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情冷暖非天造(2)
第三章人情冷暖非天造(2)
他盯着手機,盯着和她空空的聊天框裏唯一的那行字,直到宴會廳燈光亮起,賈思捷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下舞臺來到他身後,雙手叉腰,狠狠地說:“喂,杜西亭,搶我位子幹嘛?”
他這才把手機裝回口袋裏,起身轉向後方;近看賈思捷,她眼睛腫腫的,好像哭過。
杜西亭看着她,緩緩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他應該對她說恭喜的,可是她身上沒什麽喜悅——她這副豔光四射的打扮就不是給人做“皇後”的樣子,這妥妥是葉凱捷琳娜的氣質,她該參加女皇登基去。他上前一步,抱了抱她,說:“好漂亮。”
賈思捷鼻子一酸,天知道她今天聽到了多少聲“恭喜”,他這句“好漂亮”,快讓她滴下淚來。她總算懂得賈思敏為什麽對杜西亭一往情深。
兩人久久沒有分開,直到身後有聲音在叫杜西亭,他轉身去看,才發現父親和兄嫂竟然就坐在隔壁這張桌子。
杜東景和孔孝文走到他們一旁,他看到賈思捷身後的朱品植,玩笑似的對弟弟說:“你什麽情況呀,抱人家的未婚妻的幹嘛?”
大家笑起來,杜西亭退到哥哥後面,留他和朱品植寒暄。
孔孝文悄聲和他說:“我們早看到你貓腰溜進來了,生生從我們面前經過,跑主人家邊上坐着去了。怎麽,你是他們家女婿啊?”
杜西亭無奈地歪了歪頭,拖長了聲音:“孝文姐……”
她朝他一笑:“你哥特壞,都看到你了,硬是不叫你,還拿我手機問你到沒到。”
“我真是一點兒沒看到你們。”
杜東景轉身看着他們,聽到弟弟的話,他笑起來:“你臉上還四只眼睛呢,什麽用都沒有。”
他和孔孝文走在前面,領着杜西亭走到他們這桌,桌上除了父親和邱潔,還有盧兆林一家三口,天音正着臉,眼睛朝上看着杜西亭。
“盧伯伯,代伯母。”杜西亭向二位打招呼。
代久儀和藹地對他笑了笑,轉頭對杜同文贊嘆:“西亭這張臉,精致得跟個女孩兒似的,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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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同文撇撇嘴:“他就是不夠剛毅。”
“诶,別這麽說,”代久儀看着杜西亭,“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西亭這種相貌精致、性格溫柔的。”
“他這個近視眼難看死了,”杜同文嘟囔了一句,“遺傳他媽媽。”
杜西亭看向爸爸,臉色沉了沉,沒說話。
天音忽然冒出一句:“近視可以去做手術呀,敏敏她姐姐就是做的手術。”
杜東景拉了拉弟弟,讓他坐下來,然後看向天音說:“杜西亭是保守派啦。”
天音笑了笑,不再摻和桌上的談話,低頭和祁振京發短信。賈思捷站在舞臺上的時候,她拍了一張照片發給祁振京,說:“很美噢。”
這會兒祁振京給她拍過來一張照片,是董董在島臺後面,低頭處理一條紅鲷魚,他說:“會烹饪的女人才美。”
天音氣得只想現在就給他撥過去電話罵人,無奈條件不允許,她只好飛快地打字,狠狠訓他。
祁振京趴在臺面上,下巴貼着冰涼的大理石,雙臂伸直了,手裏拿着手機,離眼睛是标标準準的一臂遠。手機不停地震動,看着天音發來源源不斷的痛罵,他簡直能想象出她現在的表情。他笑了出來。
他坐在島臺側面,和董董之間呈現一個直角。
董董扭頭瞥了一眼在傻笑的老板,她忽然發現,在靜普,她的老板姓祁;接私活兒,老板還是姓祁。她勾了勾嘴角。
祁振京注意到她的表情,直起身問道:“笑什麽?”
董董提起一條完整的鲷魚骨頭,有問必答:“我發現我不管在哪裏工作,老板都姓祁,這下就不怕叫錯了,老板也不會發現我在外頭接私活兒。”
“哼,”提到祁家義,祁振京露出一副不屑的樣子,“讓他發現能怎麽樣?”
“總不太好吧。”
“他要是敢因為這事兒和你過不去,你打電話給我,我去給你撐腰。”
董董看向他:“喲?看不出來呀,你還有周扒皮之外的一面呢?”
祁振京一笑,起身去沙發上給天音打電話,剛撥過去就被挂掉,她發短信過來:“剛開始吃飯。”
他站起來,又走回島臺。董董已經從刀架上拿起一把柳刃,在砧板上細細地片魚。
百無聊賴的,他雙手捧着臉,和她搭話:“你這片魚的功夫,要練多久?”
董董低着頭,專注地用刀:“半學期。”
“诶,”他忽然來了興致,閑着也是閑着,不如上手試試。他走到董董身旁,從刀架上随手拿起一把刀,“我來試試看。”
董董拿過他手裏的雙開刃,把手裏的柳刃遞給他:“用這把,柳刃是用來片魚的。”
“噢?”他接下刀,董董松手的瞬間,溫熱的指尖在他掌心劃過。祁振京拿着刀比劃了兩下,“還有這講究呢?”
“我在學校學的時候不是的,我們一律用廚師刀,是到了靜普,老板教我的,他在東京和大阪都進修過。”她說完,覺得“老板”二字有歧義,補充道,“祁老板。”這三個字一出來,她更沮喪地擡手拍在頭頂的三角巾上。
祁振京覺得滑稽,笑着看向她。
“當心刀!”董董叫起來,。
可為時已晚,祁振京扶着魚肉的左手,中指指腹已經被劃出一道口子,幾秒鐘後,鮮血湧了出來。他擡起手,忍不住發出一聲“呲”,把手伸到水池裏要沖水。
“不可以沖水,”董董攔住他要開手龍頭的手,“傷口碰水很容易感染,水裏的病菌會從傷口進去。”
“那怎麽辦?”指尖傳來隐隐的疼痛,他低頭看到董董伸手捏住了他的指尖。
她擡頭問他:“有沒有碘伏?”
他想了想:“藥箱裏可能有,在客廳最左邊的櫃子裏。”
董董抓起他另一只手放到受傷的手上:“自己按着。”
說完她朝客廳跑去,據他說的,打開最左邊的櫃子,那是一口頂天立地的櫃子,她平看、往下看,都不見藥箱,擡頭往上一看,一只印着紅十字的半透明白色小箱子放在最頂上一層。她忍不住埋怨了聲:“哪有人把藥箱藏在最頂上啊?”
指尖流出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水池裏,聽到她的話他笑起來:“我小侄子有時候會來我這裏,怕他亂動那些藥,就放最上面了。”
說話間,董董已經踩着椅子拿到了藥箱。她飛奔回廚房,拿棉簽蘸了碘伏,壓上他的傷口。
祁振京倒吸一口氣。
董董淺淺一笑,看着他明亮的大眼睛:“疼啊?”
他搖頭。
董董噗嗤笑了出來:“怎麽,男人的尊嚴啊?”
過了一會兒,她拿開棉簽,盯着他的傷口,喃喃道:“血不流了吧?”
祁振京和她一樣埋頭看着傷口,沒幾秒,又有血滲出來。董董再拿出一根棉簽,蘸了碘伏壓到他的傷口上。
他開玩笑說:“處理傷口不會也是你們學廚的必修課吧?”
董董點點頭,擡頭看着祁振京,他倆極少靠得這麽近。她又看回他受傷的那只手,說:“也就是您千金貴體,我才按規範來一遍;換做我自己,嘴裏含一會兒,血不流了就完事兒了。”
看着她滿不在乎的樣子,祁振京溫聲說:“別啊,要是嘴裏有細菌呢?你的身體也是身體。”
董董怔了怔,沒說話,拿開棉簽,繞着傷口周圍塗了一圈消毒,拉開島臺底下的垃圾桶,把兩根棉簽都丢了進去,然後從藥箱裏找出創口貼,指尖在他的大手上拂過,幫他貼好。
“謝謝。”他說罷,低頭看到的,先是她頭頂藍底白色波點的三角巾,再是她平平的額頭,淡淡的眉毛,低垂的睫毛,微翹的鼻尖,還有一張珊瑚一樣的小嘴。然後他才看到她的手正在把桌面上沾了血的紙巾團在一起,拿沒弄髒的一面擦掉桌上的血跡。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臂幾乎貼着她的肩膀。
極少,他和她靠得這樣近。
第一次,他看到這個視角下的董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