在心上,只繼續一點一點地替他扳開來說。

“......這沈家小公子雖是庶出,但生母早逝,如今正養在嫡母身側,規矩禮儀都很不錯,聽聞很得三皇子殿下喜歡......你跟着他,倒也算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待得來福公公說完,牧葉正正收拾了自己面上的情緒,略一沉吟,點頭道:“還請師傅安排。”

來福公公點了點頭,細看了牧葉一陣,才又說道:“今日不用忙活別的了,收拾收拾,我們明日就回了吧。”

“是,師傅。”

其實,這麽一個破落的院子,根本就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收拾,就只是整理一二罷了。

很快,兩人就熄燈安寝。

這一夜,來福公公不時總能聽到不遠處鋪蓋傳來的響動。

縱是被吵得難以入眠,來福公公也沒有出言苛責。

畢竟還是年輕,經的事少,也是可以理解的。當年自己,不也是這樣的麽?

想到這裏,來福公公笑了笑,轉個身睡去了。

翌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好的牧葉還是早早地醒了,收拾妥當便回清涼殿值守。

那裏,安慶已經等在那裏了,就是魂不守舍心神不定,連牧葉到了也沒見他像往日那般湊上來。

牧葉詫異地盯了他幾眼,見他仍是不回神,搖搖頭,取了木桶抹布等物就開始灑掃。

作為清涼殿殿門的值守小太監,他們并不僅僅需要守着殿門而已。同時,他們還需要負責殿門至前殿的灑掃。

牧葉忙活了好一陣子,才聽到安慶急忙忙地另拿了木桶抹布等物在另一邊清掃。

牧葉搖搖頭,也顧不得那邊的安慶比往日毛躁的動作,自顧自地認真灑掃。

兩人都是忙活慣了的,動作倒也是利落。不多一會兒,他們便收攏了東西,重新回到殿門口守着。

這一回,守在殿門處值守的,可就不止是他們兩個小太監了,還有別的內侍。

那四個內侍見他們回來,俱都停了話語,相互招呼。

牧葉和安慶兩人也都一一回禮,爾後,便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早晨陽光明媚,打在人的臉上還算舒服,到巳時,這夏日的太陽就顯出威力來了。

牧葉和安慶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默契地往門檐的地方挪了過去。

清涼殿中并沒有貴人起居,又少有人來,規矩略微有些松散。也幸虧這樣,他們多少還能夠松快一些。

至于其他人,也都已經早早尋好地兒遮陽了。

又站了一會,牧葉便見安慶磨磨蹭蹭地湊到他的身邊,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笑了笑,壓低了聲音問:“你今天是怎麽了?方才幹活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幸虧那大胖子不在,否則你可就要挨罵了。”

安慶反射性地反擊:“就那大胖子?哼,這會兒見了我們不還得閉着眼睛讓路?”

很快他回過神來,有點讪讪然:“不說這個了。牧葉,我......我聽說,來福公公可以回來了?”

牧葉點點頭:“嗯,師傅已經全好了,今日就要回院子去了。他還說,我也搬到他那兒去。”

“是,是嗎?那,那可真好......”

他咬咬牙,還是問了出來:“那,你還想去三皇子殿下那裏嗎?”

清涼殿這個地方,并沒有多少盼頭,所以想走的,能走的,都離了這片地兒。但這裏也不能沒人啊,所以縱使三皇子殿下抽調宮中內侍太監什麽的,也并不能誰都去,有名額限制的。

如果牧葉真的反悔,想要再去參選,安慶估計自己也就只能讓路了。

看着咬着唇臉色變幻不定的安慶,牧葉心底一笑,面上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三皇子殿下那裏不是說好了你去的嗎?我怎麽又能反悔?放心,我師傅說了,我真想要離了這裏,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的,就是有點難而已。”

安慶聽着這話,壓在心底的那塊大石頭立馬被扔到了九霄雲外,眉開眼笑地道:“真的嗎?來福公公還有別的辦法?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開懷了好一陣子,他才平靜下來,定定地看着站在那裏對他笑的牧葉,認真道:“牧葉,這一次算是我欠你的!”

牧葉絲毫沒有推拒的意思,點頭同樣認真地道:“嗯,我記住了!”

我真的記住了。

牧葉看着安慶,心中靜如明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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