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獨處

☆、第八章 獨處

這日卯時中,宮中開了廷鑰,衛東和牧葉早早收拾了要往竹殿處領朝食,正走在路上,牧葉便見衛東面上猶豫,躊躊躇躇的,像是想說些什麽,卻又難以啓齒。

牧葉擡眼前後掃視了一番,見周遭雖說不上無人,但也離得極遠,便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兒?”

衛東轉眼看了看牧葉,斟酌了一番,最後還是搖頭。

“沒事。”

牧葉轉眼看了看衛東,見他已經收拾了表情,便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雖然他們共同侍奉沈瀾,但畢竟只是初初相識,要論交情,那還真是沒有多少。

兩人領了朝食,才回到竹殿中沈瀾的屋子,便正正碰上了入宮來的沈瀾。

沈瀾為伴讀,應在家中用了朝食,才到宮中來的,卻不想竟然這般的早。

牧葉和衛東急忙放下手中的朝食,上前見禮。

沈瀾掃了一眼兩人,瞥見食盒,略帶了些歉意道:“你們且先用了朝食吧,我自個兒也是可以的。”

說完,他就進了內室,轉身坐在書案後。

牧葉和衛東面面相觑,最後還是牧葉開口。

“你且先用了朝食,稍後再來替我吧。”

衛東稍一思量,便不推辭,點頭道:“嗯,我知道了,你快進去吧。公子身邊可不能沒有人伺候。”

牧葉點頭,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入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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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東拎了兩個食盒,轉身去了小偏間。

聽見腳步聲靠近,沈瀾手下不停,卻也分出了一分心思擡眼看了看牧葉。

這一細看,便看出了些許不對勁。

說是不對勁,其實牧葉與昨日也沒有什麽不同,可他瞧見,卻愣是覺得,相比于昨日,今日所見的這個小太監,要開懷松快許多。

他低下頭,在心思回轉過來之前,已然開口:“你今日,心情頗佳?”

話音一落,兩個人同時愣怔了一會。

沈瀾沒有想過,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自小生母早逝,長養于嫡母身側,父親更為看重作為嫡子的長兄和幼弟,他在府中處境艱難,便連說出的話,都得先自行咀嚼了幾番才能出口,那早已成了他的習慣。如今,對着這麽一個小太監,他居然就能這麽容易地卸下所有防備?

不過,他已經證實,那些夢境并不只是單純的夢境而已,既然如此,相信這個人,又如何?

這麽一想,沈瀾便不再糾結了,只是直直地看着牧葉,等待着他的回答。

牧葉自也是驚愕的,雖然一直都知道,如今的沈瀾與自己所知道的沈瀾不大一樣,但也沒有料到,他會對還是一個陌生人說這些交淺言深的話。

不過,可能就他是特殊的?

依着他昨天這麽一天看下來,沈瀾他不是一個那麽容易靠近的人。他一直,都在與別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穆谙棋是,張霆是,齊暄尤甚!

牧葉心底浮起陣陣歡喜,若真是如此,那他們應該就能有一個更好的開始了吧?

有了一個越加美好的開始,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們能有一個越加美好的結局?而不用像上上輩子一樣......

心頭念起,牧葉一時便有些癡了,竟是全然顧不上回答沈瀾的話。

沈瀾見牧葉呆愣在那裏,自覺自己失言,但又并不後悔,便只能笑笑不作理會,收回視線,繼續看書。

牧葉回神,便見得沈瀾認認真真看書的模樣,心中一緊,有些不安,是不是他方才走神,惹惱了他?

若換了個人在身側,牧葉是不會像這樣直接走神的,那對他而言,太危險了。

兩輩子生活的環境告訴他,若一個不留神出了岔子,他丢的,就會是他自個兒的性命!

但是,如今在他身側的,是沈瀾!是那個能讓他放下所有戒備,全心信任的人,是三輩子只有那麽一個的人。

牧葉笑笑,伸手從書案上去了一塊陳墨,慢慢地在硯臺上研磨。

看着那墨汁一點點析出,他輕聲開口:“昨天夜色極好,我貪看了些,雖然睡得晚了,但心中還是歡喜的。”

沈瀾聽得牧葉的話,不由側眼看向低頭站在那裏替他細細磨墨的人,點頭輕笑:“昨夜月色确實極好,只我昨天累得很,早早就躺下了。”

牧葉薄唇輕輕勾起:“是麽?所以公子今天早上早早地就進宮來了?”

沈瀾也是放松地笑:“是啊,就擔心着今日先生們的課太深奧,聽不懂,便想着早點過來看看。身為伴讀,雖不能與殿下相比,但也不能與其他人落後太多啊。”

牧葉終于擡了眼皮看他:“公子這話可真是虧心啊......”

沈瀾做嚴肅狀:“我這話可是肺腑之言,哪裏就虧心了?你沒看見,昨天在三皇子殿下面前,那穆谙棋和張霆可真是厲害得很啊,你家公子我還真是比不得,比不得......”

這話說的,是昨日課前,先生們出題考較,想要摸一摸諸位學生的底,也好有個把握的事。那時在先生面前,穆谙棋和張霆兩人的表現可真是壓了沈瀾一頭。

就目前而言,在諸位先生和皇子的眼中,三皇子齊暄的三個伴讀,沈瀾的學識還真是墊底的。

說道這個,牧葉想笑。

別人不清楚,他卻是知道的,昨日裏,沈瀾是藏拙了的,而且他藏的,還不是一星半點。

但他這笑意裏,又有些心疼。

在他的眼中,沈瀾自然是千好萬好的,一千個穆谙棋都比不得,但就是這樣好的沈瀾,卻硬是要在人前不如人的樣子來,在那些明明比不得他的人面前低一頭,受人閑言碎語,這是何等的委屈?

若那人是他,他自己是覺得沒有什麽關系的,但偏偏是沈瀾......

只是他也知道,沈瀾這樣做自有他的目的。不說宮中,就是沈家,也由不得他壓了那穆谙棋和張霆一頭。他只是一個庶子而已,而穆谙棋和張霆,都是他們家精心養育的嫡子!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若是他足夠強......若他足夠強,就算他只是一個閹人,他也能為他掃平一切障礙,讓他随意而為。

一念至此,牧葉便下定了決心,定要好生練武,當他修成絕世武功那日,他将無人能擋!

沈瀾将牧葉一系列變臉收入眼底,執筆的手也停了下來,他側頭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毛筆,又盯着牧葉看了好一陣,忽而就那樣探出手來,掐着他的臉就往兩邊扯。

因着牧葉對他太過于信任,便連他身體內此刻自由搬運的內力也都絲毫不曾防範于他,故而沈瀾輕易得手。

手下拿捏的臉皮嫩滑細膩,一時竟是毫不着力,沈瀾暗自嘆了一聲,眼底笑意越發濃郁,下手卻沒有半點手軟,甚至還更用力了幾分。

牧葉回神,卻見沈瀾掐得興起,也不忍阻攔,就只能由着他去了。

“想什麽呢?這小臉變得?萬事還有你公子在呢?你就不用太牢心了,否則早晚會變成小老頭兒的。”

“小老頭兒就小老頭兒,只要你不嫌棄,什麽都好......”

牧葉的這話并沒有出口,只是動了動嘴唇,成了唇語,沈瀾看不懂,但不妨礙他繼續下手。

好不容易掐得過瘾了,沈瀾收了手,轉身又拿起了筆,嘆道:“所以公子我啊,就為了你,也要笨鳥先飛啊......”

他說得随意,但眼中的認真卻是不容人質疑。

眼前的這個小太監,雖說是夢中相識,夢中又是未來種種,但這不妨礙他成為他心底最溫暖的所在。

那個冷冰冰的侍郎府不屬于他,那個夢中所見将來會是他居所的太傅府也不屬于他,他唯一真正擁有的,只有他!

便是為了他,也不能由着那些所謂的未來成真!若未來他會被人□□致死,那他便扭曲了這些所謂的未來又何妨!

他眼神堅定,下筆沉穩,但筆下,卻真的只是堪堪入目而已。但就這堪堪入目的字跡,卻能讓人輕易窺見其中的用心。

他有那夢境相助,縱是布棋也總能先人一步,他還真就不相信,他們還會有那樣的一個下場。

牧葉點點頭:“是是是,公子請努力。”

請你随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能明着将你護在羽翼之下,但我會替你将路一一鋪平!

沈瀾點頭,唇間含了一抹松快的笑意,手腕翻轉間,便有一個個文字落在紙上。

正安靜間,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麽一樣,道:“牧葉,你......可想認字?”

宮中規矩,宮人是不能識字的。尤其是近身随侍的太監,就怕一不小心,什麽機密的東西被人看了去。就是有人偷偷地學了,也是不能明說的。

牧葉一怔,爾後卻是開口笑道:“想。公子你可願意教我?”

字,他是識得的,但若能讓沈瀾将注意力多分一些給他,他不介意再學一遍。

沈瀾點頭:“那日後得了空,我便教你。”

牧葉聽了,正要再說些什麽,卻忽然聽得一陣腳步聲漸近,便停了話,收拾了臉上表情,認真替沈瀾磨墨。

沈瀾見狀,知是有人來了,也将眼一閉,再睜開,便是淡淡漠漠的,帶着疏離和陌生,卻正是他在人前的模樣。

果不其然,約莫一刻鐘左右的時間,衛東自外室入內,給牧葉遞了一個眼神,牧葉一點頭,放下手中的墨塊,靜靜地對着沈瀾行了一禮,便退出內室,到外間用朝食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也沒想到,不過就是約莫十來分鐘的獨處,居然就能寫滿一個章節,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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