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
☆、第七章 夜
夜幕初初降臨,沈瀾用了膳,轉身進了書房,端坐在書桌後,秉燭夜讀。
正入神間,忽聽得門外婢女問安的聲音。
“老爺。”
爾後便是一個低沉如同弦樂的聲音:“嗯,瀾哥兒在書房?”
“回老爺話,瀾哥兒進書房約莫半個時辰了。”
“嗯。”
接着,便是漸漸接近的腳步聲。
沈瀾将手中的筆擱下,出了書案,稍稍整理衣裳,快步走到門邊,拉開門,瞧見門外那人身上的衣裳,連忙恭謹地側身讓出路來。
“父親。”
沈明錦站在門外,看着站在門邊讓出一條路來的沈瀾,神色淡淡,只應了一聲便跨步入了房間。
甫一入屋,沈明錦便掃見書案上攤擺着的書籍,眼中神色不由得一柔,但又很快消失在陰暗的夜色中。
“入宮一日,所見如何?”
他坐了上首,瞧見沈瀾垂手躬立在他身側數步遠的地方,垂眼問道。
“兒子初初入宮,只顧着謹守宮規,不敢多走一步路,故而只覺得宮中諸位殿下都是極好的,便連後宮中的娘娘對兒子等也是溫言相待,頗為照看。”
罷了,如今才是第一日進學,他又只是一個小兒,看不清宮中形勢實屬正常,日後還有的是時間,他又何必急于這麽一時?
Advertisement
沈明錦擡眼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兒子,視線稍稍一沉,語氣中便多了幾分滿意。
“嗯,既然宮中諸位殿下娘娘如此相待,你便要更為認真侍奉才是。萬不可由着性子來,你可知曉?!”
沈瀾面上帶上一絲惶恐:“父親教誨的是,孩兒知道了。”
沈明錦收了話語中的嚴厲,透出了幾分柔和:“入宮伴讀機會難得,你要好生珍惜才是,莫要讓我和你母親失望。”
明亮的燭火下,沈瀾白皙透明的臉上透出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激動興奮:“是,孩兒記住了!”
“嗯,”沈明錦點點頭,拿起一旁剛剛奉上的茶盞喝了一口,随手又放了回去,站起身來往外走,“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你自己要注意時間,看書不要看得太晚,明日你還要進宮去呢。”
沈瀾垂着頭,跟在沈明錦身後将他送到門外,正要将他送到屋外,卻被沈明錦攔了。
“好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沈瀾垂手應了,卻并沒有進屋,而是就站在門外,看着沈明錦一步步走遠,消失在夜幕中。
“少爺......”
沈瀾似是被驚醒一般,急急向後退了兩步才站穩,看着身後的侍女,聲音有些冷:“怎麽了!”
溫暇聲音透着暖意:“少爺,老爺已經走了,回屋吧。”
沈瀾僵着一張白淨的小臉,沒有說什麽,轉身進屋。
溫暇看着沈瀾的背影,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并沒有再多說什麽,更沒有進屋打擾,而是看着他掩了門,這才轉身進了側間。
房門掩上的聲音像是某種信號,沈瀾所有外露的情緒統統收斂,再也沒有洩露出分毫。
他就站在門後,聽着溫暇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邁步回到書案後,懸腕執筆繼續練字。
一個個結構嚴謹卻隐有一絲絲紊亂的大字落在紙上,比早先沈明錦到來之前的字略遜一籌,但沈瀾卻根本沒有在意,反而在唇邊渲染出了一點點笑意。
未幾,沈瀾将寫滿字跡的紙張攏在一起,略略一點,便滿意地收好,歸置在書箱裏,如此這般,又擡眼看了看天色,才從一旁的書架處抽出一本書來,一頁一頁地翻看着。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溫暇領着兩個侍女悄然無聲地推門進來,伺候着沈瀾梳洗一番,便送了他上·床休息。
沈瀾躺在床上,閉目阖眼,靜靜地聽着侍女們的動作,很快,便是一片靜谧。
他翻了個身,放松身體入睡。
許是今日真的頗費心力,他竟然難得地早早入了眠。
睡夢中,又是他,和那個陌生但又熟悉的人。
又是那些陌生但又熟悉的場景......
建德宮中,齊暄亦是身着亵衣,靜躺在寬大的床榻上。
時至夜深,人寂無聲,便正是細細思量的好時候。
一幅幅畫面從眼前劃過,每一個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都從腦海中翻出,再一次被他拿出來一一掂量。
最後的最後,所有的人都漸漸地隐去,他似乎将要入眠,但忽然渾身一個激靈,一個本已經慢慢淡去了的人影驟然亮起,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讓他為之一怔。
沈瀾跪坐在案席後,左手捧書,右手撚着書頁,還帶着嬰兒肥的玉白小臉一本正經地板着,卻不顯得木讷,反讓人心中生出一種端肅的感覺。
這麽認真的沈瀾,似乎還挺好看的......
這樣一個念頭突兀冒出,讓他也覺得好笑。
不過就一個幼童,都還沒有長開呢,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裏去?
他笑了笑,翻身睡去。
竹殿後罩房處,牧葉與衛東等人也都一一收拾了躺在床榻上。
他們雖有了主子,但他們的主子并不住在宮中,比起其他的那些小太監們而言,卻确實是松快了許多。
起碼,他們能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夜漸漸地深了,屋舍裏綿長的呼吸聲此起彼伏,黑暗中,一雙眼睛慢慢地睜開,卻正是牧葉。
他睜開眼睛,眼睛在黑暗中梭巡半響,接着便很自然地翻了個身,确認所有人都已經熟睡後,他才像是起夜般自然地坐起身,手飛快地在空中掠過,耳邊綿長的呼吸聲微不可察地沉重一分。
牧葉站起身,在自己的箱籠處摸出一枚繡針一個小紙包,也不再去看床榻上蜷曲了身體面向南方沉睡的數人,推門便走。
皎潔而明亮的月光層層揮灑,足以照清每一個行走在其中的人。
牧葉悄然無聲地行走在陰影中,不時避開巡行的侍衛,輕巧地入了建德殿。
他就站在建德殿外一處石雕的陰影裏,就着這如水的月色看着那塊漆黑的檀木鎏金門匾,愣愣發怔。
巡行的侍衛提着燈籠來了又走,牧葉終于回過神,勾唇一笑,側耳凝神細聽,确認周圍無人,這才一個縱身過了高牆,入了殿中。
建德殿中亦有宮人巡行,但牧葉對于建德殿太過于熟悉,一路暢行,不多久就到了齊暄所在的正殿,輕輕巧巧地跨入齊暄所在的內室。
甫入內室,牧葉便聽得內室外的某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他無聲地勾了勾唇,停了動作。
那邊似是沒有發現什麽,不多時便安靜了下來。
外室守夜的宮女似乎聽到了什麽,朦朦胧胧地坐了起來,輕輕喚了一聲:“殿下?”
她的聲音很輕很細,并不能喚醒熟睡了的齊暄,倒是讓牧葉和屋外的那兩個人警惕地停了動作。
見無人應聲,那宮女便又躺在了長榻上。
牧葉內息流轉,腳下悄然無聲,漸漸地靠近了床邊。
屋外的那兩人顧忌着那個宮女,并不敢多有動作,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洩露了行藏。
他們這些皇家暗衛,若是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發現了,那可就丢人丢大發了。
他們細聽了一陣子,沒發現什麽,面面相觑之下,也就只能作罷。
他們乃是皇家訓練出來的皇室暗衛,這世上能瞞過他們耳目的,除了更高級別的皇室暗衛,也就只有那麽幾個人了。
可三皇子殿下不過一小兒,長養于深宮,又豈會與那幾人結怨?讓他們不顧及皇室深夜闖宮報複?
若是更高級別的皇室暗衛出手,別說他們攔不攔得住,但說出手的理由就沒有。
三皇子殿下非嫡非長,沒有什麽遠超其他皇子之處,又是皇室血脈,皇室暗衛是絕對不可能出手的。
這麽一想,兩人便也就安穩了下來。
這兩人安穩下來,便便宜了牧葉。
他側頭細聽了一陣,眼中劃過一道眸光,只将手邊的那個小紙包收起,手中就拿了一枚小小的繡針。
他悄然無聲地拉開了帳幔,帶着厚繭的手指在齊暄身上拂過,當下齊暄的氣息便沉了幾分。
牧葉滿意點頭,悄聲上了床榻,沒有絲毫響動。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齊暄,就像是看着躺在砧板上的魚肉,滿意地點頭。
昏暗的帳幔中,有幾點冷光劃過,迅捷而精準地落在齊暄的穴位內,他的身體微微有些抽搐,卻依舊沉睡。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牧葉才收起了繡針,略顯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細小的汗珠,可那唇邊,卻也挂了一抹暢快的笑意。
他仔細地看了看齊暄,稍稍盤膝回氣,便悄然出了床榻,不驚動一人回了竹殿後罩房。
側身躺在床榻上,牧葉阖眼睡去。
你不是想要皇位,想要登極麽?那就讓我看看,不能擁有後代子嗣的你,如何能成功踐祚?!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用內力和銀針點刺使男人終生不育的問題,我不知道現實可不可行,但這裏,我設定,配合特殊手段,是可以達到這個目的的。
所以,這個這樣了吧......(頂着鍋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