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退親

☆、第二十六章 退親

李夫人料理了家中事務,身體一歪,整個人倚在了榻上。

她眼神有些空茫,身周的人也就不敢打擾。

“李媽媽,張夫人到了嗎?”

她忽然轉過頭來,看着方才與丫鬟小聲說話的李媽媽,問。

李媽媽湊上前來,扶着李夫人坐直,身後立刻有丫鬟上前幫着扶起李夫人。

“是的,夫人,沈侍郎府裏的張夫人來了。”

張夫人早在幾日前就已經送上拜帖,說是有事相商。

如今已是嚴冬,天氣寒冷,昨日更是下了大雪,如今積雪尚厚,張夫人此時過來,該是有要事才對。

要說兩家的事,最重要的,莫過于自家姑娘的這門親事了。

李夫人心內忙亂,卻還是點頭道:“既是這樣,我們便到院門去迎一迎吧。”

披上裘衣,裹上圍脖,李夫人領了人便到了院門外。

遠遠地便瞧見一頂藏青的轎子自院外而來,轎子附近還有一十二個美貌侍女相随。

轎子停穩,有人打傘站在風口,有人掀開轎簾,有人從轎子裏扶出一位儀态雍容妝容精致的夫人。

李夫人上前站出一步,打眼看去,卻正是沈侍郎府上的張夫人。

張夫人擡眼便看見被衆人團團圍在中央的李夫人,不由得細細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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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夫人迎上來,笑道:“夫人可來了,這天冷,快請往屋裏去。”

張夫人收回視線,含笑點頭,跟着李夫人往裏走:“冒昧來訪,是我的不是了。還望夫人莫怪。”

“夫人這說的哪裏話。”

張夫人聽着李夫人只這一句話,心頭也有些了然,只是她本就是來退親的,倒也不在意。

李夫人一路領着張夫人入了正堂,請了張夫人坐下,便有人送上熱茶。

張夫人取了茶盞,低頭喝了一口,不算太好的茶水略有些苦澀,但熱熱的,倒也算是合宜。

正堂裏氣氛沉凝,兩位夫人不說話,下人更是謹守規矩,不敢打擾。

張夫人摩擦着杯盞邊緣,似是下定了決心,擡頭看向對面的李夫人。

她輕輕一笑,笑容中有些歉意。

“實不相瞞,夫人,今日過府,是想要重新商讨你我兩家的親事。”

來了,李夫人心底一凜,面上也帶上了些歉意,卻并不開口,只等着張夫人說話。

張夫人看着李夫人,直言:“當日你我兩家商讨婚事,雖是交換了庚帖,但當日我家老爺想着請欽天監的同僚出手,所以就有些遲了。”她沉吟一陣,終于繼續,“昨天,這占蔔結果出來了。”

李夫人的心像是被什麽人緊緊掐着往上提,但又似乎有些某種預感。

“這結果,不怎麽好。為了我們兩家的交情,我家老爺讓我,将庚帖換回來。”

那只緊緊攥着的手終于放開了,李夫人卻來不及松一口氣,她有些茫然地出聲:“夫人的意思是,我們兩家的親事,就這樣算了?”

張夫人看着李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卻還是在李夫人的注視下點了頭。

得到張夫人的确認,李夫人那一口氣才猛地吐了出來,心慢慢地飄回了原地,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不斷來回重複。

茹兒的親事作罷了,茹兒的親事作罷?茹兒的親事作罷!

李夫人當即就要勾起唇角,但立時又壓了下去,她迎上張夫人的視線,鎮定地點點頭:“那就這樣吧,就是,太可惜了。”

張夫人看着李夫人也點點頭:“确實是可惜了。”

李夫人将心頭大石搬開,整個人精神都不一樣了,也有心情與張夫人說話了。張夫人本着結交張太醫府的心思,也是聊得興起。

張太醫家世代行醫,家中人脈着實深厚。不見這些日子張大姑娘昏睡不醒時,在張府來來往往近乎不絕的太醫和郎中麽?

這就是人脈啊。

再說,張家老爺是太醫,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求着人家了。

兩人在屋中閑話,卻是沒有在意李夫人身邊的一位小丫鬟悄悄地退出了正堂,在正堂外與一個粗洗小丫鬟說了幾句,看着那個小丫鬟進了後院,這才轉身回去李夫人身邊侍候。

那小丫鬟迎着寒風一路埋頭就走,入了張大姑娘的院子。

張大姑娘雖然昏睡不醒,但院中事務卻是分毫不亂,由此可見張大姑娘的能耐。

張大姑娘的奶媽媽守在張大姑娘的床榻,不間斷地喚着張大姑娘的小名,卻在取水潤喉的時候瞧見自外間進來臉色複雜的丫鬟。

她皺了眉,很有些不耐地問:“怎麽了?”

那丫鬟也是張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平素與奶媽媽也是相熟的,倒也不在意奶媽媽的語氣,只道:“正堂傳過來的消息,說是沈侍郎府中的張夫人過來了。”

奶媽媽臉上有些錯愕,然後又有些慌亂:“可是,可是要退親?”

奶媽媽近些日子都在全心侍候着張大姑娘,對坊間沈瀾克妻的傳聞根本不曾耳聞,如今一聽張夫人來退親,立時就慌了。

在她們這些下人的眼裏,沈侍郎府可是高門大戶,他們府上雖然也是官吏人家,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大姑娘能夠嫁入沈侍郎府,那是大好的事兒。如今親事沒了,不說日後大姑娘能不能夠重新找到比這更好的親事,就說大姑娘的閨名,也會因為這一門親事有了瑕疵。畢竟,知道大姑娘與沈家二公子定親這事兒的人可真不少!

那丫鬟很肯定地點頭,奶媽媽不由得脫口而出:“這退親了,大姑娘可怎麽辦?不行!張夫人此時還未走吧?我去正堂!你在這兒守着!”

丫鬟見奶媽媽起身就要走,連忙拉住奶媽媽的一角衣裳,問:“媽媽,你去幹什麽?”

“我去與夫人說,這親事退不得啊。”

“可是,這事夫人已經拿定主意了,我們不過是下人,如何能插手這件事?就是大姑娘,也說不得啊......”

“可我們也不能由着夫人退了親。這退了親,大姑娘日後可怎麽辦!”

兩人正争持間,卻聽得一聲輕咛。

這輕咛就像是一道驚雷,落在屋裏兩個人的耳中,驚得她們立時拼住呼吸,兩眼緊緊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姑娘,雙耳豎得筆直,唯恐一個晃神就看錯了聽漏了。

張繡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然後眼皮開阖,最後雙眼睜開。

她的眼睛裏先是布滿迷霧,爾後迷霧散去,露出一雙大大的黑眸。

張繡茹似乎有些疑惑,靜了一會兒,這才轉過頭來,看着自家的奶媽媽和貼身大丫鬟,嘴唇挪動:“怎麽了?”

聲音嘶啞,張繡茹自己聽在耳中也不由得皺眉。

“水......”

奶媽媽木在那兒,雙手掐得死緊,還是那大丫鬟驚醒,連忙走到桌邊,到了一杯溫水拿在手中,快步來到張繡茹面前,扶着她坐起,小心地喂她喝水。

奶媽媽站了一會兒,看着張繡茹慢慢地喝水,這才擡手往臉上一抹,笑道:“姑娘可是醒了!我讓人告訴太太去!”

也不等張繡茹說些什麽,她就往屋外走,在旁邊小廂房尋了個人将這消息送到正堂去。

衆人喜出望外,都沒有注意到,張繡茹的唇邊,不知何時勾起了一抹笑容,而那茶水倒影出來的雙眼裏,也盛着些得意。

丫鬟将消息送到的時候,張夫人還在正堂裏。

瞧見李夫人臉上的喜色,張夫人有些疑問,卻沒有出口。

李夫人心中歡喜,這才剛剛解除了婚約,她的女兒就醒過來了,可見這門親事是真的不合。她心底算盤也打得響,京中廣傳沈瀾克妻,這個時候來了這麽一出,便證明了這一傳聞,這樣一來,她女兒的閨名也就保下來了。不枉她當日在這傳聞上添上一把火。

當日不過就想着,我的女兒好不了,你也別想再娶得賢妻。沒想到,這會成為一手好棋。

正歡喜間,擡眼便望見張夫人,臉上不免有了些愧疚,但再一想,卻又就覺得理直,便又轉回了平靜。

張夫人看得有趣,可也知道人家家中有事,便就着李夫人話中的意思告辭了。

李夫人将張夫人送出院子外,客套一兩句,看着張夫人上了轎,便直接領着人到張繡茹的院子裏去了。

張夫人出了張太醫府,坐上府上馬車,念及當時情形,便問道:“你們可知張太醫府上有什麽好事了?”

馬車上坐着兩個平日裏很受寵的貼身侍女,她們對視一眼,心中都有數,開口時語氣也很歡快:“是好事兒呢,聽說張大姑娘醒了。”

張夫人聽聞,也有些詫異,不由得問:“哦?不是說已經昏睡了一個月多了嗎?今日就醒了?”

“是呢,據說退親的消息一傳到張大姑娘的院子裏,張大姑娘就醒了。”

“這樣啊。”

張夫人不開口,侍女們也不敢随意插話,一時馬車裏很是安靜,只有檀香渺渺。

一直到回了正院,張夫人才對着院中的管事媽媽道:“張媽媽,你且去取一張愛‘書’樓‘發’布‘拜帖來。”

沈瀾坐在書房裏,手中拿着一本書,慢慢地看着。

“你說,夫人遞了拜帖到忠勇公府?”

站在沈瀾書房中央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厮。

那小厮垂手躬立,表情規矩,眼睑低垂。

他聽得沈瀾問話,連忙回道:“是的,少爺。”

沈瀾目光在書籍上慢慢移動,似乎并不在意小厮的回話,卻忽然問道:“近些日子,正院裏可有繼續查探人家?”

一門親事退了,不是要再為他另尋一門的麽?

小厮眉頭一皺:“少爺,正院裏似乎沒有這個意向。”

“這樣麽?”似乎是看到了十分有趣的東西,沈瀾輕笑出聲,“嗯,既然如此,你且在盧家的面前提一提七叔公。”

沈瀾口中的七叔公,是忠勇公沈府旁支中的旁支,名沈濟林,字子琪,號流舒先生,今年六十餘,半生科舉,可也就止步于舉人而已,後癡迷于雜學,在雜學上也很有造詣,算得上是雜學中的一個大家,當然,少有人知。

他一生有三子,二子早夭,并未留下骨血。

當年沈瀾曾為了發展勢力特意尋過他,相談一番後也很有收獲。如今他專注于雜學,倒也有幾分是受了他的影響。這些年沈瀾更曾到他那兒請教過,兩人相談甚歡。

沈瀾有準備,也就這事兒刺探過一二,而這七叔公的反應更是有趣。

“若他真的不要你,我剛好撿了個便宜!有便宜不占是傻蛋,更何況是這樣的便宜......”

他還記得,當時七叔公那副激動的模樣。

他更記得,他又問了一句:“如果我不能娶親生子呢?”

“那也沒關系!你倒是再過繼一個就是!”

雖然說是這樣說的,但當時的七叔公表情也很耐人尋味。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當年他曾聽過的一兩句閑話。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閑話了。

沈瀾想着,眼神不由得有些悠遠。

小厮聽聞沈瀾這話,反應倒也是極快:“少爺你的意思是......”

沈瀾終于轉過頭來看他,眼神平靜無波。

他點點頭:“至于你們,這倒是不用擔心。若願意繼續跟着我的,我自然會帶你們在身邊,若是不願意的,我當日曾答應你們,讓你們脫籍,我當然也會做到。”

“你且問問他們就是。”

“是。”

小厮退了出去,沈瀾悠悠然地将書翻過一頁,繼續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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