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秋夜月色勝春宵(12)

第四章秋夜月色勝春宵(12)

十月初,葉顯寧和茱莉在東京做完采訪,兩人可以休息好一段日子,茱莉直接飛到坎昆度假去了,葉顯寧回到北京,陪杜西亭去醫院拆線。

看着他眼皮上留下一道短短的疤痕,她越看越覺得可惜——他那麽一張幹淨的臉,連一顆痣都沒有,硬生生多了一道疤。

杜西亭對着鏡子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他看上去很高興,說:“還好吧?臉上有疤感覺很有男人味。”

葉顯寧也伸手摸了摸他的疤:“像□□。”

“哪有嘛,”他把眼鏡戴起來,“還是很正派的。”

她笑:“好吧,那像去□□做卧底的菜鳥警察。”

“不許動。”杜西亭順勢扮演起來,把她的雙臂扣在背後,推着她走出了洗手間。

葉顯寧的電話在響。

她求饒:“警官大人,放過我吧。”

他抓着她的手,貼着她背在身後的雙臂,笑着說:“我很鐵面無私的。”

她轉過臉,在他嘴上啄了一下,掙開他的手,彎腰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手機。

“賄賂我?”杜西亭在沙發上坐下,扭頭看着趴在窗邊的地板上曬太陽的小老鼠。

“回頭就舉報你。”

葉顯寧接起電話,是賈思捷,她說下禮拜六她操刀的時裝秀在居庸關舉辦。

“我第一次在中國辦秀,你敢不來我就敢半夜提着菜刀站在你床頭!”

“原來是你的時裝秀啊。亞均哥前幾天給我送了邀請函,在酒店前臺放着,我都沒有時間去取。”

“你有啦?”賈思捷說,“那就不來給你送了。”

“嗯。”葉顯寧點頭,忽然腿上一沉,小老鼠不知道什麽時候跳上來了,尖尖的牙齒咬着她的衣角,她忍不住拍了拍它的腦袋。

小老鼠擡起頭,長長地叫了一聲。

“你旁邊有貓?”賈思捷很敏銳,“你在哪裏?”

“嗯?”葉顯寧轉頭看了杜西亭一眼,不回答。

杜西亭把她的手機拿過來,看着賈思捷的名字,笑着說:“幹嘛?”

“诶喲,”賈思捷調侃道,“因禍得福,美得你呀。”

他笑而不語。

賈思捷說:“你倆到時候一起來呗,給你個機會,秀一秀。”

“破相了,不來。”

“一大男人還在乎這個?”她不屑一顧,“再說了,到時候葉顯寧往你旁邊一站,誰還看你呀?”

他“哼”了聲:“知道了。”

下午送小老鼠去洗澡,把它在寵物店放下,他們去附近的咖啡廳吃點心。

葉顯寧不算是很喜歡吃點心的人,從小就是這樣,極偶爾會嘴饞,但大多數時候,她吃了正餐就去刷牙,一嘴牙膏薄荷味兒,很抑制食欲。但是家裏特別動蕩的那段時間,她忽然吃得特別多,總是在吃東西,不能忍受肚子空空的感覺。可能食欲和安全感之間是負相關的,特別安心的人,心是滿的,就可以接受胃是空的這件事,可心要是空的,就總想把胃塞滿——心和胃,總要有一個是滿的吧?又或許這是基因裏帶來的對饑餓的恐懼,當心有不安的時候,大腦總把它識別成對饑餓的不安,提着她的兩只手,抓起食物就往嘴裏塞進去。

那段時間,過去了也就好了。

總是吃得太飽的人,偶爾餓一餓肚子,才懂得糧食的珍貴。當年勢焰掀天轉,今日奔逃亦可憐。經歷過一點風波,她才知道什麽叫幸福。

兩人面前的小圓桌上擺着兩杯咖啡和兩份甜點,一道是很傳統的草莓奶油蛋糕,一道是沙皮狗形狀的巧克力慕斯蛋糕。那沙皮狗的樣子十分逼真,連身上絨毛的細節都栩栩如生,葉顯寧拿着叉子看了它半天,不舍得動它,便把奶油蛋糕頂上點綴的半顆草莓吃掉了。

“這是什麽?”杜西亭拿叉子指着這只沙皮狗,自問自答,“沙皮‘貓’。”

葉顯寧“嗤”了聲:“沒創意。”

她左右看了看這只沙皮狗,橫着拿起叉子,從它脖子上切下去:“路易十六。”

杜西亭笑起來:“太殘忍了。”

兩個劊子手一人一口,分食掉這只斷頭臺上的路易十六後,他們一人手上拿着一杯咖啡,往寵物店走回去。

葉顯寧在給他講自己在從東京回來的飛機上看的電影,《2001太空漫游》,她說起電影裏兩種表達智慧的方式:“一是猩猩懂得使用工具了,二是機器人學會了說謊,你覺得用哪個方式來表達‘擁有智慧’更好?”

杜西亭搖了搖頭:“都很一般,我給你說一個更好的。”

她懷疑地看看他。

“《聖經》裏說,亞當和夏娃吃了智慧之樹的果實後,他們擁有了智慧,然後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是找了一片樹葉遮蓋自己的生殖器官。”

葉顯寧張了張嘴。

“人擁有智慧之後,首先擁有的,就是分別心,”杜西亭笑着,“使用工具,或者學會說謊,都是很宏大的情節,可是拿一片樹葉遮住自己是很簡單的一件小事,是不是更好?”

她點點頭:“四兩撥千斤。”

“還是《聖經》好。”

葉顯寧推開寵物店的大門:“又來了。難道你是神父嗎?”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抿着嘴走在前面,在小老鼠洗澡的那間屋子前停下來了,透過玻璃窗,看它在吹毛。玻璃窗上反射出杜西亭站在她一旁的畫面。

她扭頭看過去,杜西亭一臉哀怨。

葉顯寧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裏頭的黑貓,說:“有點兒像小老鼠生氣的時候。”

他伸手在她腰上掐着:“咬死你。”

晚飯後他們把小老鼠帶回家,葉顯寧躺在沙發上抱着它狠狠吸了兩口:“香噴噴的小老鼠。”

杜西亭背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對着電視機在玩九月份新出的《FIFA16》,聽到她的話,他咧了咧嘴,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手柄上靈活地移動。

葉顯寧和小老鼠對視着,問杜西亭:“為什麽小老鼠不怕水?我以為貓都很怕水。”

屏幕上跳出來綠色的“游戲結束”四個大字,杜西亭放下手柄,轉身看向趴在葉顯寧胸口的小老鼠,又看看仰面躺着的葉顯寧,她垂下眼睛,嘟起嘴巴,好像要和小老鼠接吻。他說:“嗯,貓都很怕水,但它是小老鼠。”

葉顯寧反應了兩秒,笑着,轉過半張臉去看他:“這是你新的冷笑話嗎?”

他以前是很喜歡講冷笑話的一個人。

杜西亭把小老鼠抱下來,伸手在她的肚子上撓癢癢,惹得她叫起來,手腳并用從沙發上爬起來,提着抱枕打他。

他鉗住她的細細的兩條胳膊,讨饒:“好了,好了,去洗澡。”

她說:“洗了澡就不能抱小老鼠了。”

“今天可以,”杜西亭摘掉眼鏡,“因為它今天洗澡了。”

兩人往卧室走,葉顯寧問他:“那今天小老鼠可以上床嗎?”

“它掉毛,”他搖頭,“不要給小君阿姨增加工作量了。”

房間裏只留了杜西亭手邊的一盞閱讀燈,兩人身上有一樣的沐浴液的味道,并肩躺着,葉顯寧靠着他的肩膀,強迫他講一個冷笑話出來。

“小明一直很喜歡警犬,他在報紙上看到有人出售警犬,要十萬塊,他好不容易存夠錢彙給老板,隔天狗被送過來,他開門一看,門外只是一只毫不起眼的流浪狗——”

葉顯寧在笑,整個人一顫一顫的。

杜西亭捏了捏她的胳膊:“你會不會太配合了一點?還沒到好笑的地方诶。”

“我聽過這個,”她側過身看着他,“小明很生氣地打電話給老板說:‘老板你有沒有搞錯啊,我花了十萬塊诶,我要的是一只超級警犬好不好?’”

杜西亭微笑着聽她說下去。

“老板說:‘你有所不知,這是便衣警犬。’”

兩人齊聲大笑,扭作一團,杜西亭抱着她,她的身體涼涼的,從上面看下去,睡衣的領口敞着,能看到她胸上有一顆淺淺的棕色的痣。

難怪以前賈思捷總喜歡說葉顯寧“胸有大志”。

他抱緊了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這麽多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嗯……”葉顯寧笑了一下,“沒有。”

“壞人。”

“嗯。”她親了親他。

“我去多倫多找過你,”他的手掌蒙住她的眼睛,“可是我看到你和一個男人一起推着一輛嬰兒車。”

“噢!”葉顯寧拿開他的手掌,“難怪祁振京一見到我,就說我一定和凱普樂很有共同話題。”

她親了親他的手背:“謝謝。”

杜西亭的額頭頂住她的額頭:“那是你的男朋友。”

她笑而不語。

“小孩呢?那是你男朋友的小孩?”

“不是。”

“那是誰的小孩?”

葉顯寧摟住他的脖子,貼住他的嘴唇,堵住他源源不斷的問題。

“你告訴我吧,”他往後挪了挪腦袋,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不然我總覺得很不安,好像我是第三者一樣。”

她笑:“你算哪門子第三者?”

“到底是哪裏來的小孩?”

她索性轉了個身,背對着他,裝睡。

“葉顯寧,”杜西亭把她掰過來,壓住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告訴我。”

她把臉轉開去,又被他捏着下巴轉回來,看着他眼睛上結痂的傷疤,她屈服了。

告訴他吧,反正,她想和他好好兒的。

葉顯寧發出輕輕的氣聲,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許、亞、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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