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繼(四)
☆、第三十一章 出繼(四)
過繼正式敲定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中,此時雖未至年末,但事情也都不少,在沈明錦和忠勇公商議後,這事還是低調地辦了。
所謂低調,也就是只宴請京城沈家德高望重的族老前來見證就是了。
也因為低調,所以沈府中的人但凡見了明瀾院的人,眼中定有蔑視。
沈瀾對此不發一言,明瀾院裏的人也都知道自己的前程,也學着沈瀾的态度,視而不見。
十二月初一,朝廷休沐,沈瀾出繼。
這日清早,沈瀾沐浴更衣,在溫暇的伺候下換了一身新做的衣裳。
內裏一身狐裘,外罩墨綠披風,頸間圍了毛茸茸軟綿綿的圍脖,腰間依舊只挂了一塊镂空雕花玉佩,好一個富貴公子。
挺拔的少年挺直了脊梁,墨黑的眉眼輕輕一轉,清清涼涼的視線在身上掃過,侍女們越加低了頭不敢言語。
“走吧。”
沈瀾收拾妥當,轉眼一掃等身銅鏡裏的自己,眉眼中沒有絲毫波動,但唇角卻是微微翹起。
他當先一人出了內室,轉眼來到房門前,拉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撞入眼中的,是一片無邊的白,與那連接了天地的茫茫鵝毛。
如今冬寒,天亮得晚,但這白雪,卻依舊映亮了這一片天地。
沈瀾定定地看了一陣,沒有說話,跨腳就走。
一路走來,不是沒有碰到過早起的侍仆,但都是遠遠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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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瀾視而不見,徑直來到了正門前。
只在正門前等了一會兒,沈明錦就已經來了。
沈明錦自門裏出來,掃視了一眼站立在正門外看着風雪出神的沈瀾。
沈瀾轉過頭來,見是沈明錦,低了頭不作聲。
沈明錦見狀,沒有說什麽,只轉頭看了看身後,道:“我們走吧。”
張夫人自沈明錦身後走出,看了看低垂着頭的沈瀾:“不若瀾哥兒也與我們一車吧?”
她的聲音帶了點柔和,也帶了點疼惜,更帶着些憐憫。
沈瀾心底劃過一絲諷刺,不作聲。
沈明錦倒是不出意料地開口了:“他自有他的車,夫人,我們上車吧。”
張夫人陪着沈明錦這麽多年走過來,自然能夠聽出沈明錦話中的不耐,也就不多說了,跟在沈明錦身後就上了車。
沈瀾在門前站了一小會兒,在沈明錦和張夫人都上了車後,才慢慢地走到後頭,也上了馬車。
張夫人看了看端坐在馬車上,一絲不茍極其嚴肅的沈明錦,有些嗔怪。
“老爺你啊,和瀾哥兒鬥什麽氣?瀾哥兒出繼,心裏不好受着呢。”
沈明錦閉着眼睛,依舊不作聲。
張夫人看了沈明錦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也是我們對不起瀾哥兒了......”
沈明錦還是沒睜眼,卻是說話了。
“這事兒,由不得他!”
這下子,輪到張夫人不說話了。
沈明錦睜開眼睛,直直地盯着張夫人:“自今日後,他就只是沈府的遠房族人!”
張夫人還是打算安撫:“他終究是老爺你的血脈......”
“他已經出繼了!”
張夫人看着斬釘截鐵的沈明錦,無奈地妥協:“我記下了。”
沈明錦聽了張夫人這話,才算是放過這事,閉眼繼續假寐。
張夫人輕輕地撫着暖手爐,感受着暖烘烘的熱氣透過手爐,溫暖着被寒風侵蝕的手,直入心底。
馬車裏,終于安靜了下來。
待到馬車停下,車外有人相請:“沈二見過三爺,三夫人。”
沈明錦先行下了馬車,見得那沈二,笑了笑:“是你來迎我啊,那七叔可來了?”
沈二見了沈明錦,也回了一笑,正要說些什麽,轉眼看見跟在沈明錦身後的張夫人和剛自後一輛馬車出來的沈瀾,見了禮,這才回道:“七老爺和七老夫人領着十五爺和十五太太早早就到了。”
沈明錦頓了一頓,才又說道:“那你領我快些去吧,莫要讓大伯大哥和七叔七叔母久等了。”
沈二自然領命,帶着他們一路穿行,到了外書房,沈二上前通傳了一聲,便領了兩人進去,又讓人來領着張夫人進後院去拜見內眷。
沈瀾依舊低着頭,只給書房裏的三人見了禮,問了安,就安安靜靜地站在了一邊兒。
今日他是主角兒沒錯,但這裏他的輩分最小,份量最輕,就沒有他說話的地兒。
沈濟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半響,這才點點頭,自進門來就嚴肅端正的面容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滿意。
沈明章也跟着沈濟林的視線看向沈瀾,仔仔細細打量了卻還是看不出究竟,但最後他還是撐不住老爺子的視線,只能跟着點點頭,算是看中了。
沈濟林和沈明章的動作神态都落在了書房另三人眼中,忠勇公眼中也閃過滿意。
雖然不論沈濟林和沈明章滿意與否,他都不會改變主意,但如今他們滿意了,他也就能少些事兒。至于沈瀾的意見,誰在乎?
書房中幾人又東扯西談了約莫半個時辰,族老們才算是陸陸續續地到了。
到得人齊,忠勇公從主座上站起身來,掃視了書房一圈,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麽我們就走吧。”
正與公府內眷說話的七夫人和張夫人聽得公府侍婢傳信,忙笑道告辭:“那我等就先去了。”
老太太也知道此時留不得人,便笑道:“這事兒重要,我也不留你們了。”
說完,她又看着自己的妯娌,祝賀道:“這下可好了,理哥兒的血脈總算是有了傳承,日後也能有人祭祀他了。”
朱老太太拿了手帕子在眼角按了又按,才放下手帕子,睜着一雙紅紅的眼笑應着:“可不是,這事兒一了,日後我也能放下一樁心事兒了。”
這話剛落地,陪着朱老太太來的大兒媳安氏連忙勸慰道:“這可是喜事兒,太太還是莫要太傷心了,二弟向來心疼太太,若知道太太這麽傷心,心裏定然也不好受。”
安氏雖然沒有見過沈明理,但也時常聽聞自家老爺感念當時雖然年少但已經很聰穎懂事的二弟,對這個二弟也不是一無所知的。
朱老太太聽了,才扯出一抹笑來,側眼看了看安氏,才轉頭看着老太太:“我也不多留了,這就告辭了。”
又是一番說辭,朱老太太才領着安氏和張夫人一起往外走。
因着這事不大辦,所以地方就選在沈氏一族祠堂的偏殿裏,并沒有大開祠堂正殿。
待得一衆人等入座,沈瀾挺身直立在偏殿正中央,視線落在腳下三步處,眉眼低垂,但周身卻透着一股子堅韌。
朱老太太和安夫人還是第一次見沈瀾,不由得就仔仔細細地看了。
上上下下看過了,朱老太太才點點頭,算是過關。
安夫人看着,卻不表态。
沈瀾此刻的模樣,落在殿中各人的眼裏,自然就有不同的解讀。
有人看着他可憐,此時不過在強撐着保留自己的一身驕傲,視線裏帶了憐憫:有人看着他可惜,視線裏就帶了嘆息;有人看着他快意,視線裏就帶了些謀劃......
如此種種,多且繁雜。
沈瀾一概不理,心底眼裏,平靜如海如淵,沒有一絲波瀾。
忠勇公世子自祠堂中取了族譜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很詭異的場面。
他眼底有波光劃過,卻什麽也沒說,雙手捧着族譜,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忠勇公面前。
忠勇公神色也是一整,雙手接過族譜,往前跨出三步,将族譜小心地放在身前不遠處擺放着的檀木桌椅。
他放好族譜,掃視了偏殿中的人一圈,在沈明錦、張夫人、沈濟林、朱老太太和沈瀾身上各自一頓,才問道:“今日将沈氏一族嫡支三房嫡長子一支次子過繼于族中沈明理一支為嗣,不知各位可有異議?”
忠勇公的視線又在殿內掃視一圈,卻忽而一頓。
忠勇公世子正有些疑惑,卻見忠勇公府最得力的管家沈大自外間而來,也不敢作聲,悄悄地走到忠勇公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他的位置與忠勇公的位置有些近,還是聽到了幾個字。
三皇子、穆谙棋、張霆......
他的視線直直地落在站在正中央極其平靜的沈瀾身上,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的意味越發深重。
他還以為,這位堂弟只是一個書呆子,身有資源卻不知道利用,卻不想,居然是個深藏不露的。
殿中衆人對于沈大的舉動也有些驚疑。
要知道,此時殿中人商議的是過繼的大事,在座的人身份名望都是有的,若無大事,誰會來打擾?
沈瀾習武,耳力自然更強,忠勇公世子站得近只聽了幾個人名,他站得院,卻聽了個全。
他早前就已經算定,就算齊暄此時到來,也定然不會是要來阻止些什麽,想來,更多的,該是來給他撐腰的吧。
他心底劃過一絲嘲諷,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見。
寂靜的殿中,忠勇公看了殿中諸人一眼,視線最終鎖定在沈瀾身上,眸光沉沉。
“三皇子帶着兩位伴讀來了,諸位且與我到前頭去迎一迎吧。”
這話一出,不單是忠勇公父子,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瀾身上。
無一例外!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多天沒有更新真是對不起,一來是我自己的原因,二來是家裏網絡一時出了問題,真是很抱歉。嗯,我就站這兒了,臭雞蛋什麽的,就扔過來吧!(全副武裝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