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 38 章
孟覽舟繞道澳洲, 去幫關恒照處理了一些事情,再回到美國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一周之後了, 飛機一落地,就接到了關恒招發來的信息:“到了嗎?我在停車場。”
孟覽舟看着這條信息, 忍不住揚起長眉,有些驚訝,卻又意料之中。再聯想到顧權谙送他上飛機的路上, 兩人談過的那些話, 一個大膽的想法, 在他心裏逐漸成形。
匪夷所思。
要是放在往常,孟覽舟一定不會相信,并且還會嗤之以鼻, 覺得大家都瘋了。
但是在照料關恒照這一年的時間裏,聽着他清醒又迷糊地描述着每一次的噩夢,聽他傾訴心裏的不安和時不時侵襲而來的絕望, 孟覽舟的接受程度就變得很高了。
而且因為自身特性, 他是個共情力很強的人, 他能感知得到,關恒照沒有說謊。
孟覽舟回了信息:“到2號出口, 幫我拿行李, 托運了好吃的。”
關恒照看着手機, 表情一言難盡, 但他還是過去了, 有些事情, 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孟覽舟托運了兩個超大的行李箱,加上他帶着上飛機的那個中號行李箱, 一共三個。
關恒照表情裂開:“你去進貨了?”
“顧權谙友情贈送的,那個行李箱裏全是他結婚的喜糖和回贈禮,讓我帶給你們,沾沾喜氣。你當我樂意帶嗎?要不是遲氤都準備好了,他又願意出錢,我還不想折騰呢。早知道我應該讓他給我發一百美金的紅包,我找個人幫忙……”
孟覽舟嘟嘟囔囔。
關恒照沉默着拖着兩個大號行李箱,率先往停車場走去。
孟覽舟跟上,問他:“你沒事了?”
“嗯,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能睡得着了?也不做噩夢了?”
關恒照不厭其煩,再次回他:“真的沒事了,這幾天睡的很好。”
孟覽舟“哦”了一聲,上車後才又問開口道:“我懷疑遲氤也跟你一樣,部分記憶混亂,忘記了一些人。我們吃飯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沒提起過你。”
關恒照眼睫顫了顫,仍是一臉冷酷,好似并不在意:“她提起我做什麽?這兩年我們都沒有任何聯系。”
孟覽舟看他:“這話你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別跟我矯情。”
關恒照沒有理會,反而問道:“遲氤怎麽會跟顧權谙在一起?什麽時候的事情?”
孟覽舟立刻就将兩個人的戀愛史給他說了一遍,贊嘆道:“顧權谙是真猛啊,我數算了一下,上個月他揍了你弟五次!”
“那不是我弟,別瞎給我認親!”關恒照立刻反駁。
孟覽舟也反應過來,連忙改口:“揍了關恒溪五次!我估摸着,現在關恒溪看到他,都得有心理陰影了,肯定不敢再去騷擾遲氤了。”
關恒照卻說:“那不一定。關家人為了利益,沒什麽不敢的。不過有顧權谙在,确實不用操心,他有的是辦法對付那種爛人。”
孟覽舟撓了撓頭,觑着他的表情,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從那張棺材板的臉上看出來任何情緒。哪怕作為他的主治醫師,這一年來兩人同吃同睡,時不時還能傾聽一下他的心聲,做做安撫工作,也曾見過數次他的脆弱,但,關恒照正常的時候,真的是一個喜怒都不形于色的大佬,微表情課上學到的東西,對他根本沒用。
棺材臉,連表情都沒有,哪來的微表情?
“你說的事情我都處理好了,放心吧,絕不會有任何意外,只要你自己不出現,沒有人能找到你的蹤跡。”
關恒照表情依舊冷淡:“辛苦你了。”
孟覽舟也不客氣:“我想吃糖醋排骨,還有風幹鴨腿。遲氤介紹了一家超好吃的風幹肉,什麽都都有,可惜保質期太短,這次沒法帶,我讓她回頭給我郵寄一些過來……”
孟覽舟絮絮叨叨說起來這次回國的歷程,他跟遲氤和顧權谙就見了兩面,相處時間也不太多,但卻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默契和深厚的感情。
那不僅僅只是愛情,而是,同患難之後的革命情誼,牢不可破,不會輕易被打散。
孟覽舟将這件事告知關恒照,也是希望他不要沖動,不要去做些無所謂的事情。
世事無常,他跟遲氤之間,究竟是因為什麽樣的原因,才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不重要了,事實無法更改。重要的是,他們有着共同的敵人,那就更應該一致對外。
關恒照當然聽出來他的弦外之音,應了一聲,也沒反駁。
孟覽舟不說話了,他怕說得越多,越容易讓人破防。
關恒照開着車,心裏反複思考着,關恒溪追求遲氤這件事。
這件事可真可假,關恒溪能做出什麽來都不會令人驚訝,但如果遲氤答應了,那這件事一定是假的,絕對不可能。
關恒照臉色凝重,卻沒有再追問,他覺得孟覽舟也不可能知道真相,等有機會,他要親自問一問遲氤才行。
孟覽舟覺得無趣,他是真的猜不到,關恒照到底在想什麽,他對遲氤,又是抱着什麽樣的感情和态度。
不過當事人既然毫不在乎,他說的多了難免惹人煩,便也沉默下來。
拿出手機看了一會兒,孟覽舟突然坐直了身體,臉色倏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關恒照從後視鏡看到他的動作,詢問:“怎麽了?”
“顧權谙出車禍了!”
關恒照心髒猛地一跳:“嚴重嗎?”
孟覽舟正在撥打號碼,一邊回他:“我問問。”
那邊很快接通,孟覽舟将語音外放,讓車裏的兩個人都聽得清楚。
“沒什麽大礙,已經出院了。——你又去哪個犄角旮旯了?我出院都兩天了,你才知道啊?”
孟覽舟:“我也沒有看朋友圈的習慣啊,要不是閑着無聊,突發奇想,看看遲氤今天吃什麽好吃的,我到現在還不一定知道呢。”
顧權谙笑了一聲:“謝謝關心啊,我很好。”
又閑聊了幾句,問清楚車禍狀況和事由,兩個人也沒多寒暄,很快就挂斷。
自始至終,關恒照就像是不存在一樣,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孟覽舟松了一口氣:“真是福大命大,被渣土車撞上安然無恙,也是吹噓的資本了。”
關恒照皺起眉頭,他嗅到了熟悉的氣息。
思量了半天,他決定暫時什麽都不做,不能回國,他也做不了什麽。
只要遲氤好好的,其他的就都不重要,顧權谙就更不重要了,兩個人本來也沒有多少交集。
一大早就被迫加班,去開了個會,剛剛結束,正打算回家的顧權谙,罵罵咧咧地上了車,然後就冷不丁地連續打了兩個噴嚏。
“誰在罵我?”
李堯不敢吱聲,心說:“那可太多了,今天會議室裏至少三分之二的人都在罵您。”
不過老板也不在意,反正都是些臭狗屎,一個個的,就會叽歪,實際行動是沒有一點兒,根本不知道具體實施起來有多難。要是真的聽了他們的,就算是顧元集團,三年之內也必定破産。
感謝老板的毒舌,讓他這個天選打工人保住了金飯碗。
顧權谙回到家的時候,遲氤已經吃過早飯,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看到顧權谙回來,立刻就站起來往外走:“證件我都帶好了,咱們直接過去吧。”
今天是預約複查的日子,遲氤興致高昂。
這幾天的時間,她贈送給顧權谙的禮物,價值一共是三百六十萬左右,不算多,只是個試探。畢竟才幾天的時間,她查過相關資料,顧權谙腦子裏那塊淤青,想要徹底消除,起碼得小半年的時間。
所以,她得先确定一下,三百六十萬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到了醫院後,雖然提前預約好了,也不用排隊,但幾個項目全都做完,也要差不多三個小時。
顧權谙從檢查室出來的時候,剛好十一點半。
遲氤已經定好午餐了,吃完飯他們再過來拿檢查結果,一點兒也不耽誤。
顧權谙心裏美滋滋的,誰不喜歡被人放在心上呢?
關恒溪這段時間過得實在不怎麽美妙。
前幾天的時候,他偶然得知,周強國和周問星父子,接手了藍灣項目承包,當時就把他惡心壞了,幾經打探,才得知,是從顧權谙手裏讓出去的。
當時陸薇讓他争取這個項目,說的是:“有顧權谙操盤的話,盈利起碼能再翻一倍,五千萬也未必不可能。”
關恒溪當時就心動了,過五關斬六将,以最大的誠意,拿下了這個項目。
卻沒想到,顧權谙轉頭就退出了,還拉進來兩頭豬。
關恒溪那一刻想要跟他同歸于盡的心思都有了。
但這事兒他也沒法說,雙方心思都不純淨,他要是說出來,只會被嘲笑。還好,這個項目本身就有固定盈利,他也虧不了,只不過賺的可能要少很多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事,昨天他剛剛得知,前幾天市南區的交通事故,顧權谙也是受害者之一,頓時高興不已。
從事故那天算起,顧權谙起碼住院一周,就算傷勢不嚴重,起碼也會腦震蕩,而恰好,這幾天就是申報材料争取遲灣集團智能機械的關鍵時期,時限只有三天,到昨天晚上八點,就已經截止了。
也就是說,雲長集團平白無故就戰勝了最大的競争對手?!
關恒溪滿心喜悅,正要讓人去打聽一下,顧權谙傷勢怎麽樣,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的,電話一打過去,笑容瞬間消失無蹤。
趙宇說:“顧董沒什麽事兒,只是留院觀察了三天,早就出院了。他的司機傷勢很嚴重,到現在還在治療當中。”
關恒溪:“你确定?”
趙宇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心裏忍不住發笑,卻還是耐心回道:“嗯,出院那天我還碰到他和遲氤一起去吃烤肉了。”
“顧權谙的人你也看到了?”
趙宇沒有多話,給他發過去一張照片。
關恒溪打開來看了一眼,照片上确實是兩個人的背影,遲氤正在跟身邊人說話,露出半張側臉。
她本來就長得漂亮,氣質獨特,哪怕是背影,也能夠讓人一眼就認得出來。但是她身邊那個男人是不是顧權谙,就不好辨認了。因為只有半個身子,另外半邊沒有拍全。
關恒溪本來對顧權谙也不是很熟。雖然外形條件那麽優越的男人,比大美女還要稀少,但僅有的幾次見面,并不能讓他通過半個背影來判斷是否是本人。
趙宇不厭其煩地回他:“看到了,他們倆一起來的,一起走的。我跟遲氤說話的時候,顧權谙也在。”
“那你有沒有察覺到,他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趙宇更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了:“沒有啊,挺正常的。一開口就冷嘲熱諷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錢似的。”
關恒溪沉默了下來,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覺得有些話難以啓齒。
趙宇又主動開口問道:“哥,你想問什麽直接說就是,跟我還用得着那些虛頭巴腦的?”
之所以還願意跟關恒溪保持虛僞的關系,趙宇也是在确認一件事。每次跟關恒溪打交道,他都覺得自己用盡了畢生的演技。
關恒溪這才又說起來:“你跟遲氤說什麽了?”
“就問了問,別墅的事情,還有他們訂婚的事兒。”
關恒溪的心提了起來:“遲氤怎麽說的?”
趙宇欲言又止,仿佛真心為他着想似的:“哥,要不,你還是別喜歡遲氤了吧?她那個人就是見錢眼開,咱們又不是顧權谙,能給她花那麽多錢……”
關恒溪蚌埠住了,驟然打斷他的話:“誰說我喜歡遲氤的?!明明是她對我死纏爛打!”
趙宇:“……哦。哥,那她現在纏着顧權谙了,咱就不理她了呗。”
關恒溪:“我想想。”說完,就直接挂斷了。
趙宇哈哈笑起來,罵了一句:“煞筆。”
關恒溪卻是松了口氣,摁了摁眉心,要是陸薇也這麽好哄,就輕松多了。
想起陸薇,關恒溪更加頭疼不已。
已經連續兩次了,陸薇去參加圈子裏的聚會,都沒有帶着他一起,甚至對兩人之間的關系,也變得模糊不确定。
父親已經告誡他好幾次,要他主動去找陸薇,鄭重表明心意和關家的态度:“不要不知好歹,你找不到比陸薇更好的了。要不是陸家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也輪不到你。你們早一點結婚了,陸家就是你的助力,再蹉跎幾年,吃屎你都趕不上熱乎的。”
話很難聽,但卻都是事實。
陸家現在也是獨木難支,急需一個可靠又牢固的合作夥伴,所以,他也才有了機會。
關恒溪在提醒事項上記錄了下來,明天一定要跟陸薇見個面,跟她道歉,說清楚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
所以,他就又來商場挑選禮物了。
主動結了賬,往外走的時候,看到首飾專櫃,顧權谙突然又想起來,那天買的一對黃金耳墜,還沒來得及送給遲氤呢,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都說女孩子喜歡bulingbuling的東西,那天他一眼就看中了那對耳墜,工藝做的非常好,非常閃,非常亮。
可惜好好的氣氛被人打斷,他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顧權谙正猶豫着,要不要重新買一件,他想現在就送給遲氤,然後,就看到了讨厭的人。
關恒溪也看到了他,正要上前去打個招呼。
顧權谙毫不掩飾地“嘁”了一聲,皺着眉地撇過頭,将厭惡表達的淋漓盡致。
關恒溪:“……”
他有時候真的很懷疑,顧權谙到底是怎麽賺到那麽多錢的?就這直白又任性的樣子,誰能忍?!商場如戰場,誰特麽慣着你啊?
話是這麽說,關恒溪還是忍着一口氣,走了過去。
“遲氤不喜歡黃金吧?這玩意兒最貴的也才幾萬塊,她怎麽會喜歡?在一起這麽久,你都不了解她嗎……”
顧權谙立刻打斷了他的叽叽歪歪:“舔狗別說話!你懂個屁!”
關恒溪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思考了一會兒,再次笑起來,滿眼惡意:“我是舔狗,你不也一樣?咱們也沒有誰比誰高貴吧?顧董還是多上點心,免得跟我這個可憐人一樣,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顧權谙冷笑:“那不是你該得的?看看你,長得又醜胃口又大,看上你才是瞎了眼!”
關恒溪:“你最好能永遠這麽有錢,可以一直滿足她,不然,她随時都有可能踹了你,另結新歡……”
話還沒說完,顧權谙的拳頭就抵到了他的下颌上,随即就聽到“咔嚓”一聲,下巴脫臼了……
顧權谙又邦邦給他兩拳:“踏馬惡不惡心?!沒本事只會往女孩子身上潑髒水是吧?造黃謠能讓你更像個人?!”
“你給我記住了,遲氤是我未婚妻,是我老婆,我們是要領證結婚的,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再給你說一次,別讓我聽到你說她的壞話,造她的謠,不然,這張臭嘴就別要了!”
“遲早毒啞你個煞筆玩意兒!”
“你在做什麽?”遲氤的聲音突然響起。
顧權谙正要解釋,随即反應過來,打關恒溪這種煞筆,用不着理由,想打就打。
待看清楚被顧權谙摁在地上打的人時,遲氤心如止水,熟練地召喚了李堯和趙遠航,然後問道:“手疼嗎?”
顧權谙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委屈巴巴:“疼。”
遲氤翻了個白眼,從包裏拿出酒精濕巾給他擦了一下,然後又用棉柔巾墊着給按了幾下,很是敷衍:“好了,再疼就讓醫生給看看。”
顧權谙收回了手:“那不用。”
等着李堯趕到後,遲氤勾了勾手指:“走吧,去拿結果。”
顧權谙立刻跟上,牽住了她的手:“唉。”
李堯:“啧。”
要是一直這麽聽話就好了。