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話
☆、第三十五章 夜話
來人在床邊站了半響,才彎下身伸出手來掀帳幔。
沈瀾沒有坐起身,只等來人伸手,就看準方向,突然伸手一拉,那個人半點沒有反抗,順着沈瀾的力道倒入寬大的床榻,壓在沈瀾的身上。
沈瀾輕笑一聲,睜開雙眼,對上牧葉明亮的雙眸。
外室昏暗的燭火映照中,李愛那個人的目光格外的明亮。
半點沒有将身上的壓力放在眼內,沈瀾雙手環住牧葉,低笑出聲。
牧葉看着他笑,等到他笑完了,才問:“有什麽好笑的嗎?”
沈瀾眼中笑意還在,看着那雙眼睛裏被搖曳燭火映出來的人影:“唔,因為今日我高興,所以就笑了。”
他看看牧葉,特意強調了一句:“無關其他。”
牧葉難得地給了沈瀾一個白眼,就要起身,又被沈瀾環住他的雙手攔住了。
沈瀾看着他,沒有解釋,反問道:“今日過來,找了很久了吧?”
既然起不來,那就算了。
牧葉挪了挪身,讓自己舒服點,聽了這話,搖搖頭:“還好。”
他看着沈瀾一副你說謊的樣子,沒有再多說。
就算再怎麽巧舌如簧,如果沈瀾不相信,都是無用,那還不如省省力氣。
沈瀾見牧葉無言以對的樣子,嘆了口氣,不說話,但環住牧葉的那雙手上卻加大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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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葉岔開話題:“這府裏的人,對你如何?”
沈瀾沒有立即說話,反倒是放開了牧葉,自己也從床上坐起,掀開被褥,就要将牧葉拉了進來。
牧葉攔了沈瀾,坐起身,解外衣,脫鞋襪,除發冠,一連套動作下來,才順着沈瀾的意,鑽進被窩裏。
沈瀾仔仔細細地将被褥圍攏,确定沒有一絲冷風會灌入被褥,才重新躺下。
他将牧葉摟在懷裏,感覺到源源不斷的溫度從對方身上傳過來,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
雖然牧葉比他大兩歲,又長年習武,但畢竟更注重內功修為,所以這身形,還是比沈瀾差了一點。
對于這一點,牧葉并沒有像其他同齡人一樣介意,倒是執着地要從沈瀾這邊得到答案。
“他們對你,究竟怎樣?”
沈瀾知道牧葉關心他,眉眼彎彎地解釋。
“他們都是好人,阿牧你不用擔心。”
是的,他們這一家子,都是好人。
雖然他為自己設定的命數都已經傳到了這府裏的大大小小主子耳朵裏了,雖然還有些陌生的梳理,但他們都對他釋放了善意。
這樣就夠了。
再多,他也不想要。
血脈至親尚可将他出賣,更何況這些僅僅靠着宗族族譜牽系在一起的親人?人有親疏,他也有阿牧,那些個親情什麽的,他不想要了。
今日他借他們脫離沈府,他日他定會有所補償,至于其他,還是免了吧。
他将頭抵在牧葉的頭頂,慢慢道:“阿牧,我親緣寡薄,就只有你了。”
牧葉抽出一只手環過沈瀾的腰,又往沈瀾的懷裏擠了擠,應了聲:“嗯。”
似乎覺得不夠,牧葉又堅定地道:“阿瀾,我一直也只有你。”
聽到這聲稱呼,沈瀾眼圈一紅,卻悄悄然隐在黑暗中,不讓人發現,只從喉嚨裏應了一聲:“嗯。”
過了好一會兒,沈瀾總算是恢複了正常,他笑問:“阿牧,明日我進宮就要向齊暄請辭了,以後更加不能輕易進宮了,你要怎麽辦?難道以後你日日都這樣從宮裏偷偷溜出來?”
牧葉眯了眯眼,道:“你今日沒有進宮不知道,我出花了。”
沈瀾在牧葉的頭頂蹭了蹭,好笑地問:“嗯?阿牧你好端端的,怎麽就會出花?”
所謂的花,指的是天花。
天花,這可不是簡單的玩意兒,每年因它而死的,可不在少數。更是這宮裏頭特別忌諱的東西。
只是,牧葉這個時候可是在宮裏,莫名其妙的,怎麽就出了天花呢?
總不會是阿牧自己身體出了問題吧。
牧葉彎唇笑:“你這些日子都在忙,所以不知道,七皇子殿下出花了。”
“他出花了與你何幹?你可不是明昭儀宮裏的人!怎麽回事!”
牧葉是随侍他身側的近侍,也就是說,牧葉是竹殿的人。就算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伴讀,但明昭儀和七皇子在後宮,這件事又怎麽會扯到牧葉身上?是誰下的手!
沈瀾的氣息立即變得森冷,內中更夾雜着凜冽的殺意,若換了個人在沈瀾身邊,只怕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可牧葉不是其他人。
他搭在沈瀾腰上的手往上,輕拍沈瀾的背,慢慢地安撫道:“阿瀾,我在這兒,你看,我還好好的,我沒事呢......”
沈瀾身體的顫抖慢慢地停了下來,心律一點一點地恢複正常,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沈瀾終于意識到了什麽。
他将牧葉從自己懷裏推出來,定定地盯着牧葉的眼睛,眯着眼聲音問:“這其中,不會有你什麽事吧?”
他的聲音平靜緩和,但卻隐着莫名的危險,壓得牧葉的氣息都有些泯亂。
牧葉迎上沈瀾的眼,直到今時今日才感覺到了些悔意。
他抿抿唇,吞了口水潤潤喉:“就知道瞞不過你。”
這話一出口,牧葉只覺得自己被一頭猛獸死死盯着,恨不能将自己吞吃入腹。
沈瀾生氣了,很生氣!
他挪挪身體:“阿瀾,我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說!”
沈瀾死死盯着牧葉,一聲不吭,死寂的安靜中醞釀着一觸即發的危險。
牧葉知道沈瀾依舊在生氣,連忙将後續的話快速交代清楚:“阿瀾,早在進宮之前,我就已經出過花了,不會有事的!”
沈瀾聽了這話,眼中終于有了些松動。
牧葉動動身體,輕吐了口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想做些什麽!”
牧葉擡眼定定地看着沈瀾,那目光裏有着不容錯認的堅定。
他笑笑,輕輕松松說道:“阿瀾,你要相信我,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沈瀾看着他,知道他一定還有下文。
果不其然,牧葉吐出了最後一句:“我也不會讓你扔下我。”
兩人對視,都在盡力地要看透對方的心思,掌握對方的底線。
最後,沈瀾吐了一口氣,率先開口:“阿牧,你應該要知道,我所有的底線,”他稍微停了一會兒,再度開口,“只有你而已!”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直以來,因為身份,因為距離,因為雙方的武力差距,沈瀾心底的不安非但沒有因為再次相聚而消減,反而越纏越緊,越藏越深。但又因為沈瀾習慣了收斂自己的情緒,所以在外人看來,沈瀾就是一個極度安靜內斂的人。可是,對沈瀾了解如牧葉,又怎麽會沒有發現沈瀾的不對勁?
既然發現了,牧葉又怎麽能讓沈瀾一直這樣?
牧葉笑了,笑得很滿足:“既然你擔心,那你為什麽不親自看着我?”
沈瀾到底精明聰慧,一時或許沒有想到,但牧葉都已經這樣說了,他如何還猜不到?
“所以,你想要假死?”
沈瀾看着牧葉點頭,更是皺眉:“你這樣,那你這麽多年在宮裏的布置不就?”
這麽多年來,牧葉在宮裏也沒有閑着。而牧葉,從來都不會瞞着他。
牧葉還是笑:“沒關系,不會怎麽樣的。”
宮裏布下的那些網,并不是他自己動的手,而是先皇時候某位嫔妃留下來的,他也只是借用了而已。如果沒有必要,那些人還可以繼續隐藏下去。再說,他要想進宮,那根本就不是難事。
沈瀾看着這樣的牧葉,只能随他去了,但忽然,他皺了眉頭。
“等等,你是說,七皇子殿下出花了?”
剛才光顧着阿牧了,反而漏了這麽一個重點。
若是他沒有記錯,七皇子殿下不該受這一難才對。他應該安安穩穩的,一直到三四十年後,他尋到了機會,借着他的布局,不,應該說是兩人心照不宣,才成功上位。怎麽現在,會遭了這麽一難?
出花?要是熬不過去,他是要在延長今上性命的同時還要在諸皇子中找出一個合适的來?
牧葉見沈瀾這時才抓住了這個重點,心中滿意,他點點頭:“是,就在昨天傍晚。”
“究竟是怎麽回事?”
“昨日下午你便出了宮,我得空就去找師父了,路上碰上了明昭儀娘娘和七皇子殿下。當時七皇子殿下忽然暈倒,那裏忙亂不堪,我就被人拉去幫忙,不料竟是出花。宮裏隔離了,我就被留了下來,然後,我也出花了。”
“這麽說來,是後宮的那些娘娘出的手?”
牧葉點點頭:“應該是了。”
沈瀾沉吟了一陣,突然叮囑道:“你不要再在那兒逗留了,還是快點出來的好。”
牧葉看着沈瀾,迎上他的眼神,笑着點頭。
“是,我知道的。阿瀾不用擔心。”
“明日我進宮請辭,可就見不到你了。”
“沒關系,不久後,我就能一直跟在你身邊了。”
夜漸深,忙碌了一天的沈瀾緊摟了牧葉,在鼻端萦繞着的安心氣息中沉沉誰去。
牧葉靠在沈瀾懷裏,睜着一雙眼睛,看着帳幔。
他沒有告訴沈瀾,出花的,不僅是他和七皇子,還有宮裏好幾個侍衛。
他們現在,還沒有明顯的共同點,這樣,讓宮裏的人都有點人心惶惶。
但這些事,阿瀾他根本不需要知道。
牧葉心中想着,聽着沈瀾綿長的呼吸和規律的心跳,也慢慢地睡了過去。
冬日裏漫漫的長夜,屋外寒風呼嘯,屋裏兩人緊挨着裹在厚厚的被褥裏,安然熟睡。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