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秋夜月色勝春宵(11)

第四章秋夜月色勝春宵(11)

兄弟倆調整好了情緒才走出廚房。

呂和靜指着茶幾上的兩部手機,說:“你倆真夠忙的,一個響完另一個響。”

杜東景拿起手機看,沒撥回去,把手機裝進口袋裏:“是孝文,估計來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呂和靜擡頭看牆上的時鐘:“不早了。”

“媽媽,你還要回醫院嗎?”杜東景從茶幾上拿起車鑰匙。

她和杜西亭對視一眼,說:“我今天在西西這裏過夜。”

杜東景笑着點頭:“二人世界呗?”

三人笑起來。

把哥哥送到車庫,杜西亭往家裏走,看着手機裏的未接來電,實在是一個久違的名字。

葉顯寧。

他打開門,走了一圈找媽媽,聽到客房浴室的水流聲,他走回卧室,給葉顯寧撥回去電話。

“杜西亭。”她的聲音啞啞的。

他在床尾凳上坐下來:“你嗓子怎麽啞了。”

“剛睡醒。”

他笑:“倒時差啊?”

她那裏有被子翻動的聲音:“很累诶。”

“你不會從下了飛機睡到現在吧?”

她笑着:“對呀。”

杜西亭很無奈:“那你晚上可以數星星了。”

葉顯寧又翻了下身子:“明天錄影肯定要被化妝師罵臉腫了。”

“要不要我先罵你幾句,讓你适應一下?”他語速很慢,語氣又很溫柔,反倒聽起來愈發有威力。

她哈哈大笑,幽幽道:“你嘴變壞了噢,杜西亭。”

“吃飯了嗎?”

“還沒有,我剛剛叫了客房服務,”她從床上坐起來,“海南雞飯。”

杜西亭被媽媽說了一晚上,聽到雞,只想到是發物。他說:“我晚上也吃了雞肉,白斬雞,我媽媽做的。”

“你媽媽在北京啊?”

“嗯,”他毫無隐瞞地說,“她陪崔神父來北京治病,肺癌。”

“噢……”葉顯寧咽了咽喉嚨,“保佑他,阿門。”

杜西亭笑了兩聲,也說:“阿門。”

“你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腦震蕩。”他裝可憐。

“真的?”

“真的。”

“你敢騙我的話,我現在就提着刀去你家取——”她的聲音拐了個彎,“取小老鼠的項上人頭。”

他笑,講話依然是慢慢的:“你來呀。”

葉顯寧認真地說:“真的不可以亂講的,你不知道吸引力法則嗎?”

“我不信魔法。”

“這是科學,”她補充一個定語,“可能尚未被承認而已。”

“怎麽吸引的?”

“總是提起、期待一個東西,它就會被你吸引過來。比如,祁振京總說想要上火星,上火星這件事就會被吸引過來,他就真的有一天會上火星;你要是總說自己得了腦震蕩,腦震蕩就會被吸引過來,你就真的有一天會得腦震蕩。”

他摘掉眼鏡放在腿邊:“那我現在說,我不得腦震蕩。”

“不行,吸引力法則識別不了副詞,你說‘不得腦震蕩’,它只能識別出‘得腦震蕩’,結果你就會得腦震蕩,”葉顯寧教他,“你應該說直接說健康,你要健康。”

“葉顯寧。”

“嗯?”

“葉顯寧。”

“什麽啊……”

“葉顯寧。”

她反應過來,撲哧笑出聲:“沒用的!”

他笑:“不是吸引力法則嗎?”

“再見!”葉顯寧跳下床去應門,“我要吃飯了。”

“噢……”他決定以後都要把告別說成這個句式,“再見,葉顯寧。”

“再見,杜西亭。”

脆脆的兩句告別,好像兩個高中生在講最後一句電話,一下把他們人生的進度條往回拖了十年。

他傻傻地看着手機笑。

篤篤。

媽媽敲了門,按下把手推進來。

“西西。”

他的好心情還挂在臉上:“怎麽了,媽媽?”

“電話打完了?”她臉上塗着灰色的面膜。

“媽媽你偷聽。”杜西亭把眼鏡戴起來。

呂和靜在兒子身邊坐下,伸手在他的肩頸處按摩:“誰呀?”

“朋友。”他縮了縮脖子。

“女朋友。”她篤定極了,甚至說的都不是疑問句。

杜西亭又把眼鏡摘下來,拿衣角擦着鏡片。

“漂亮不漂亮的?給媽媽看看。”

他低着頭笑起來:“很漂亮很漂亮。”

呂和靜松開手,把杜西亭的手機塞進他手裏:“我倒要看看有多漂亮。”

“真的要看?”

“這還有假?”她笑說,“就算是醜媳婦也得見公婆呀。”

杜西亭拉着媽媽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拿遙控器在最近搜索的框框裏找到《環球對談》。

呂和靜嘴角一撇:“演電影的?”

“不是,”杜西亭拿着遙控,朝那個熟悉的節目封面點了點,“主持人。”

他選了最新一集。

片頭是長長的介紹,他按着快進,跳到主持人和嘉賓出場的畫面。

葉顯寧和祁振杭相對而坐,她看着對方說:“祁副司您好,首先非常感謝您在北京做客《環球對談》節目。”

“顯寧你好,很高興接受《環球對談》的采訪……”

呂和靜看着這個主持人旁邊顯示的名字,葉顯寧。

她當然對這個名字有印象。看着電視裏這個盡态極妍的女主持人,她想着過去那個瘦瘦高高的女孩子,一張稚氣的臉在她眼前日臻成熟;那些過去的事情,忽然又像鐘聲一樣在耳邊回響。

這幾年杜西亭也是交過一些女朋友的,有中國人有外國人;做什麽工作的都有,律師、老師、會計師,甚至不乏活躍在熒幕上的女演員。呂和靜問起過幾個,讓他帶回來給她看看,他總是推脫,要等穩定了再帶回來,最後就是一個也沒帶給她看過,反倒是在杜東景那裏,她看過幾張杜西亭和那些女朋友的合影,做哥哥的總替弟弟圓場,個個都說感情很好,到最後卻沒有一個相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她對孩子的婚事的态度一向是不插手,随他自己,尤其不想他父親插手——她的大兒子已經為父親的目的做過一次又一次墊腳石,她不希望小兒子最後也要深陷和哥哥一樣的困境,而且她自己就是策略婚姻的受害者,明明從最開始想嫁的就另有其人,卻沒能在多方壓力下堅持住,那個人為了她背棄了教義,可是她卻讓他成為了飽受诟病的第三者,不止傷害了他,還傷了兩個孩子的心。

哥哥已經失去選擇的機會,她希望弟弟可以真的幸福。

她拉過杜西亭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地推着他的掌丘:“這個我是認識的呀。”

“嗯,”杜西亭笑着,“老早帶給你見過了。好不好?”

“當然好。”

他看着媽媽的手,聞着媽媽身上淡淡的橙花香氣,說:“但我沒告訴哥哥。”

她莞爾:“小樣兒,你以為你不說,哥哥就不知道?”

“噢……”他被自己傻笑了,過了會兒說,“對不起哥哥。”

“哥哥既然沒提,就是不反對。”

呂和靜看着電視裏的那張臉,和青青,其實有幾分相像的。她在心裏嘆氣,青青,那麽好的孩子,怎麽做出那種事呢……

她問兒子:“別想哥哥,你想想你自己,你會不會別扭?”

杜西亭搖頭。

他的手,已經是她握不住的大小了,她只有一寸一寸地捏着,說:“媽媽就只想你和哥哥都能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你看崔叔叔現在這樣,就知道名、利,到頭來都是身外之物。”

“媽媽……”杜西亭歪過腦袋,靠在媽媽肩上。

“你首先是你,然後才是父親的兒子、兄長的弟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