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搬離
☆、第三十三章 搬離
這宴席一擺,便持續了整整一個半時辰。
寂然飯畢,齊暄掃了一眼坐在席末的沈瀾,微微一眨的眼眸掩去所有波瀾,唇邊笑紋加深,繼續與忠勇公閑聊。
沈瀾一直敬陪,直到齊暄告辭,宴席撤去。
沈濟林拉了沈瀾過來,指着一個模樣與他幾分相像的中年男子,吹吹眉,道:“來,瀾哥兒,這個是你大伯。”
沈瀾擡眼一看,連忙一個深揖,态度恭敬中夾雜了些不太明顯的忐忑。
“沈瀾,拜見大伯。”
沈明章,是沈濟林的長子,這次是被老父拉了過來,以示自家對沈瀾的看重的。今日見了沈瀾,确實如父親所說,是個好的,又想到這年紀比自己幼子還要小的孩子被出繼,命運确實坎坷,當下眼神就柔了幾分。
他上前幾步,扶起沈瀾。
“好孩子,快起來。”
沈瀾順着他的力道站直身體,抿抿唇,壓下眼底的忐忑,露了個笑容。
“是,伯父。”
此時安夫人扶着朱老太太從內堂走出,瞧見三人聚在一起說話,低聲說了幾句,就往這邊來。
沈瀾本來就是背對着沈濟林和沈明章兩個人,轉眼見安夫人和朱老太太走近,連忙作揖見禮。
“祖母。”
他的視線在安夫人身上掠過,稍微一停頓,視線往沈明章身上轉了一圈,肯定地繼續道:“沈瀾,見過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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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夫人的視線在沈瀾身上轉了一會,直接但又不會讓人心裏反感。
她看着朱老太太,笑道:“娘這下可安心了。”
朱老太太也是笑,眉眼間重重的皺紋舒展:“可不是,瀾哥兒這麽好,我這會兒啊,可算是了結了這一樁心事了。”
安夫人點頭,轉眼看着眼前這個忐忑的少年,笑着道:“我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麽多禮。”
沈瀾笑着應聲,卻沒有再多說些什麽,只站在一旁聽着長輩說話。
朱老太太看着沈瀾滿意,但今天這麽一天下來,确實也累了,面上就有些倦色。
安夫人一直注意着朱老太太,不着痕跡地接過話來:“說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娘也累了,不如我們就先回府,瀾哥兒你也快回去收拾收拾,今日就搬進府裏來吧,家裏的其他人也都在等着見你呢。”
說完,她轉過視線來看朱老太太:“兒媳想來,他們在家裏怕也是等急了吧。”
沈明章看着自家夫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來,見到朱老太太面上的倦色,也說道:“夫人說得很是,瀾哥兒你就快回去收拾吧,也能早些回府去見見其他人,順道再看看你的新院子,哪裏不滿意的就跟你伯娘說說,你伯娘好讓人改一改。”
沈濟林聽了沈明章的話,也在一旁說道:“是了,你快回去,收拾好了就能早些搬回來了。今兒這事兒可是多着呢。”
沈瀾站直身體,恭敬地應了聲。可他也沒有就這樣離開,反而送了幾位長輩上了馬車,接着去找沈明錦身邊得用的侍從說了幾句,才又自己轉回了去找馬二。
馬二此時一人端坐挨在車轅上聽着其他的車夫閑聊,遠遠地見沈瀾過來,連忙告了聲罪,站直了身等着沈瀾過來。
沈瀾走近馬車,擡眼看看不遠處沈明錦的那輛,眼神一沉,爬上馬車:“我們回府。”
“是,少爺。”
馬二利索地點頭,走到那馬旁邊親昵地拍了拍馬身,跳上車轅之前利索地轉眼沖其他的馬夫點頭告辭,揚鞭走了。
沈瀾坐在車廂裏,一手慢慢地摩擦着寬大衣袖的紋路,一邊理順着自己的思路。
不知何時,他笑了笑,突然很輕很輕地說了句:“小葉子應該也快出來了吧......”
聲音很輕,輕而易舉地被車轱辘的聲音掩蓋,沒有人聽見,也就沒有人知道,這麽一句輕輕的話裏頭,有着多重的期待。
車速慢慢減慢,沈瀾眼睛一阖,很快就睜開,眼神清亮清亮,找不到一丁半點的陰霾。
馬車真正停下,馬二跳下車轅,聲音傳進來。
“少爺,到了。”
沈瀾挑開車簾,看着熟悉的屋舍,轉頭過來看馬二:“你也回去吧。東西收拾整理妥當了?”
馬二是他的人,當然是跟着他離開這裏的。
馬二深躬低身,恭敬裏帶了點柔軟:“回少爺的話,小的早就收拾好了。”
沈瀾點頭:“張夫人安排的車夫你熟悉,就交由你負責了。”
張夫人為了能讓沈瀾省些事兒,特意安排了府中的車夫幫忙搬運沈瀾的東西。
馬二點頭,領了這個差事:“是,少爺。”
沈瀾點頭,沒有再交代什麽,轉身就往府裏走。
府裏的侍婢仆從依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見了沈瀾,也都很有規矩地上前請禮問安,而他們的稱呼是:瀾少爺。
往往被府上侍婢仆從如此稱呼的,都是與他同輩的來訪沈氏族人。
沈瀾動作略微有些停頓,但也不過片刻左右,他就很自然地點點頭,認下了。
沈瀾走過後,侍婢仆從都擡了頭,和同伴對視一眼,笑笑,心照不宣。
沈涵自陰影裏走出,皺着眉,伴着一張英挺的臉,招手找來一個仆從,盯了他好半響,吓得那個仆從腿都有些軟了,才問:“你們改稱呼了?”
附近的侍婢仆從霎時噤聲,大氣都不敢吐一口,移開的視線中都有對那個倒黴蛋的同情,但更多的,還是那個倒黴蛋不是自己的慶幸。
那倒黴蛋吞了吞口水,盡力做出一副規規矩矩的樣子來:“大少爺,大少奶奶吩咐,二少爺已經出繼了,往後,就該改口了。”
沈涵沉默,不作聲。
整條長廊裏低頭站着的侍婢仆從也全部都安安靜靜,就等着沈涵的反應。
最後,沈涵揮揮手,讓那個倒黴蛋走了,自己在原地沉默,又看了一會沈瀾消失的方向,自己也走了。
對于自己走後發生的事情,沈瀾很快就知道了,可他也沒有說什麽,就是笑了笑,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
他的東西很多,大部分都由溫暇領着人整理,但那些重要的,還是要他自己來。
最典型的,就是他書房裏的書。
但又因為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準備了,所以其實要他親自來擺弄的,也不是很多。
終于收拾妥當,沈瀾看着一摞又一摞的東西,點了溫暇:“好了,都整理好了,暖貞去叫人過來,溫暇你就看着他們搬。”
至于他親自整理出來的東西,被他分派給了希秀。
希秀是沈瀾親自選出來的,一直掌管着明瀾院裏的庫房,可謂是沈瀾的心腹,就算是溫暇在地位巅峰的時候,也要對希秀笑面以對,可見其地位的重要。
但希秀為人謹慎忠心,做事細致利落,也很對得起沈瀾給她的信任。
處理了自己的東西,沈瀾也不在房中礙着他們做事,而是站到了庭院裏的那株銀杏樹下,遠遠地望着整個明瀾院。
此時正是嚴冬,希萍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風過來,幫着沈瀾披上,便還勸道:“少爺,這裏冷,還是進屋裏去吧,屋裏暖和着呢。”
沈瀾搖頭拒絕:“裏面事多,你進去吧。我在這裏站一會。”
希萍幫着沈瀾系了披風,再整理了一下,又勸了幾句,終究還是勸不住,就只能作罷,自己進屋去忙了。
不是她不想勸,而是她們的少爺向來很有主意,她們之間又是主仆之分,也只有希秀能在少爺面前多說兩句,其他人包括她,也是沒有那個能耐。
沈瀾在銀杏樹下站了一陣,看着這個自己生活了兩輩子的院子,看着院子裏來來往往熟悉又陌生的侍婢奴仆,眼神漸漸變得幽深,但很快那幽光散去,那眼睛依舊清亮平靜。
沒有人聽見他被風吹走的嗤笑: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
沈瀾站了一陣,又有一個仆從走近,在沈瀾面前一禮,然後站定。
沈瀾看着他,聲音平靜:“你們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那仆從低垂着頭,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很慚愧:“是,少爺。”
沈瀾點點頭:“那好。”
他就說了這麽兩個字,就從衣襟裏翻出一疊身契,從裏面取出一張,遞到那仆從手上:“以後,你們就自己好生注意吧。”
那仆從似乎無地自容,頭埋得更低,聲音更是幾近于無:“我們知道了,少爺放心。”
沈瀾的動作很光明正大,整個明瀾院來來往往的仆從也就只是瞥了一眼,在心底暗道了聲:又一個自己出府的人。
但也就這樣罷了,這些日子來,到沈瀾跟前要走自己身契的侍婢仆從雖然不多,可也不少了,多這麽一個又有什麽。
他們不會知道,這平平常常交代的幾句話裏,有着怎樣的玄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