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首繁華如夢渺(2)

第一章回首繁華如夢渺(2)

七月的多倫多,盛夏,卻沒有很熱。葉顯寧在北京待過,在深圳待過,後來舉家移民加拿大,一圈比下來,多倫多的夏天還真算得上涼快。

葉顯寧在GTN電視臺工作,主持一檔訪談節目,《環球對談》。兩個月前就接到通知,要她準備一個亞太經濟專欄,明天她就該飛北京了,行李早已收拾好,晚上她和父母吃了飯,只身去看了看丹,那是她表兄許亞均的兒子。

來開門的是傭人吉蓮,她是菲律賓人,操一口語調奇怪的英文。葉顯寧和她打了招呼,坐在長凳上換鞋的時候,郁明彩抱着丹走過來,她笑容明媚,一縷長發被丹抓在手裏:“丹丹,你看是誰來了?”

葉顯寧站起來,拉住丹柔軟的小手:“丹丹,我是誰?”

“姑姑。”他說完,猛地抽回手,轉頭埋進媽媽的頸窩。

她和郁明彩相視一笑。

過了一會兒吉蓮抱着丹去睡覺了,葉顯寧和郁明彩坐在沙發上閑聊。

三年前,許亞均帶着懷孕三個月的郁明彩來多倫多,讓葉顯寧多幫襯。她一直知道她的表兄長期與多位女性保持情侶關系,只是他突然間冒出一個孩子,葉顯寧還是吓了一跳。丹出生後葉顯寧和郁明彩走得更近了些,她不會說英文,葉顯寧便陪着她去買東西、做五花八門的産後修複、給丹打疫苗、找日托班……偶爾她脫不開身,哥哥葉先平也會去搭把手,他總說葉顯寧照顧丹的樣子,非常像是在和郁明彩母子一起過日子。

許亞均半年來一次,通常待一個禮拜就要走,他生活的重心在北京,偶爾來多倫多也只有打着看望舅舅一家的名號,尤其是今年,他一直抽不出身。葉先平這段時間才告訴葉顯寧的,許亞均年前訂婚了。

她看着郁明彩明眸皓齒的樣子,正笑笑地說着丹最近在日托中心待久了,已經不愛講中文,再這樣下去她馬上沒辦法和丹對話了。

她知道許亞均要結婚了嗎?

葉顯寧沒提,應了兩句後說:“我明天要去北京,如果有事就找我哥,他從三藩回來了。”

郁明彩眼睛一亮:“都多少年了?你總算是要回去了。”

“是為了工作啦。”

“我和丹丹送你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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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顯寧搖頭:“我哥送我。”

“北京有人接你麽?”

“臺裏都安排好了,”她看着郁明彩,隐隐約約感覺到了什麽,“亞均哥,這段時間挺忙的。”

郁明彩笑笑,輕輕“嗯”了聲。

葉顯寧有點不知所措地站起來,拍了兩下裙擺:“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默默的,她把葉顯寧送到門口,待她換好鞋,郁明彩說:“明天,一路平安。”

葉顯寧比劃了一個電話的手勢:“有事找葉先平。”

郁明彩揚了揚下巴,目送她的黑車絕塵而去。

葉顯寧前腳剛回到家,葉先平後腳就按響了門鈴,他看着地上攤開的三只行李箱,滿滿當當塞着各種衣物,他問:“你是要去多久哇?”

她蹲在箱子前翻找一把木頭梳子:“怎麽也要待到明年的博鳌論壇吧。”

葉先平不再說話,在客廳角落的立式鋼琴前坐下,掀開琴蓋,一串音符從他指間流淌出來。

“喂!都幾點了?”她走過去,“啪”一下合上蓋子,“樓下鄰居估計馬上就要去投訴我。”

他揚唇,看着妹妹,她到底是怎麽從那麽一個綁麻花辮的小不點兒,長成現在這副身長玉立的高挑模樣?一條簡單的纨素長裙就襯得她出塵脫俗。葉先平垂了垂眼,妹妹和堂姐,長得是有三分相像的。

葉顯寧又蹲到行李箱前翻翻找找,從一堆物什裏挖出那把梳子的時候,她忽然說:“回去,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見到振杭姐。”

“祁振杭?”

“嗯,她在經濟司了。”

他“噢”了聲。已經很久很久了,他們不聊曾經的那些人和生活。

她拿着梳子走進浴室,關上門,過了會兒,細細的水流聲傳出來。葉先平還是坐在琴凳上,看着窗外的萬家燈火出神。

身後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他摸了摸口袋,自己的手機在裏面,其實不必多這一步,光聽來電鈴就知道不是了,他的手機鈴聲,永遠是那首曲子,沒變過。葉先平起身走到餐桌前看了眼那只黑色的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青青姐姐。

他望了一眼浴室,替她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很溫柔的聲音:“顯寧,你休息了嗎?”

有那麽一瞬間,他發不出一點聲音,所有的字眼彙到了一起,卻如鲠在喉。他咽了咽喉嚨,在夜深人靜裏聽着自己如雷的心跳,直到那頭又叫了一聲:“顯寧?”

他低聲說:“我是葉先平。”

葉顯寧洗完澡出來,裹着白色的浴袍,拿着塊深色毛巾把一頭長發擦得亂七八糟,她朝餐桌望了望:“是我電話響了嗎?”

葉先平站起來:“嗯。”

她過去:“誰啊?”

“不知道,”他往門口走,“我看我還是回去吧,明天早上再過來送你。”

“什麽呀?”她追到門口,“你這大晚上的,白跑一趟?”

他坐在腳凳上換鞋:“手癢,你這公寓彈不了琴。”

“你——”

葉先平已經起身往外走:“早點休息,別起晚了。”

他剛關上門,葉顯寧的手機又響了,她接起來,打開免提,對着鏡子把頭發包進毛巾裏:“姐姐。”

葉顯青說話永遠是和聲細語,帶着溫柔的笑意:“顯寧,你是明天回來對吧?”

“嗯,傍晚到。”

“不好意思,我這幾天在深圳排練,沒辦法去接你。”

“沒事啦,姐,臺裏都安排好了的。”

她和葉顯寧閑話了幾句家常,想到兩地十二小時的時差,她看了眼時間,匆匆說:“你那邊不早了,休息吧。過一段時間,咱倆北京見。”

“好。演出順利,姐姐。”

“晚安。”

挂了電話,葉顯寧注意到通話記錄的界面,在這一通電話前,還有一通已接聽的葉顯青的來電。她想起哥哥落荒而逃的樣子,關上門後外面傳來他自己被自己絆倒的一聲踉跄,還有緊随其後的悶悶一聲嘟囔。

她搖了搖頭,堪堪包住頭發的毛巾散開來,一頭濕發垂在肩膀,很快濡濕了浴袍的一角;而那塊半濕的毛巾,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們……

她撿起毛巾,用力地胡亂擦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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