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族議
☆、第六十一章 族議
其實沈瀾和牧葉說的話也對也不對,他人微不假,言輕卻未必。
畢竟,沈瀾如今頭上還有翰林院庶吉士的名頭呢,沈氏一族經此一難算是傷筋動骨,沈瀾是他們族中頗有前程的年輕一輩,他要說話,族裏的人也多願意考慮一二。
沈瀾先是去了沈濟林府上,與沈濟林等回合去了族中現存輩份最高的一位長輩府上。
先被提出來商量的,便是沈氏一族獲罪女眷的安置問題。
沈瀾嘴邊噙着一縷淺笑,安靜地坐在下手,聽他們商讨。
這件事很麻煩,但又不能不拿個主意,坐在上首的長輩都是一推四五六。
沈瀾聽了一陣,見他們争持不下,低頭想了想,彎唇笑笑,站起身,走到廳堂中央。他先是沖着沈氏一族長輩躬身一揖,緩聲道:“慎之有話,輕諸位族爺爺聽慎之一言。”
沈名章和沈明路都是一皺眉頭,看着下方的沈瀾,很不贊同。
倒是沈濟林只是單手撫着自己長而白又精心打理的胡須,沒有任何異樣。
看着挺身站在下方,儀表堂堂風華滿身的青年,堂上最為年長的沈濟析看了周邊一圈,點頭道:“你既有話,便且說來聽聽吧。”
沈瀾一揖以示謝意,他态度恭謹,眼神清亮:“族中遭逢大變,實力大損,确實艱難,但獲罪族人已然領法,女眷也都打入奴籍當街發賣。慎之見此,心中也是郁郁,難以開懷。經此一事,我沈氏一族傷筋動骨,百年清譽毀于一旦,日後定也多受陛下責難,勢必行事艱難。但我沈氏一族族人尚在,如何能眼見我族女眷自此供人随意驅使,受人□□,再損我沈氏一族族聲?故慎之認為,為我族聲名記,彼等女眷,可由我沈氏一族贖買,将其歸置。如此,我族尚有一絲顏面立于京城。”
沈瀾說完,又沖着上首深深一揖,便垂眉低眼立于堂中。
沈瀾沒有明說,但在座的也都是聰明人,自然能夠知道,這次沈氏一族真的算是損傷慘重,便連族中官職最高實力最強的忠勇公府也都被連根拔起,他們沈氏一族又能留下多少有用的人?
如此,自然就要為族中尋找援手。
沈瀾這麽說,是認為獲罪的這些女眷中,有人能為他們帶來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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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既然都已經可以眼看着她們當街發賣而袖手旁觀了,那她們的家族又怎會願意給他們援手?
但轉眼就又有人想到了,他們出手贖買這些女眷,是給這些人家一個示好的機會。如果有心,自然能通過這個橋梁與他們沈氏一族走動,就算無心,當然也能留下幾分交情。
再者,在這一次京城大清洗中,也有不少家族落到與他們沈氏一族差不多地步的。若能有個機會,幾家建立聯系,守望互助,也能增添幾分實力。
可是,他們細想着沈瀾的話,終究還是有所猶豫。
謀逆是何等大罪,三殿下齊暄本是陛下得寵的兒子,他母妃端妃娘娘也一直聖寵不斷,他們還有一個皇十一子,可也是因為謀逆,三殿下直接被除了宗籍,虢去身份,圈禁府中,而端妃娘娘也被打入冷宮,林家更是受到了陛下冷遇,自此之後一直被打壓,就連年幼無辜的皇十一子,也都被交給了一個年老無寵無權無勢的昭儀,日後更難有出頭之日。由此可見,陛下對這次謀逆是有多痛恨了。
他們沈氏一族更是有不少族人直接參與其中,最應該做的,其實是沉寂。躲過這一朝,隐忍下去,保存實力,暗自培養族人,留待新朝。
可是他們不甘心。
族中能夠留存下來的,要麽與忠勇公府一脈、沈明錦一脈素有嫌隙的,要麽就是明哲保身的,就因為那些人,所以他們被連累,甚至要就此退隐,離開朝堂,這如何讓他們甘心!
還未等堂上的族老下定決心,下方就有人嗤笑出聲。
衆人望去,是年二十六,與沈瀾他們一輩,族中排行第十四的沈汀。他比沈瀾年長一些,卻還只是一個舉人,尚未參加會試。家中僅有一老母,日子不算難過,但當日也多受沈湛欺辱,對沈明錦一脈的人多有怨氣。
不過他對沈瀾向來只是一般,并未遷怒。
見衆人視線落在他身上,他也不畏縮,大大方方地從座上站起,走到沈瀾身邊。
他看也不看沈瀾,直接對着上首的族老一作揖,便直起身到:“十六弟此言差矣。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威望厚重,他們參與謀逆,妄圖幹擾皇位傳承,是動搖國本,對陛下不忠,連累族中,是對祖宗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輩,落得如此地步本是理所當然。她們身為女眷,本應相夫教子,可她們卻未能勸阻夫君,攔下兒子,更未曾告知族裏,此為失職。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将此等婦人收回族中?”
沈汀也是恨,當日沈湛對他多有欺淩,他寡母知曉後心中不忿,不過尋了機會與張夫人說了幾句而已,直接就被刺了回來,往後更是直接被攔在門外,連門都進不了。
往日沈濟林勢大,他們一家孤兒寡母的,做不得什麽,只能在一旁幹看着。如今可就不同了。
沈汀看了沈瀾一眼,往外站了站,卻也沒有說什麽。
沈瀾雖然算是沈湛的兄弟,是沈明錦的血脈,但沈瀾一直受張夫人制肘,後來更是直接被張夫人安了個克妻無子的名頭,趕出了沈府。所以沈汀看沈瀾也沒有怎麽着,可他就是不知道,明明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這個沈瀾卻像個傻子一樣,竟然還想着出手幫忙。哼!
沈汀的話一出,确實提醒了不少人。
是啊,如今徽帝還未到知天命的時候,精力旺盛,并未到給自己尋找繼承人的時候,如果讓他知道,他們族裏有人參于謀逆,族中不見悔改,還敢收納他們的女眷。到時候,整個沈氏一族哪兒還會有好果子吃?
再說了,齊暄如今是徹底沒戲了,就算是他的弟弟十一皇子,只怕日後也就是個閑王。他們真這樣做,只怕還會得罪新君。
廳堂裏的氣氛立時就變了,沈瀾站在廳堂中央,見此情況,他眼睑擡起,只在堂前諸人身上輕輕掃過,最後無聲一嘆,對着上首的族老一拱手:“此時,還請諸位族爺爺作個決斷。”
說完,他又沖着站在他身邊幾步遠的沈汀微微一揖,轉身回座。
沈瀾的作為很幹脆,讓開始以為他要力保那些販賣女眷的族人也都一驚,這時才想起他與那位張夫人之間的恩怨。
襁褓喪母,在侍郎府長大,之後就被送入宮中,在宮裏又生活了近十年,最後卻被趕出了侍郎府,出來之前身上還帶了一個克妻無子的名頭。
也是直到他自侍郎府裏出來,又在外游學三年,三年歸來參加科舉,短短一年時間自白身成為新科進士,名列二甲第一,是為傳胪,後又入翰林院,成為翰林院庶吉士。
如此翻轉由截然不同的人生,說明了沈瀾自身的能力,也說明了沈瀾當初在沈侍郎府的日子之艱難。
如此這般,衆人心下也都不由認真地考量兩人話中的後果。
商量許久,終究還是拿不定主意。有人想要保守一點,畢竟才經歷了一場風暴,有人想要為将來做些鋪墊。争持之下,衆人都看着沈濟析,想要他拍板拿個主意。
沈濟析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想了許久也難做個決定,便沉聲道:“此事暫且先放下,等選了族長,再看族長的意思。”
這又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問題了。
沈汀聽得沈濟析将這個問題拎了出來,便也無意再站在那裏,摻和進這場族長之争。他沖着上首的族老深深一揖,轉身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族長!
沈氏一族先前的族長一直都在嫡支中流傳,這沒有什麽,畢竟這也是慣例了。可自忠勇公一脈興起之後,因為忠勇公一脈勢大,族長就被他們把持了,少有旁落的時候。
據族譜記載,自忠勇公被封前五十年到如今忠勇公一脈因謀逆被斬首拔除,前後将近一百五十年,族長基本上都是忠勇公。就算旁落,也都是忠勇公的兄弟接上。
如今,忠勇公一脈倒下,族長一位也就空了出來。
雖然如今沈氏一族遭難,實力大幅削減,前程更是艱難,但族長向來都很有吸引力。往常因為忠勇公,一直只能眼饞,但如今,他們卻都可以一争。
畢竟,族長,向來标記着族中嫡傳。若他們能争得這族長,他們下一輩自此就能在族中後輩中挺然而出,不用像他們一樣,被人一直壓在身下。
當下,堂上本來就因為方才那個問題而有些争議的氣氛立時變得更加激烈 。你眼望我眼,近乎一觸即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