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首繁華如夢渺(7)
第一章回首繁華如夢渺(7)
杜西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酒店,又是怎麽失魂落魄地開車回到公司,他只知道自己穿過了通往總經理室的那條昏昏的長廊,沒有敲門,直接走進了祁振京的辦公室。
盧天音和賈思敏都在,兩個女孩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小聲讨論着什麽,看到杜西亭進來,盧天音笑着推了一把賈思敏。
賈思敏亦笑亦嗔地瞪着盧天音:“你……”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杜西亭,對賈思敏嬌聲說:“去呀。”
杜西亭沒有理會兩個女孩的雙簧,他把手上的小袋子放在祁振京的辦公桌上,低下頭看着他:“你過來,我有話想說。”
“怎麽啦?”祁振京吓了一跳,他這一來一回不超過兩個小時,怎麽像變了個人似的?
“過來。”
杜西亭走在前面,一路沉默地穿過那條走廊,另一端的第一間是他的辦公室,門上挂着一塊木頭銘牌,上面寫着“法務總監”四個字。
“幹嘛?”祁振京跟在他身後進了辦公室,沒有開燈的房間一片漆黑,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透進來對面寫字樓亮着的點點燈光。他以為杜西亭是因為看到賈思敏在這裏和自己置氣,解釋了一句,“天音帶她來的,你別——”
“葉顯寧回來了。”杜西亭輕輕丢下這一句。
祁振京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或者震驚,只是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杜西亭一下領悟了什麽,眉頭一皺:“你早就知道?”
“杜西亭……”
他摸黑不斷地後退,直到雙腿碰到光滑的沙發扶手,他側倚着那裏,聲音很冷靜:“她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不知道,”黑暗中,祁振京的臉上流露出一點不自然,“是因為昨天我哥在瑰麗碰到她了,我才知道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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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西亭“呵”了一聲:“這就是你的重要情報?”
祁振京擡手在牆上尋找,摸到燈掣按下,忽然的亮光讓兩人都眯了眯眼睛,他看向杜西亭,笑着問:“夠重要嗎?”
他沒說話,手掌來來回回地摩挲着沙發靠背。
“她在GTN做主持人——”
杜西亭接下他的話:“我知道,《環球對談》。”
祁振京清楚他們全部的過往,親眼目睹那些父輩、同輩的愛恨情仇是怎麽把兩個人越推越遠,直到天涯相隔的。他問:“你們,說了什麽?”
“沒有,我只是看到她了,”杜西亭垂了垂眼睛,語氣輕松,“我早就找過她了,她大概……已經結婚了。”
祁振京難以置信道:“葉顯寧?”
“嗯,前兩年你不是有份合同要去渥太華簽麽,我就順路去了一下多倫多,本來是想去找她的,輾轉打聽到她住的位置,但是最後在她家附近的公園裏,看到她和一個男人一起推着一輛嬰兒車。”
門外,賈思敏背靠着牆壁,聽着屋內的一切,想起那一年。杜西亭從加拿大回來,整個人都那麽不對勁,失魂落魄的。一大早他向祁振京請辭,随後的整個下午,沒有人知道杜西亭在哪裏,最後是绮園的保安報了警,警察來了以後叫了救護車,說裏面有個人抱着一堆酒瓶子暈倒了,他們一群朋友趕去醫院找他,這事兒還驚動了杜西亭的爸爸,他被帶回了家,她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左邊半個巴掌是腫的。
那天晚上,賈思敏和杜西亭在酒店過了一夜,稀裏糊塗地就開始談了戀愛,一個月之後,他向她不斷道歉,在她的淚眼婆娑裏,堅定地提了分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杜西亭又變成了以前的杜西亭,還是給祁振京做法務,每個季度到華坪做一次公益法律援助,每個月回一趟福州看望他媽媽。
沒有人知道他在多倫多發生了什麽,很多人都猜到肯定是和葉家的小女兒有關,但是此刻知道真相是這樣,賈思敏還是驚訝得微微張了張口。
她和葉顯寧不算太熟,她的堂姐賈思捷以前和葉顯寧是很好的朋友,這兩個女孩兒和杜西亭、祁振京、凱普樂他們都是一個年紀的,一塊兒上學一塊兒玩,屬于一個牢不可破的小圈子。偶爾賈思捷帶着她去绮園找葉顯寧,她們在一個亭子裏下棋,她就坐在一旁無聊地看着,無聊到頭了鬧起來,葉顯寧的堂姐剛好回來,她就帶着賈思敏去琴房彈琴給她聽。賈思敏想起那個時候,雖然只剩下模糊的記憶,可是那一片馬賽克似的回憶裏,有最清晰的兩處,一是仙山瓊閣似的葉家花園,二是一身纨素坐在三角鋼琴前的青青姐姐。
後來的事,她知道一點,葉家的長輩出了大事,葉家的小輩又出了醜事,葉家的名號從此就被抹去了。
賈思敏去英國讀大學的第一年,剛好是杜西亭他們讀研究生的那一年,祁振京和凱普樂都不是會照顧人的個性,只有杜西亭隔三差五地來關心她,他在倫敦,她在愛丁堡,兩個城市一南一北,可他總來看她,怕她想家。杜西亭人好,她也知道他只是人好,對誰都好,可她偏偏就是喜歡他這樣人人平等的好。
賈思捷說:“你別想了,杜西亭就是一中央空調。”
她反駁:“對誰都好才是真的人好,他要是為了泡我而只對我好,對其他人都冷冰冰的,那說明他本質上并非好人,演能演幾時?”
漸漸的,事情就發展成現在這樣了,祁振京和凱普樂勸過她幾次,也勸過杜西亭幾次,但都沒用,她還是執拗地喜歡他,他也還是執拗地喜歡着另外一個人。
祁振京和賈思敏說過杜西亭的其他幾段戀愛,好像都是類似的結構,浮皮潦草地開始,最後又不明不白地無疾而終。
那會兒她評價道:“他也不見得多深情,還不是要談戀愛來平衡自己的荷爾蒙?”
祁振京說:“你想他怎麽樣?一輩子不婚不娶等一個人,還是放下一切跑去多倫多和她私奔?杜西亭是個人,而且是個男人。”
賈思敏搖搖頭,并不同意:“他要是真的愛,就該有敢于犧牲一切的勇氣。”
“別傻了,身家性命才是第一。”
辦公室內,祁振京聽着他的話,想了想,還是一貫地嘻嘻哈哈:“你反正也放不下她,還不如把她撬過來,大不了你給她的小孩做後爹。”
燈光亮起後杜西亭清醒了許多,看到葉顯寧的側影時心頭的那陣錯拍帶來的迷留沒亂,已經盡數消散。他神色自如地看着祁振京笑了笑:“去你的吧。”
“有什麽啦?白拿一兒子,喜事兒吶。”
杜西亭走到辦公桌前,數着筆筒裏的鉛筆,一支一支撥着,百無聊賴的。祁振京跟過去拉他:“走吧。”
他搖頭,關了燈走出房間,往電梯的方向看去:“我得回去了,小老鼠還等着我喂晚飯呢。”
“诶!敏敏在等你。”
他大步往電梯走去,留給祁振京一個後背,擡起手臂擺了擺手:“你們玩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