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傳胪

☆、第四十五章 傳胪

殿試結束,沈瀾在宮外與諸位同年一一告別,才上了久候的馬車,回了沈府。

沈瀾有過一次經驗,又有多年沉浮經歷,倒是穩得很,反而是牧葉,簡直就是将他往日的沉穩老練抛到天邊去了,竟然緊張到就連明瀾院裏的其他人都看得出來了。

但這也怪不得他,他對沈瀾的事情過于看重,平日裏還能把持一二,但到了這關乎沈瀾日後仕途的事情還是失了分寸。

只是這明瀾院中的人都提着心肝,倒也顯不出牧葉來。

沈瀾見狀,着實不願意看見這樣的牧葉,于是入夜後,他抛下手裏的事情,拉了牧葉就要跑到外面去。

其時不過四月,正是春+色正好,春日和煦的時候,而入夜後,在無垠的月色下,這春景也別有一番滋味。

牧葉本也擔心沈瀾緊張,聽聞沈瀾要夜出游玩,心裏連連盤算,便就答應了下來。

夜色清涼,春花沾染月輝,就像本就袅袅的仙子身披仙衣,在蒙蒙月色下輕盈起舞,潺潺溪水通透明亮,輝映着漫天星光,恰似天成的仙緞,讓人愛不釋手,目不能轉。

而在這樣瑰麗的夜色裏,沈瀾和牧葉一人靜坐撫琴,琴聲輕揚,飄渺空靈,一人斜倚,阖目靜聽,品味着與這夜色同輝的琴中意境。

月上中天之時,兩人收琴斂衣,相視一笑後盡興而歸。

殿試閱卷極快,不過一日光景,就已經有了結果。

徽帝看着禮部呈上來的初步拟定名單,饒有趣味地提起筆,朱砂輕點幾筆,塵埃落定。

禮部尚書雙手接過名單,小心地瞥了一眼,眼眶微微一縮,卻沒有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徽帝看着禮部尚書離開,不置可否地坐回禦座。

不多時,又有內侍自殿外進來,雙手遞上幾疊奏折,便退到一邊躬身聽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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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帝停下筆,視線掃過那邊的內侍,收回目光,不經意問:“你早先是在竹殿伺候的?”

“不敢欺瞞聖上,是的。”

那內侍面癱着一張臉,神情嚴肅。

“你先前伺候的是誰?”

“秉聖上,乃是三殿下前伴讀,沈氏沈瀾。”

這內侍,正是周期。

徽帝點點頭,不說話,又一會兒,揮揮手,讓那內侍退下。

周期出了禦書房,面上依舊面癱,比起往日也更要安靜,并沒有因為徽帝的先前的問話而到處探聽消息。

但就算如此,周期還是知道大概,應該是公子在這次殿試的成績不錯吧。

無人處,他扯了扯唇角,面上終于有了個笑容,只可惜,因着他太長時間沒有笑了,這個笑容格外的奇怪。

但縱然如此,那笑容畢竟是真實的。

但可惜的是,這個笑容一閃即逝,稍後再看,也依舊還是往日那副面癱樣子。

又一日清晨,沈瀾早早就趕到了宮外,這一次,聽了他名字來迎他的官員比起殿試那日的,多少都要軟和一二。

沈瀾眼明心清,自然不會不清楚其中涵義,當下面上也更謙和了幾分。

果然,那官員領着他一路往前走,到了列隊之時,他站到了隊伍的第四。

這位置,自科舉出現以來,就一直都是傳胪的。

傳胪啊,雖然比不得一甲的那三位,但也是二甲之首。

同年進士見此,心下都有了計較,修為淺薄一些的,當下面上就表現出來了。

沈瀾也不在意,只迎着落在身上的視線一一點頭,态度很謙遜。

當下,沈瀾在同年心裏的形象就更好了些。

一甲的三位已經有兩位到了,他們見了沈瀾,态度也都各異,但比起其他人,總還是親近些。

沈瀾才剛站好,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到了。

這一科新近的進士也不多,一甲三人,二甲十七人,三甲也就三十人,真算起來,也就五十人而已。比起往年的進士來說,那真是少多了。但人少也同樣說明了一件事,衆人心裏也清楚。

當下,在列隊等候期間,諸位進士都尋隙結交一二。

要知道,同年,就是連接着他們這些人的一條天然紐帶。如今站在這裏的都是萬裏挑一的人才,放過了就真的是太白目了。

沈瀾也不例外,他挑了幾個人,也加入了進去。

當然,如今的他對自己的仕途并沒有太在意,挑出來的人,多少也是低調沉穩,一步一個腳印往上走的人。

他們也許沒有太多的榮寵,不能一步登天,到老隐退的時候或許也不能繼續風光,但他們都走得很穩,不會随随便便就被牽扯進諸位殿下裏,他們更是這個家國興盛的重要基石。

但今日畢竟是大日子,沈瀾再有心,也只能是搭了幾句話而已,并不能深交。再說,因着沈瀾這一年的輝煌戰績,昔日的那些事情,如今也全都被翻了出來。

這些被沈瀾看重的聰明人自然都聽說過了他的事情,一時也都存了警惕,畢竟,當年的沈瀾,頭上還是挂了一個三殿下伴讀的名頭。

如今誰知道他還是不是三殿下身邊的人,是不是為了将他們拉到三殿下這邊?

三殿下雖然至今還沒有子嗣,但在朝中素有賢名,聲望不低,能力出衆,朝上的勢力雖然比不上前頭兩位皇子,可也不薄,對于他們這些不想牽扯進帝位之争的人來說,實在是危險人物。

沈瀾對此心中也明白,他不說什麽,面上更是一派坦蕩,光風霁月。

傳胪大典很快就開始了,沈瀾躬身站在殿外,聽着裏頭傳出來的拖長而尖利的唱名聲,安靜等候。

先是站在他前頭的人走了出去,再接着就是他再前頭的,最後便是這一科的狀元。

沈瀾雖是傳胪,卻實在沒有資格進殿,只在聽聞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順着站在自己身側的禮部官員示意下往身邊邁出一步,走進那條長長的紅緞裏,跪倒,長聲答謝:“臣沈瀾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着外頭傳來的聲音,站在諸位大臣隊裏的沈明錦臉色平常,還點頭迎上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姿态自然。

齊暄也很自然地在兩位兄長的視線中點點頭,臉上帶上了一抹歡喜的笑容,落在兩位皇子眼裏格外的可惡。

他怎麽就這麽好命!一位離開了的伴讀竟然能成為二甲之首!怎麽他們就沒有。別說是伴讀了,就是他們看好的,私下裏接觸過的那些士子,不僅入不了一甲,最好的也只是二甲第四!這如何能讓他們不悶氣。

不過他們轉念一想,就放了開去。

就算是傳胪又如何?不見這沈瀾回京都一年了,就沒有與他們的好弟弟見過一面嗎?就是越漸靠近齊暄的沈家,也沒見他有多親近!

更別說,他們還得知,這沈瀾已經替自己尋好了新居。

這還說明不了問題嗎?這沈瀾,對沈氏一族只怕也沒有什麽好感!

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将他拉過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這位弟弟,到如今,還未有一位子嗣,就連郡主都沒有,更別說繼承宗嗣的世子了。

想到自己膝下的幾個或聰明或可愛的小殿下,再對比一下那三弟空蕩蕩的府上,他們心中更是得意了。

兩位殿下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對方,都皺了眉,心底冷哼一聲。

齊暄将兩人間的較量看在眼裏,心底有些不屑,有些恨,更多的,也是對自家皇子妃的不滿。

自己膝下尚且空虛,憑什麽他們就能有優秀的子嗣?能力差勁,心胸不及,這樣的人,居然也有膽子瞧不起自己?自己府上有皇子妃,有側妃,有諸多妾侍,身體沒有問題,更是一直努力耕耘,但自他知曉人事以後,居然還沒有一條喜訊,這皇子妃是怎麽當的?

如果不是他膝下無子,他也不用刻意壓制自己的實力,早将這兩個草包壓下去了!怎麽還輪得到他們在他面前耀武揚威,還不時地扯他的傷疤!

齊暄越想越恨,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母妃宮裏傳來的消息,他那一雙手越握越緊,時常修剪的指甲插入肉中,竟在這雙有着薄繭的手印下一道道顯眼的白痕。

一旦他的母妃再度誕下皇子,只怕他日後就越加艱難了。

他怎麽能容忍?

沒有子嗣,不能踐祚,他就算能平平穩穩地過一生,也會被新帝不住提防猜疑,一直在別人的壓制下生活一輩子!憑什麽!

他也是皇室子嗣,他也有天子血脈,他比起他的所有兄弟都要聰明果敢,憑什麽他就要低人一頭,憑什麽他就要過得忐忑!

遍翻史書,也不是沒有身後無嗣的帝皇,憑什麽要在一開始就将他三振出局!

齊暄滿心不服,但他畢竟聰明,在一陣胡思亂想之後,他眼中浮起一道亮光。

是了,三振出局并不意味着他就真的不能争,只要他的權勢淩駕衆人之上,他真要登基,誰又能阻止?

如今的情況對他來說也不全都沒有好處,最起碼,現在的他,首先就被人排除了出去。他們或許防範他,但不會太在意。這真好,不是嗎?

徽帝高座禦座,長長的冕旒垂下,遮去了他眼中流轉的波光,沒有人能夠摸得清他心底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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