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殿試
☆、第四十四章 殿試
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一輪連續考下來,時間已經是又一年的陽春了。
沈瀾站在房門前,迎着瑰麗的朝霞遠眺,牧葉與他并肩而立,注意力卻全然沒有放在那朝霞上。
他只看着沈瀾。
沈瀾側頭,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牧葉,彎唇淺笑,眼神柔和。
牧葉迎着沈瀾的視線,也不由得彎了眉眼。
沈瀾呼吸放緩,視線停滞,手不自覺伸出,拂過被晨風吹起的青絲,長袖垂落,搭在牧葉的衣物上,親昵非常,而沈瀾眉眼心頭俱是柔軟。
“現在可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了?”
晨風清爽,晨光璀璨,讓人心曠神怡,但比這更讓牧葉沉醉的,是沈瀾彰顯在眉梢眼角的這一份柔軟。
牧葉回了沈瀾一個同樣柔和的笑容,卻故作煩惱。
“別說松口氣了,如今的我,才是更煩的好不好。”
沈瀾聽了這話,輕笑出聲:“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這樣,你跟我說,我替你作主。你知道,一個月之後,我可就是進士了!”
牧葉點點頭:“是啊,進士啊,能當官了......”
沈瀾點頭:“嗯,到那個時候,我可就是官老爺了。跟現在可不是一樣的。”
“是啊,可就因為你要做官老爺了,事情才麻煩啊。”
牧葉佯怒,沈瀾正色道:“別管是什麽事兒,你且告訴我,我定替你辦得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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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葉點頭滿意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就直說了。沈公子,不久後的官老爺,您似乎忘了,您還缺了一座合适的府邸呢。”
分府別居一事,很早以前沈瀾就已經跟沈濟林說過了,現如今沈瀾也将要參加殿試了,這另尋府邸,當然就要開始了。
只是,當年沈瀾被沈明錦出繼至沈明理名下的時候,可是沒有帶走什麽東西的,所以如今明面上,沈瀾的家底就很淺薄了。
所以,沈瀾在尋找新府邸的時候就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了。
沈瀾聽聞牧葉提起這事,唇邊弧度加深,看着牧葉的眼睛多了幾分不以為然。
“我道是什麽呢,原來是這事兒。”
“您這模樣,想來這事兒不是問題?”
沈瀾看着牧葉的笑意:“當然,你且等着就是。”
牧葉定定地看着他,天邊大紅的金烏光芒四射,映得沈瀾冠玉一般的面容上泛起紅光,格外耀眼。
他搖搖頭:“這事兒還是我來吧,你可是要準備下個月的殿試呢。”
沈瀾搖頭:“其實府邸的事,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也有幾個合适的。只是這一年我們都忙得緊,也就沒有尋你一道去瞧瞧。”
牧葉這時是真的有些驚了:“哦?你這麽早就做下準備了?”
沈瀾笑着點頭:“那可是我們的家,日後我們是要在那裏長住的,我當然要早做準備。”
牧葉看着沈瀾,心情和這初春的清晨一樣飛揚美好。
月餘時間不長,似乎不過眨眼便已到眼前,這日黎明時分,有人從宮門前領走了沈瀾等一應舉子。
而後有禮部官員一一點名傳唱,接着便領着他們到了保和殿。
保和殿中早已安置了案席,案席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旁邊又有禮部官員分配座次,接着衆人垂手恭立靜等。
沈瀾雙手自然低垂,眼睑微閉,臉色平靜,全然不像其他舉子一樣緊張難耐。
殿試而已,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腳步聲自外而入。
沈瀾微阖的眼睛睜開,安靜等待。
有人緩慢但堅定地一步步踏上鋪着紅綢的臺階,走到禦座前,轉身面對殿中衆人。
此時,有禮部官員邁步而出,邊揚聲高呼邊跪下參拜:“衆舉子觐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徽帝此時年歲不過四旬,雖國事勞心,但長年養尊處優精心保養,看着也是未到而立。
“起!”
為彰顯天子慈和,徽帝不用官員和內侍,親自叫起。
他聲音沉穩大氣,雖然刻意帶了點溫和,但也自有一股威嚴暗藏。
此生難得進入保和殿,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這兒,再說,此時乃是殿試,關乎日後前程,衆舉子就算再淡定沉穩,也都有些惶然。
如今聽得徽帝的聲音,帝皇威儀赫赫但也有慈和,他們立時就都覺得心頭壓着的那塊大石輕了兩三分,那一口氣終于能喘上來了。
徽帝不是初初登基地年輕帝皇了,殿試雖然三年一次,但也不少,他駕輕就熟地說了好幾句話,好生勉勵了一番殿中的舉子,這才轉身從旁邊接過一個盒子。他肅着一張臉,慎重地打開盒子,從中取出一塊黃色絹帛,遞給站在他身後的內侍,然後沖着站在他下手的禮部尚書一點頭。
站在禮部老尚書身側不遠的沈明錦快步上前,躬身從內侍手中接過那塊絹帛,他不敢直視絹帛,低垂着頭快步回到老尚書身邊,躬身遞上。
這麽些年過去,沈明錦已經升了一級,為禮部左侍郎。
老尚書接過那絹帛,用力一展,朗聲念道:“天下何以承平?”
他的聲音清朗有力,一點也不像七旬老翁,他念出試題,有些渾濁的眼睛閃過一道異光,接着将絹帛整整齊齊疊好,遞到沈明錦面前。
看着沈明錦将絹帛小心拿在手中,這才轉過身來直視着殿中舉子,道:“殿試,如今正式開始,諸位請入席。”
徽帝看着這一群舉子各自低頭入席,卻不敢就座,唇邊彎起一點弧度,轉身來到禦座上,坐下。
下方舉子見得上頭那一道黃色的衣袂落下,也不敢再等,各自落座。
沈明錦站在老尚書身邊,視線鎖在身前三步遠的地方,神情自若,全然沒有看到沈瀾一般。
沈瀾也是坦然自若,他從案桌上取了清水,不疾不徐地往硯臺上加,然後慢慢地一圈圈研磨墨塊。
一絲絲墨色在清澄的水中暈開,不過一會兒,清澄透徹的水已經成了漆黑的墨水。
磨好了墨,沈瀾的思緒也已經整理妥當,可他并沒有立時落筆,而只是另取了一張白紙慢慢地寫着。
字跡方正,通體光園,烏黑體大,正是殿試必用的館閣體。
沈瀾自顧自地在白紙上寫寫畫畫,有時會停下,皺眉苦思,有時面色透出一點歡喜,奮筆疾書。
上頭的徽帝視野寬闊,放眼四望諸位舉子,在他們身上各自停頓一陣,然後就自然而然地滑開。
到沈瀾時,也無例外,但因為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在那一刻,他的眼睛裏,閃過了什麽。
那也許是帶着點懷念,也許是僅是一點點疑惑,也或許只是一點漠然,除了他自己外,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沈明錦站在老尚書身後,全然不去深究同僚在滑過自己身上的視線上夾帶着什麽。
他只是微微躬着身,低垂着視線,神态平穩,氣息自然。
那些禮部官員的視線在沈明錦身上上上下下停留了好一會兒,直到沈明錦擡眼一一回視,這才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但緊接着,他們的視線就落在了端坐在案席上認認真真執筆寫策論的沈瀾身上。
年未及冠的青年背脊挺直,眼神凝視案席上,對那些落在身上的各式視線恍若不覺。
這就是沈明錦那個出繼了的次子?
就是那個多年不科舉,科舉一年入殿試的沈瀾?
這就是殿下吩咐下來多加觀察的沈瀾?
這就是殿下早年的伴讀?
無論是得了令來考察的還是旁觀看熱鬧的,此刻都注意着這一個小小的舉子。
沈瀾低垂着眼睑認真寫策論,心頭也有點怒。但這一點怒氣很快就被驅散開去,全然影響不到沈瀾分毫。
徽帝的視線在衆位舉子身上轉過一圈,便又落在了自己的諸位臣子身上,讓那些官員連忙不着痕跡地轉移了視線,認真監考。
視線在下方衆人身上轉了一圈後,徽帝對着身後的內侍點點頭,便起身走下禦座,在殿中諸位舉子身側轉了一圈。
他的腳步自然随意,沒有一點刻意的意味,有時會在這邊停停,有時又會轉到另一邊,心思明顯但又很是難測。
一圈舉子轉過來,他緩步坐回禦座。
禦案上,內侍早将奏折依着他的習慣一一擺放,他随手拿過狼毫筆,染上朱砂,認認真真地批閱奏折。
一時,整個保和殿中就只剩下沙沙沙的落筆聲。
沈瀾仔仔細細地看了看白紙上寫着的初稿,再認真地改了改,這才抄筆落紙。
沈瀾交卷不前不後,他将手中答卷遞上去後,便随着禮部官員的指點,沖着高坐上方禦座的徽帝一拜,轉身去了另一側,看着另一邊依舊奮筆疾書甚至已經露出點驚慌的同年,不發一言。
待到所有人交卷,他們這些舉子再拜辭了徽帝,随着禮部官員出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卡文卡到我想死,真是抱歉,這一章我從昨天早晨開始碼,碼了改,改了删,終于還是上來了。
但是請各位放心,不會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