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後續
☆、第二十五章 後續
“你是說,外面現在都在傳,沈慎之,克妻?”
齊暄倚在寬背椅上,挑眉煞有趣味地看着下方垂手躬立貌不驚人的小太監身上。
那小太監半低着頭,神态恭謹:“回殿下話,是這樣的沒錯,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齊暄嗤笑出聲,但也沒說什麽,瞳孔內的眸色漸漸加深,眼中神情也越加的認真。
他的心意他自己清楚,不願意沈瀾娶妻是真的,但也不願意有人随随便便地往沈瀾身上潑髒水。沈瀾他,就該是幹幹淨淨的!
腦海中閃過那個認真沉謹的少年,齊暄的面色不由得放緩,屋中溫度漸漸回暖。
小太監微微吐出一口氣,一直繃緊的身體終于稍稍放松了下來。
齊暄回過神來,收了不自覺勾起的笑容,一雙眼睛下移,盯着下方的小太監。
“此事孤知道了,你們控制着些,不要讓事情出了界。關于沈慎之的事情,記得立即報上來。好了,退下吧。”
小太監躬身一禮:“是,殿下,小的知道了。”
整個大殿又只剩下他一人了,齊暄随手将手中拿着的書往書案上一扔,整個人攤在大椅子上,一手擡起蓋住眼睛,可腦子裏的那個人影越發的清晰。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七八年間沈瀾對他一直恭恭敬敬,距離分明,但沈瀾他就是一直都在,頑固地不願離開,而他,似乎也不想讓他離開。
罷了,先就這樣吧。
中宮沒有嫡出皇子,朝中也沒有太子,而以他的身份,他的想法,最後定然是要與他的這些兄弟争上一争的。他敗了也就罷了,但若他贏了,沈瀾他就別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齊暄放下手,一雙眼睛明亮逼人。他重新坐直了身體,擡手撿起自己剛剛扔開的書籍,一頁一頁重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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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散了,衆位大臣三五成群出了宮門,各自上轎回去。
沈明錦端坐在轎子裏,雙眼緊阖,心底百種心思轉過。
忽而轎子一停,爾後一陣輕晃,竟然就放了下來,不再往前。
他微微皺眉,正要說些什麽,卻聽得轎子外,有人說話。
“守業見過五叔父。”
守業?忠勇公世子沈潤沈守業?他有什麽事?
沈明錦睜開眼,微微探身,伸手拉起轎簾子,略一眨眼,臉上便帶上了笑容,眼中有笑意傾瀉。
他往轎子外一瞧,起身出來,走到沈潤面前,探手将躬身作揖的沈潤扶起,笑問:“守業過來,可是有事?”
沈潤收禮擡頭,看着沈明錦的眼睛浮浮沉沉,竟然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也笑,笑容還很客氣:“父親近日在福生酒樓聽了一場說書,覺着很不錯,便想着讓侄兒領着五叔父去那兒聽一聽,也好松散松散。”
沈明錦笑容依舊,心底卻是有些提了起來。
他那大哥承襲忠勇公爵位,卻是個難相處的。他與那大哥同胞而出,但若不是他見機得快,早早就出了忠勇公府,以示退出爵位争奪,只怕他如今就會像他三哥那樣,被壓制得不能動彈吧。
如今好好的竟然讓他去聽什麽說書?想也知道定然是有什麽事!
他沉吟了一番,正要尋了話來推脫,卻正看見沈潤嘴角的笑容,話到嘴邊,卻道:“既然大哥說是有趣,我倒也要去見識見識了。”
沈明錦這般說着,心底也不住地盤算,左想右想,最終卻總是落在了沈瀾身上。
他眼角眉梢沒有半點動靜,心底卻是已經怒了。
莫不是沈瀾對這門親事不滿意,所以想着趁着張家大姑娘昏睡不醒一事解除婚約?又怕他不願意,便将這事說出去了?
他越想心中就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然後心頭怒火就越剩,這些日子漸漸升起的那點子愧疚也都被熊熊的怒火燒得一幹二淨。
敗壞家族聲名的孽子!
沈潤嘴角笑容依舊,拱手道:“那五叔父請跟着侄兒走吧。”
兩人上了轎,轎夫一路擡着轎子就往福生酒樓而去。
沈潤領着沈明錦直上二樓包廂,他也不叫什麽,就只讓人送了一壺子好茶上來。
兩人坐在包廂中,不說話,只推開了窗,等着聽說書。
想是這裏的說書确實有趣,沒過多久,樓下就坐滿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你呼我應,竟都是相熟的。
沒一會兒,說書先生取了戒尺,往大堂正中央的那一張桌子坐了。
他坐穩,手中戒尺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只聽問一聲脆響,整個大堂竟就靜了下來。
見此,說書先生很滿意,他點點頭,左右掃視了一圈,便開始說段子。
沈明錦本來在椅子上端坐着,無可無不可。但聽着聽着,身體竟就不由自主地往前探。
那說書先生說的段子略有些志異,一段段的都是說的命格,都是說的轶事,但其中似乎又在隐隐影射些什麽。
就沈明錦這麽一聽,竟就有那麽一兩條與他那次子的事兒對上了。
更讓他怒火中燒的,卻是這些段子明裏說是命數,實則指的卻是有人使手段敗人聲名!
這事兒,就算不是沈瀾出的手,也定然與他有關!
沈潤在樓上坐着,默不作聲。
說書先生說完段子,謝了堂中衆人,便下去了。
但堂中衆人卻還是興致不減,都帶了笑,将段子裏的事兒往人身上套。
前段時日布滿京城的流言衆所周知,其中的主角,不就是其中之一麽?
他們也不是因對沈瀾有好感而感慨,只是帶着閑話說笑的語氣将沈瀾扯了出來而已。
但就是這樣的态度,又是在沈潤這個小輩面前,沈明錦心頭怒火越盛。
這夜,沈明錦特意留宿正房。
張夫人一身亵衣端坐在銅鏡前,由着貼身的侍女為自己卸去釵鬟。
如今雖已入冬,但正房內室點了地龍,滿室熱氣,倒也不擔心着了涼。
沈明錦斜倚在床榻上,漫不經心地看着已經不再年輕的張夫人。他目光平靜,白日裏在沈潤面前表露出來的憤怒此刻全然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略顯松弛不複昔日細膩的肌膚,漸漸爬上細細紋路的臉龐,這個女人的身上,處處顯示着歲月的痕跡。但歲月帶走了她的青春,也将她身上那股子慧靜雕琢得更為明顯。
他目光的焦點漸漸模糊,慢慢地映出另外一個娴雅的身影。
那身影袅袅娜娜,臻首微微低垂,帶出無限嬌羞,稍稍擡眼看來,卻又是波光熠熠,內中有情意,深且濃。
紫煙......
忽而,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将他的心神全數拉回。
沈明錦霎時清醒,轉過來的眼睛映出張夫人的身影,平靜無波。
此時內室中就只剩下他們二人,燭火搖曳,兩道身影重疊又分離,分離又重疊。
“夫人,你可曾聽聞近日京中的傳言?”
張夫人嘴邊噙着柔柔的笑意,點點頭:“近些日子忙着照看桂哥兒,倒是不怎麽出門,怎的?可是有什麽事兒?”
沈明錦不着痕跡地掃視了張夫人一番,點頭:“桂哥兒這些日子身體是弱了些,得好好補養。瀾哥兒,”他沉吟了會兒,還是繼續道,“瀾哥兒定下的婚事,還是罷了吧。”
張夫人無意義地“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這才迎上沈明錦的視線,臉上柔和笑容依舊。
“瀾哥兒可是已經與張太醫家的大姑娘交換了庚帖的,這罷了......”
沈明錦收回盯着張夫人的視線:“我會與張太醫說的,你過些日子就将瀾哥兒的庚帖取回來吧。”
張夫人皺了皺眉,燭火下,她額間的紋路越發的深刻。
“可是,這樣退婚,日後瀾哥兒的親事,就......”
沈明錦靜了一陣,點頭:“瀾哥兒的親事,我們也不管了,你且準備準備,再等個一兩個月,就将瀾哥兒分出去吧。”
還未等張夫人再說些什麽,沈明錦便繼續道:“日後,瀾哥兒的事兒,就只看他自己吧。”
張夫人先是皺眉,想要開口說些什麽,最終還是道:“我知道了,老爺。”
沈瀾現在還不滿十四歲,親事未定,功名未成,就這樣将他分出去,便是擺明了要就此放棄他。
這樣的事兒做出來,只怕會有損沈家聲名。
兩人不再多言,上床就寝,臨睡前,張夫人背對着沈明錦,睜着一雙清明的眼睛,語氣有些倦倦,似要睡去。
“老爺,這樣,真的不會損傷沈家家風麽?......大哥那邊,也可能不會答應。再者,如果陛下知道這事......”
沈明錦那邊沉默,張夫人微微彎了彎唇角,不說話了。
一直到許久許久,久到帳外長燭即将燃盡,張夫人才聽到沈明錦低低的聲音。
“那就,直接過繼出去了吧。”
這話聲音很低,低到勉強支撐的張夫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猛地睜大眼睛,眼底清明非常,沒有一點睡意。
恰在此時,長燭霎時明亮了許多,再過片刻,便就漸漸黯淡了下去,霎時間,黑暗擴散滿室,肆無忌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