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猶有餘音繞回廊(17)
第二章猶有餘音繞回廊(17)
董董離開後,葉顯寧和杜西亭沒待太久也告辭。盧天音快活地在地毯上轉着圈,順着離心力往沙發上一躺,猛地尖叫起來:“啊!全是小老鼠的毛。”
祁振京已經拿着粘毛器從洗衣房走出來,蹲在沙發前滾着粘桶:“這就是為什麽我不養貓。”
天音躺着看他的臉是倒着的,她嘟囔:“那你幹嘛讓他把小老鼠帶來?”
“偶爾一次還好啦。小老鼠不掉毛的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她扁扁嘴,不置可否。
祁振京裏裏外外粘一了遍沙發,然後頂着天音的腦袋,朝另一個方向躺下來,說:“你算是替賈思敏看過情敵了,”他笑着,“怎麽樣,她可以死心了吧?”
天音嗤聲道:“杜西亭那副單相思的樣子,葉顯寧可不見得看得上他。”
“那是你不懂葉顯寧,她從小高高在上慣了,對人就這樣,”他擡手摸上她的臉,“和你似的,公主病。”
她拍掉他的手,坐起來抓住他的頭發:“你才公主病呢。”
“诶喲,诶喲,疼!”他讨饒,說了兩句好話,也從沙發上坐起來,和天音并肩看着窗外的夜景,“他倆的麻煩,不在自個兒身上。”
她“嗯”了聲,垂下腦袋:“敏敏說,她姐姐要回來訂婚了。”
祁振京久久沒有出聲,直到天音伸手捏他的耳垂,他才開口,問道:“和朱家的那個?”
天音點頭:“朱品植。”
祁振京聽着這個名字,神色黯了黯,替賈思捷覺得難受,雖然在他知道賈思捷和祁家義混在一起的時候怒得發誓永遠不再和她聯系,可看她被家裏逼着和另一個人結婚,知道不僅僅她是家裏布局的一步,可能未來他也是——他們這些朱邸內長大的孩子,享受了一些,就注定要失去另一些對自己命運的把握,那是另一種無奈。
他只能慶幸,自己身邊的這個人是天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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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天音,她落得一個好姓。
吃了一晚上寒性的東西,葉顯寧坐在杜西亭車上,覺得胃在隐隐作痛,出風口吹來微微的冷風,她包在袖子裏的胳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栗。
葉顯寧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上了他的車,明明她很清楚,和他之間,真的不該再扯出一些牽牽絆絆的東西,可是在電梯裏看到他抱着小老鼠——這樣大的一只貓,居然叫小老鼠……她心裏的防線松了松。本來也不堅定的防線,取掉底下的一塊磚,上面就稀裏嘩啦地全塌了。
就再靠近一步,一小步,小小一步……
“冷?”他忽然問,沒等她回答,已經把冷氣調小。
葉顯寧扭頭看向後座上的寵物箱,小老鼠關在裏面,杜西亭說他開車的時候它會亂動,影響他注意力。她問:“能不能把小老鼠放出來,我抱着它?”
他看了她一眼,打轉向燈把車靠邊:“肚子疼?”
她悶悶地“嗯”了下,強撐着開了個玩笑:“還說海膽剛剛下飛機,我看是剛剛出冰箱吧?祁振京這個大騙子。”
杜西亭下車,把小老鼠從寵物箱裏抱出來,放到她腿上。暖暖的體溫熨着她的小腹,她覺得好受不少。
看她松了眉頭,他從車頭繞回駕駛座,手剛放上門把手,口袋裏手機震起來,是哥哥。他看了一眼葉顯寧,松了手,倚着車門接起電話。
杜東景在電話裏說,下午賈厚仁來家裏了,和爸爸坐了會兒,送了請帖。
賈厚仁是賈思捷的父親。
杜西亭才反應過來,賈家和朱家的聯姻,早有風聲傳出來,沒想到這麽快。他站在夏夜的暖風裏,察覺葉顯寧坐在車裏看向他的目光,他只覺得一盆冷水已經懸挂在門框上,但凡他推開那扇門,往前一步,那水一定毫不留情地澆到他頭上。
他說:“知道了,我會把日子空出來的。”
杜東景又說:“媽媽過段時間要來北京,陪崔叔叔做檢查,但我看,福州大大小小的醫院都說是肺癌,八九不離十就是了,只是媽媽不願意相信罷了。”
杜西亭望着遠處,想了想說:“我去機場接他們。”
“不用,我和孝文去。”
“我和你們一塊兒。”他堅持。
“好。”對話停了停,杜東景聽到他那裏有風的聲音,問他,“你在外面?”
“嗯,剛從祁振京家裏出來。”
他叮囑弟弟小心開車後挂了電話。杜西亭拉開車門坐進去,葉顯寧開了燈,一手撫着小老鼠的背毛,一手拿着一本手冊在看。
“什麽啊?”他看着那本手冊封面上誇張的大字,“《科目一寶典》?”
她把書合起來,塞回腳邊的皮包裏:“我要去考科目一,考完換了駕照,就能開車了。”
他系好安全帶,把車開回主幹道:“幹嘛要自己開車,你們公司不給你派司機嗎?”
“有時候遇到私事,麻煩公司的司機不好。”
“哪天去考?”
葉顯寧看看他,把頭扭開:“不告訴你。”
杜西亭問:“你已經報好名了?”
“嗯。”
他揚起眉毛:“明天上午我就能查到。”
“喂!”葉顯寧轉過臉來瞪他。小老鼠這時撲騰了一下,想在她腿上立起來,她忙伸手把它按住了,教訓道,“不許動。”
大得像一只幼獅的貓,就這樣被她唬住了,乖乖趴了下去,長長的尾巴掃着她襯衫的領子。
這一幕落進杜西亭的餘光裏,他鈍鈍的心暖了暖。
把葉顯寧送到酒店門口,兩人一塊兒下了車,要把小老鼠裝進寵物箱裏。成年的緬因貓體重能有七公斤,葉顯寧抱不動,等杜西亭繞過來,把小老鼠抱起來,然後她繞到後排打開了寵物箱,往旁邊站了一步,給他讓出位子,他把小老鼠放了進去。
葉顯寧回前排拿上包,站上一格臺階,她就比他高了。
杜西亭微微擡眸,她背對着燈光,臉是暗的,可是那一雙眼睛,亮亮地泛着水波粼粼的溫情。他叫了她一聲:“葉顯寧。”
就這麽連名帶姓的……
風吹着她的襯衫,半邊的領子翻了過去。
葉顯寧看着他,一張勻淨的臉上,別說疤了,連顆痣都沒有,讓人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晚風吹着,吹着,好像要把過去他們之間纏纏繞繞的牽絆吹回來。
她的電話響了,葉顯寧回過神,看了看手機上的名字,朝杜西亭揮了揮手,邁開步子往酒店裏走:“路上小心,到家和我說。”
電話是高力蔡打來的,接通第一句是“你還好嗎”。
他用英文問的,她也用英文回答:“還不錯,你呢?”
“還好。”高力蔡答了,又問,“你需要我幫忙嗎?”
她一頭霧水,按下電梯:“幫什麽?”
“你堂姐的事。”
葉顯寧心一緊:“她怎麽了?”
“你還不知道?”他頓了頓,“你去看新聞吧。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找人撤掉。”
電梯門打開,她走進去,心亂如麻:“謝謝,我在電梯裏,信號不好,先挂了。”她說着說着,不知不覺間已經說回中文。
葉顯寧深呼吸,讓自己鎮定,打開網頁輸入了“葉顯青”三個字,很快又删掉了。
她看到網頁推送的新聞,第一條,就是高力蔡着急地給她打電話的原因。
“美女鋼琴家葉顯青婚姻破裂竟是因為身陷不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