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秋夜月色勝春宵(14)
第四章秋夜月色勝春宵(14)
吃完面條,葉顯寧頻頻擡腕看表,着急要走。
範蜀流陪她到車上,目送她疾馳而去。
快馬加鞭的,葉顯寧趕到王府井,坐電梯往酒店頂樓上去。那天許亞均要了她的尺碼,說會給她準備衣服,化妝師也安排好了——和程靈用一個就好,他說了很多,總而言之就是讓她出發前上酒店套房來做準備工作。
葉顯寧敲了敲門,許亞均已經穿戴整齊,親自來給她開門。
“亞均哥。”她張開雙臂,和他擁抱了一下。
許亞均抱着她晃了晃,立刻推着她往房間裏去:“快去啦,程靈都在穿鞋子了,就等你了。”
“我爬過來的。”葉顯寧回頭沖他一笑。
許亞均無奈點頭:“是,是,我看出來了。”
化妝師站在椅子一旁等她,葉顯寧坐過去。妝容快完成的時候,發型師過來給她做發型,葉顯寧忽然想起來什麽,擡手叫停了發型師的動作,等化妝師完成妝面之後,她起身去從包裏掏出一只豌豆形狀的發夾,遞給發型師,說:“簡單一點,半夾在後面就好。”
發型師依言,很快地把頭發燙出微微的弧度,撥過她耳邊的兩縷頭發夾在腦後。
葉顯寧盯着鏡子左看右看,起身朝兩位道謝,走進裏間換衣服。衣櫃裏挂着數條裙子和西服,她翻找自己的名字。給她準備的總共有三件,一件是淡粉色的紗裙,一件是紅色的廓形長裙,還有一件是灰紫色的窄身連衣裙。她手指從幾身衣服上碾過去的,感受着厚度和面料,選了最後那件灰紫色的連衣裙換上,尺寸正正好,裹着她整個身體曲線盡顯。
她踩上一雙裸色麂皮面的高跟鞋,十公分的後跟,她看着鏡子,要說沒有一點忐忑,也不是的。會不會有點太引人注目?
葉顯寧推開門,許亞均和程靈坐在沙發上,目光轉過來,兩人的瞳孔皆是放大了一圈。許亞均伸手到頭頂鼓掌,朝她吹了聲口哨:“我看到時候賈思捷的模特出問題,你都可以去頂上了。”
程靈贊嘆道:“太美了,這根本是給品牌免費打廣告。”
葉顯寧彎腰檢查鞋子:“我看還是穿我來的時候穿的那雙鞋吧,這鞋跟忒高了點兒。”
“別啊,要的就是這效果,鶴立雞群,”許亞均走上前,伸手在兩人頭頂比劃着,“真和我一邊兒高了。”
程靈也走了過來,幫她拉平後背的褶皺:“我們以為你會選紅色那件呢。你這條件,高跟鞋和紅裙一穿,今兒晚上誰還看模特走秀吶?眼睛一準兒都長你身上了。”
葉顯寧笑:“那更不要了,大家要是都看我不看秀,賈思捷該罵我了。”
許亞均的助手幫他們拿過來外套,程靈和許亞均的都是駝色,給葉顯寧的是深灰色,他倆的那件,翻開的領子上各別着一塊翠鳥展翅的胸針。她一邊穿外套,一邊注意着兩人,忽然露出一個笑:“我才看出來你倆的玄機,不只是外套,亞均哥,你的領帶和程靈姐的裙子是一個花紋。”
程靈莞爾一笑,走到葉顯寧身旁,挎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許亞均跟在她倆身後,說:“不是張愛玲說的嘛,‘愛哪位小姐,就請那位小姐把縫旗袍剩下的料子,給一點做領帶’。”
三人歡聲笑語坐上車。
葉顯寧和程靈坐在一側,許亞均坐在兩人對面。去看秀,葉顯寧也照樣提着她的“炸藥包”——那只黑色鴕鳥皮的大包,她把包放在腿上,包柄豎着,劃着她的下巴。程靈好奇地問:“好大的包,幾號的?”
“四十。”葉顯寧答。
“這個尺寸,還要配鴕鳥皮,得等很久吧?”
“其實沒有,當時只是想要一只大包,什麽皮都行,銷售就拿出來這個,估計是賣不掉吧,讓我撿着了。”
“黑色不錯呢,經久不衰的顏色。”
葉顯寧笑着點頭。
許亞均在對面,指了指她包上挂的那串珊瑚珠子:“黑包沉悶,你挂個紅的還真不賴。”
“你送我的啊,”葉顯寧看他,“我二十四歲——本命年的時候,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啊?”他眨了眨眼,想想,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葉顯寧轉過半身,給他看後腦勺上的發夾:“這也是你送我的。”
許亞均笑着點頭:“這個我記得。”
程靈看過去,問許亞均:“這哪兒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他說:“在馬賽的時候買的。”
程靈了然地點點頭,向葉顯寧指了指自己的胸針:“這也是他從法國買來的,機場貨。”
“別那麽說,”許亞均看向程靈,“機場貨也是好貨。”
“好貨是好貨,只是機場買的,足見多不用心了。”程靈有些嗔怪。
許亞均眼珠子一轉,辯道:“怎麽不能是在市區的店鋪買不到現貨,剛好機場有,便在機場買了。”
葉顯寧笑着聽。
程靈不滿地挽住她的胳膊:“你聽聽他說的,你信麽?”
葉顯寧只管微笑。她喝了點水,想起什麽,問許亞均:“姑姑呢,姑姑今晚去嗎?”
“嗯,”許亞均也喝一口水,“我媽這段時間住在西山,她晚上自己過去。”
“噢。”她點頭。
一陣沉默後,許亞均補了一句:“她最近心情不好。”
葉顯寧見到姑姑葉秀,才懂得表哥的細心,那句“她最近心情不好”,是為他預想到的母親的不冷不熱,提前讓葉顯寧寬心。
“姑姑。”
葉顯寧微微欠身,和葉秀打招呼。
“顯寧,坐下吧。”葉秀只擡頭看了侄女一眼,就低下頭,整理她身上大衣的領子。
葉顯寧微怔了片刻,繞過程靈,坐在許亞均身旁。
許亞均不由得握着她的肩膀捏了捏:“我說了吧,我媽心情不好。”
葉顯寧只笑了笑,耳朵聽着那頭姑姑和程靈熱切地聊着什麽。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成了窮親戚一類的,讓親人避之不及的某家人的一份子。
“真想不通,你這麽大一只包,裏面裝了什麽?”說着,許亞均伸手把她腿上放着的大包拿到自己腿上,伸手在包裏翻找。
葉顯寧站起來:“我去洗手間。”
她拿着不停震動的手機從座位前走出去,接起杜西亭的電話。
“你們到了?”他問。
“到了。”
“你在哪裏?”
葉顯寧擡頭看了看:“雲下面。”
她聽到話筒裏傳來他兩聲悶悶的笑,緊接着就感到後背上有什麽火熱的東西貼了上來,一雙手插進了她的大衣口袋。葉顯寧轉過臉,貼到了他冰涼的臉頰。奇怪,胸膛滾燙的男人,臉居然是涼的。
燙的那張臉,反而是她的;可她露出兩條腿在冷風裏,明明凍得要命。
她伸手進口袋,抓着他的兩只手拿出來,轉身正面對着他。
杜西亭低頭看了看她的鞋子,笑道:“鶴立雞群,我這會兒在你面前都成‘雞’了。”
葉顯寧笑了,高傲地揚起脖子,愈發是一副睥睨天下的樣子。
“走吧,”杜西亭拉住她的手,“賈思捷在後面。”
“她這會兒肯定忙得很,結束了再去找她。”
“噢,有道理。”
葉顯寧打量他:“你這穿的,和上班的時候有什麽區別?”
杜西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西服:“就是沒衣服了,才來看秀,準備買嘛。”
她又笑了:“今天是女裝秀好不好?”
頭頂的雲飄走了。
兩人在看臺外說了會兒話,站在遠處,所有來賓都一覽無餘。
葉顯寧遠遠看着攢動的人群,注意到第二排坐着的一位女演員,畫着煙熏濃妝,穿着誇張的黑白皮草,那是章臺柳。她往剛剛自己坐的那邊望過去,穿紅衣服的姑姑,穿駝色大衣的程靈姐……沒有了,本該坐着許亞均和她的兩個位子空了出來。
像攝像頭似的,葉顯寧又朝章臺柳看過去——她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朝出口走去。
葉顯寧不由得咽了咽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